夜色微凉,北苑外,荒凉的院落中,一抹黑影忽然掠过长空,旋身降落,她在暗中打了个手势,隐匿在各处的隐卫,立即翻墙离开,待到无人后,此人才从窗户跳入殿中。
上官若愚瞳眸涣散的躺在床上,保持着僵硬的姿势。
自从她的睡穴解开后,她就一直是这样一副宛如木偶般的样子。
脑子里很乱,仿佛有无数的思绪在飘荡,她理不清楚,也不想再去费心的想。
她很累,前所未有的累,比起上辈子为了破案,找出线索熬夜工作数日,还要累无数倍。
“今日,南宫无忧险些错手掐死你的儿子。”那道熟悉的冰冷声音,冷不丁在这漆黑的房间里响起。
上官若愚无神的眸子迅速聚焦,面上闪过一丝诧异:“你说什么?”
“信与不信,在你,他已下令,派人看守东御宫,软禁你的孩子。”说完,此人再也没有出声,任凭上官若愚怎么喊,怎么叫,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偌大的寝宫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大声嚷嚷的声音在回荡。
“靠!不要以为说这种话我就会轻易相信你。”她恼怒的大吼着,也不知道这话对方有没有听见。
她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但她几次三番出现,目的绝不会简单。
不过,她刚才说的,是真的吗?那人当真对她的小白下了狠手?
上官若愚不愿相信,脑海中闪过昔日在二皇府时,他对着宝宝宠溺、纵容的样子,那样的人,怎么会……但转瞬,他狠厉的容颜,将那些美好的画面击碎。
眸中的光亮逐渐黯淡,仿佛失去了色泽的宝石。
她怎么忘了,她以为的那些珍贵回忆,不过是一场骗局!一场由他亲自导演,由他亲自表演的大戏。
“恩?”刚批阅完折子,处理完政务的男人,来到北苑,推门而入,立马迎来了一束藏着暗火的炽热目光。
他微微凝眉,心头有些诧异。
她的神色不太对劲。
“我要见儿子。”上官若愚没有质问他,那女人所说的事是不是真的,不管是真是假,都不重要,她只想见自己的宝宝,只有让宝宝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生活,她才能安心。
“好。”他说过的,但凡是她的要求,他都会答应,除了那一个,“明日,我差人将小白和小玲送来,与你为伴。”
他爽快的点头,有些出乎上官若愚的预料。
但至少他答应了,她不愿去深究,他答应的原因,她已经没有再去探寻他真实想法的力气。
这个男人,她看不透,也不愿再去看透。
“今日朝堂上,并未大事发生,宫中一切安宁。”南宫无忧幽幽启口,向她说着外边的情形,“据说今日,九妹与北海太子在宫中偶遇,两人相谈甚欢。”
隐卫向他禀报的消息,他如今用来讨她的欢心,顺便抹黑情敌,打算将情敌塑造为风流浪子。
“这些事,你不用告诉我,我不想知道。”上官若愚紧咬着牙关,狠声说道,“你做过什么事,见过什么人,有什么趣闻,我通通不愿知道,你也不用费劲口舌的告诉我。”
她的冷漠,深深刺痛了南宫无忧的心,眸光黯淡,仿佛有几分孩子般的委屈,正在凝聚。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知道他的一举一动,知道他的所有。
“没有这个必要。”她无情的拒绝了他,“南宫无忧,我们回不去了。”
这份爱,让她太累,也太痛,她承受不起。
若她没有接手这具身体,或许她会为他的遭遇,他讲述的故事心痛,怜惜他前半生所遭受到的种种不公。
但是不行,她顶替了本尊,接手了这具身体,就理应要替她完成本应负的责任和义务。
大夫人虽说时常教训她,时常呵斥她,但大夫人从未亏待过她,甚至对她还算不错。
她不可能忘记大夫人的这笔血海深仇,不可能忘记,他步步为营的算计,正如他,不曾在实施计划的过程中时,放下过仇恨,心软过一次一样。
他们之间隔着太多恩怨,已经回不到昔日在二皇府的幸福时光了。
南宫无忧浑身一震,像是被人用针不停戳着各处,眸光略显颤动,他紧紧盯着她,眼里一片漆黑。
“回不去了?”他喃喃道,语调像是易碎的玻璃,听得人心脏不自觉揪起来。
“你告诉我,我们要怎么回去?”她苦笑一声,这世上爱情并非是最重要的,有些东西,远比它更加重要。
“你这里,有我。”微凉的手指,指着她的胸口,他说得笃定,似不肯妥协,不肯放弃的倔强孩子。
清冷隽秀的面庞,此刻满是固执。
“可我爱不起你了,你懂吗?”上官若愚抬起眼皮,直勾勾看着他,一字一字说得含泪吞血,“你杀了我娘,算计我,利用我,我不知道除了这些,你还做过什么,可我不想知道了,南宫无忧,我承认,你的遭遇很可怜,你很无辜,你理应报复你的敌人!可我又有什么错?凭什么你要把我拖进你的复仇计划里?凭什么要把我拖下水?让我爱上你,然后你再拿刀子来戳我的心?凭什么?”
