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便再没有别的声音响起,在场几乎能听到身边人呼吸的声音。每个人都呆呆地望着从门口进来的那个人。
进来的是一位男子。
只见那男子一袭月牙白长衫,一尘不染,他身后的长发漆黑如墨,在脑后轻轻束起。他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过那笑容只有半边,他的脸上带着一半银色面具,露出他一半的脸,一半的眼睛。那眼睛清澈如琥珀,鼻梁微挺,灯火洒在他身上,面具散发出冷冽的银光,夜风吹进来,月牙白长衫微微掀起,惊艳的不似凡人。
面具下究竟是藏着一张怎样的脸,这样人究竟藏着一个怎样不可告人的秘密。
只是还有一个地方很吸引人的眼球,只见白衣男子的腰间系着一枚青玉扇坠,让人惊讶的是,那青玉扇坠一看就是劣质粗糙的赝品,倒让人想不通,这位佳公子身上怎么会有那样一种与他身份格格不入的东西。
唐瑜在见到来人的那一霎那,心就变得不平静了。他倏地从座位上站起,脸上满是掩藏不住的惊喜与不容易。
惊喜是因为他最后还是来了,出现了。不容易是因为他花了他那么多钱终于逼他出现了。
唐瑜感到心里五味杂陈,悲喜交加,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
他看着门前那一抹狭长的身影,那张分外熟悉的容颜,心中一动,红着眼眶还是迅速跑了下去。
“你还是来见我了?”
他站在他面前,只及他胸口处,看着他皱皱眉,目光闪动。
眼前的人一笑,也不顾那么多人惊讶的眼光,只是淡淡道,
“你都这样逼我了,我若还不现身见你,倒真是对不住你了。”
唐瑜鼻头一酸,忽然很想哭,可又想到现在真不是感情泛滥的时候,他抓起男子的衣袖,目光坚定道,“那我们回家吧,任何事都回家再说,我在这里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男子反手握住他抓着自己袖子的手,温言道,“好。”
他转过身,在众目睽睽之下,牵着唐瑜的手,走出了春香院。
时间停顿了几秒,不知谁说了一句,
“如今的断袖可真让人佩服。”
接下来有人接口道,“此般才是真爱啊。”
乌合之众点头称是。
又有人问了一句,“那兰芷姑娘,今儿个如何算?”
众人又把头纷纷转向了二楼的玄衣男子,却发现那里哪还有什么人,早就已经人去楼空了。
这时候老鸨醒了过来,小厮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那老鸨腿一伸,又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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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司离将唐瑜带回花凉山的时候,子夜将近。
可是花凉山却一点都没有夜半将息的样子。灯火通明,鲜花绽放,鸟雀清鸣。仿佛在迎接着主人的到来。
竹屋里还是一往的简洁干净,跟自己离开时候的一样,看来住在这里的人有经常打扫。
白司离站在镜台前,修长的手指握起桌上的一把木梳,轻轻摩挲着,他的眼底藏着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你这么做,是为了想见我?”
唐瑜原先只是默默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修长的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立体。他看着他沉默地环顾了房间四周,偶尔伸手去那一样物件,仔细看着,又轻轻放下,他也不打扰他。
只是他忽然的开口,还是让他小小的惊了一下。
唐瑜小声地嗯了一声。
白司离苦笑一声,“想见我,为何去那种地方?”
“冷雾说了,是男人就该去那种地方。”唐瑜眸光一闪,“她还说,我若去那里,就一定可以等到你了。”
白司离一愣,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表情复杂地回过身,看着唐瑜如瓷般的脸颊,伸出手,拂过他额前的碎发。
“冷雾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下次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他的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一丝不可忽略的温柔。
“你是说,我是恰巧等到你回来,若是你本不该回来的,我今天也是见不到你的。”
白司离点点头。
唐瑜看着他,那半张面具将眼前这个男子一半的面容遮了起来。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就带着这半张面具。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没在他面前摘下来过,即使是朝夕相处,他从没有看见过他的真面目。这样一个神秘的人,面具下究竟藏着一张怎样的脸,或是丑陋不堪,或是倾国倾城,还是平淡无奇。
可这些又有什么关系,皮相外貌而已,这是带自己到这里生活的人,这是他如今唯一的亲人。
唐瑜收回思绪,语气中带着些许埋怨,“你这次去白华山去的太久,你若是再不回来,我真打算将你所有的钱都给了那春香院的兰芷姑娘。”
白司离眯起眼睛,上身微微向前倾,“你敢?”
他轻轻吐气,身上带着一股沁人的梨花香,唐瑜不禁有些招架不住。
“怎么不?”
他目光挑衅。
白司离注视他半晌,最终缓缓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可是阿瑜,你是女子。”
唐瑜不说话了。
白司离看着他,琥珀般澄澈的双眸打量着他粉嫩的双颊,他忽然道,
“阿瑜,明日可是你笄礼的日子?”
唐瑜点点头,小心脏跳了几跳。不想他竟还记得的。
白司离微微笑,“你看,我还是赶上了吧。”他认真道,“明日你便可以恢复原来的面貌,不需要再以男子扮相见人了。”
“你莫要忘了还有一件事。”
“嗯?”
“义父,你答应过阿瑜,在我笄礼之年,我恢复了女儿身,你便要摘下你脸上的半张面具。”
白司离愣了愣,他看着唐瑜在他眼前,笑的一脸无邪的模样。
他眯起眼睛,伸出手在唐瑜的脑门轻轻拍了一下。
“好。”他又将脸近了唐瑜半分,“你也莫要忘了一件事,我说过,不准叫我义父。”手指抚了上去,摸到唐瑜柔软的发丝。
“说了好几遍,你要叫我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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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瑜也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会遇见白司离,更没想到这一见,便是一辈子的事了。
只记得很小的时候她就是在乞丐堆里长大的,也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为何会生在这个脏兮兮的地方。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
她从小体质就不好,从小跟冷雾处在一起,然后被别的乞丐欺负。
她跟冷雾吃不饱穿不暖,相依为命,童年极为凄苦。冷雾是她身边唯一的朋友,尽管她们都对对方极好,可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好转。
这是唐瑜六岁以前的生活。
她和冷雾那个时候都以为,自己一定活不过那一年的冬天。
可是他出现了。
他出现的时候正是下着鹅毛大雪的清晨。
那个人便是在这时,撑着一把纸伞,身着一身月牙白长衫,踩着厚厚的冬雪,笑容灿如暖阳。
云纹白靴踩在雪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半张面具发着清冷的微光,遮着他的眉眼。
白司离缓缓走到她面前,向她伸出手,他的声音恍若来自遥远的西方梵圣净地。
“愿不愿意跟我走?”
雪落在纸伞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腰间系有一枚青玉扇坠,却是劣质粗糙的很,与他的身份看起来一点都不相符。
唐瑜差不多忘了自己当时是如何让答应他的,只记得那本是一个寒冷的清晨,街道两处都还没有行人,冷雾依偎在自己身旁,刚刚睡熟了。
可是她的心却忽然热起来,就像冰封三里,霎那温暖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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