话语到了最后,越发激动。
她双目充血的瞪着他,像是在看一个仇人。
血色消失在他白皙的面庞上,在这昏暗的房间里,只有窗外折射而入的朦胧月光,散发着点滴光线。
他的脸苍白似鬼,嘴唇微微哆嗦着,沉默不语。
“过去的事,我不想提,也不想多说,我分不清,我们到底是谁错了,是你,还是我?还是大夫人?还是罗贵妃?”她真的不知道,明明她从不曾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为何现实却要这般残忍的对待她?
“不要哭。”她眼角缓缓垂落的晶莹泪珠,让他胸口大痛,伸手拂去那抹泪渍,将它沾在指尖,一口含入嘴里,那泪是咸的,是苦的,如同她心里的万般苦楚。
这些通通是他强加于她的,是他赐给她的。
南宫无忧眸光沉痛,苍白的唇角颤抖的扬起一抹凄凉至极的浅笑,那笑,支离破碎,让上官若愚不忍去看。
他忽然出手,将她的穴道解开。
已保持一个姿势多日的她,四肢早已麻木,即便被解开了穴道,仍旧有些动弹不得。
“你……”她有些吃惊,含着湿意的眸子,愕然盯着他,似是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住了。
她以为,任凭她说干口水,他也绝不会解开她的穴道,绝不会放她走。
但他却忽然一反常态的替她解了穴道,这不仅令她惊讶,更是让她不安。
“恨我吗?”南宫无忧幽幽笑着,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天籁般飘渺清吟的声线,却透着一股子苦涩与悲痛,左手缓缓探入右手的宽袖。
上官若愚浑身一僵,下意识戒备起来,“你又想做什么?”
有过一次被他下药的经历,他的每一个举动,都会引来她的猜疑。
不信任的目光,再度令他胸口的疼痛加重,好似被人用力刺入一把刀子,然后再狠狠地转动刀柄,将他的心脏刮得血肉模糊。
他还在笑,笑得近乎透明,左手在她防备的目光下,慢吞吞从袖子里抽出来,在他那白皙的手掌中,竟握着一把极其锋利,极其精美的匕首!
刀刃在这漆黑的屋子里,闪烁着一缕缕寒光。
上官若愚双目圆瞪,卧槽!这是什么节奏?相爱相杀?他不仅要囚禁她,现在还演变成,要宰了她?
冷汗浸湿了她的后背,她急忙后退,退到床榻内侧,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你先冷静,有事我们慢慢说,千万别冲动。”
她想要自由,可她刚想要活着!
南宫无忧加深了唇边那抹浅笑,身体微微前倾,向她再度逼近。
握着匕首的手掌撑在床榻中央,整个人朝她笔直的压了下来,上官若愚恐惧的不住后退,可她已经退到了床脚,还能退到什么地方去?后背死死抵住冰冷的墙壁,而在她的眼前,是与她近在咫尺的危险男人。
她浑身的神经仿佛在这一刻紧绷,一颗颗豆大的冷汗,不断顺着她肌肉颤抖的面颊滑落下来。
尼玛,能不能别玩这么威胁的游戏?她胆子小,别吓唬她!
如云的白发有几缕从他的肩头落下,轻轻拂过上官若愚紧绷的面颊。
她连呼吸也不敢太重,就怕刺激到他纤细、敏感的神经,然后在激情的状态下,一刀把自己给宰掉。
他整个人完全压上来,将她禁锢在他与墙壁之间,让她没办法动弹,他的呼吸离她很近,他的脸庞就在她的眼前,只要往前动一下,就能吻上他的嘴唇。
他在看她,那双仿佛承载着无数情绪的黑眸,正直直的看着她,像是要看穿她的灵魂,看入她的心底。
上官若愚惶恐极了,连吞了好几口唾沫,“那啥,你到底想干嘛?什么事,咱们先把凶器放下再说,不好吗?”
面对手里握有匕首的男人,她真心没办法做到冷静。
谁敢保证,在情绪太过失控的情况下,他不会做出什么伤人伤己的傻事?
“若这样,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恨我?”南宫无忧忽视掉她防备、不安的表情,执起她颤抖的手臂,将手中的匕首放入她的掌心,然后,按着她的手指,强迫她将刀柄握住,而那锋利的刀尖,则对准他的左边胸口,紧紧的抵住那名贵华服的布料,甚至还下陷了些许。
上官若愚吓得当即变了脸色,“你特么疯了?”
她想要将匕首扔掉,但他的手掌却一直包裹着她的小手,任由她怎么挣扎,也挣脱不掉。
“不是恨我吗?”南宫无忧淡淡问道,好似在和她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的神色一如初见那般,清冷、飘渺,仿佛这条命,他压根就不在意,也无所谓,“只要往这里狠狠捅下去,你就能为你娘报仇,只要你用力,你就能摆脱我,得到你想要的自由。”
说着,他微微用力,想要就着她的手,将匕首插入自己的胸膛。
这种事……
上官若愚浑身抖得不像话,眼眶里,早已是泪眼遍布。
这种事,她怎么可能做得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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