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晓芸听着这些议论,没有作声,只是随和的笑笑。
只是双手的手指,已经深深的掐在了掌中。要不是这儿有这么多的人,她真的想擂办公桌,霍景纬有什么资格,敢如此的神清气爽,敢如此骚包?
午饭时间,小秘书们三五相约,下楼去吃饭,有人相约马晓芸:“马姐,走啊,一道吃午饭去。”
“你们先去吧,我手上还有点事。”马晓芸微笑着,打发了众人。
见得秘书办公室再没有别的人,马晓芸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敲响了霍景纬办公室的大门。
“请进。”带着磁性的男中音的声音在办公室内响起,怎么听,是怎么的性感。
马晓芸推开门,走了进去:“霍总……”
“有事吗?”霍景纬站起身来相问。
“哦……也没事,就是想看看你中午想吃什么,要不要一道出去吃……”马晓芸沉着应对,目光平视着霍景纬,就如同平时有事要听他吩咐一般。
“不用了。”霍景纬客气拒绝。
“是要叫外卖回来吃吗?”马晓芸问。
“哦,也不用叫外卖,我自己带了便当的。”霍景纬已经起身,去自己的休息厅。
从小冰箱中,他拿出了一只卡通图案的便当盒,顺手放进了微波炉中加热。
马晓芸看着那卡通图案的便当盒,心中五味陈杂,以霍景纬的年龄和个性,自然是不会用这种幼稚的便当盒,甚至不会带便当。
这只有一个解释,全是因为他的女朋友。
微波炉“叮”的一声轻响,便当盒中的饭菜已经加热好了,霍景纬小心的端出饭盒,一转身,发现马晓芸仍旧是站在办公桌前,并没有离开。
“不打算去吃午饭?”微挑了眉,霍景纬平淡的问她。
他并不大很喜欢跟这些秘书谈过多的非工作上的事,哪怕现在仅仅是谈论一下午餐的问题,也有些令他不自在。
“……是这样,我这回来也有一阵了,我还没有去看看她。我想看你什么时候方便带我去看看……这些年A市变化很大,我都不怎么认识路……”马晓芸收回视线,略低了嗓门:“当然,我知道上班时间跟你谈这些私人的问题,并不合适……”
似乎勾起了某些往事,霍景纬拿着便当盒饭,没有说话,一惯沉稳内敛的表情,稍稍有些沉重。
“你不想去我也能理解,毕竟已经十年了,也许你早就忘记了她……”马晓芸无奈的笑笑,神情带着几许的失落。
“打扰了。”她说完,转身快步的离开了办公室,留下霍景纬捧着便当盒,一人独自在那儿怔怔的发呆。
至到手上的温度传来,烫了手,霍景纬微微一松手指,便当盒掉在了地上,一早起来精心准备的午餐,悉数掉在了地上。
叫过保洁阿姨来打理干净,霍景纬坐在休息室中的沙发上,却是没有心情再去找午饭吃。
马晓芸的话,沉甸甸的压在心中,压得他有些闷。
十年了,他又何曾真的遗忘过她,为此他放逐了自己十年,过了差不多十年的苦行僧般的日子,时常跪在教堂中,以求救赎。
无数次的午夜梦回,她都是一身鲜血的出现在他的怀中,伸着颤抖的双手轻触着他的脸,因为痛,她脸上的笑容,带了几许的惨然,渗和着血泊,说不出的狰狞。
每一次,霍景纬都是从冷汗淋漓中醒来,久久无法再度入睡。
她就是他心中的刺,不管拨与不拨,都是在那儿痛着,不拨,痛着痛着,也就痛习惯了。可现在,马晓芸轻轻一拨,鲜血淋淋的,又是伤。
霍景纬在沙发上靠了许久,直到午后的斜阳从落地的玻璃窗中照了进来,落在前面的那株绿色盆景的花盆上,反射出刺眼的光,霍景纬才从沉思中回神过来。
穿好外套,他按了外面秘书室的内线电话。
电话是马晓芸接的,带着她特有的甜美圆润的嗓音。
“我在楼下的车库中等你。”霍景纬简短的交待完,挂了电话。
马晓芸静静的收拾桌面,随即坐电梯去了地下车库。
在电梯中,她不忘对着镜子,再度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
霍景纬坐在车中,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幽深的双眸只是注视着前方,神思繁杂。见得马晓芸从电梯中出来,他轻按了一声喇叭。
在这寂静的车库中,这一声喇叭,将马晓芸吓了一跳,定了定神,她也瞧见了这边车上的霍景纬,快步向着这边走来。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她微微的歉意。
“上车吧。”霍景纬微微侧了侧头,示意她上车。
路过一家花店,霍景纬停了车,自己下车去,买了两束白合花。
“这种事,吩咐我办就是。”马晓芸清楚记得自己的秘书职责。
霍景纬没说话,只是将花递给了马晓芸,让她捧着,车一路前行,驶离了城内,向着郊外出发。
柴家山公墓不过在郊外二十里路程的地步,这儿靠山面水,按风水学来说,确实是一块风水宝地。
四周松柏环绕,满眼碧绿,绿树从中,依次鳞梯的耸立着一块块墓碑,无端的透了肃穆和哀伤在里面。
霍景纬捧着一束白合花走在前面,马晓芸捧着另一束白合花走在后面,两人依着一级一级的石阶向上爬,终于来到顶层的一处墓碑前。
一路人,两人的表情皆是凝重,带了无限的伤感。
虽然事隔十年,可这么站在墓前,回想当年的一幕,仍是令人痛彻心扉,扼腕长叹。
霍景纬站在墓前,只是怔怔的望着墓碑上的碑文。
“生于公元一九八五年八月十六日”
“卒于公元二零零二年八月十六日”
这是多么可笑又可悲的事,生辰,也是死祭。
那一天的场景,纵是隔了十年,至今仍是离离在目,甚至连那汽车紧急的刹车声,连她被撞飞后摔落在地的声音,都是如魔音般的响在脑际耳际。
马晓芸蹲下身,将白合花束轻轻的放在了墓碑前,轻声的低喃着:“美玲,我和景纬来看你来了。”
“十年了……都十年了……美玲,你还是这么的青春年少,看看我们,是不是老了好多?变了好多?”马晓芸说到此,泪水大滴的涌了出来,溅在了墓碑上。
霍景纬紧抿着唇,冷峻的脸上每一根线条,都是绷得紧紧的。他就这么笔直的绷紧了身子,站在墓前,动也不动,犹如一尊雕塑。
“美玲,你在天堂还好吧?这十年,你在天堂有了新的朋友吗?你在天堂过得快乐吗?”马晓芸抱着墓碑,依旧是哭得希里哗啦,已经从最初的默默掉泪,变成了低声哭泣。
“节哀吧。”霍景纬低低的嘱咐她,说这话时,他的眼,一样的红红。
这是他心中的一根刺,真要拨,他的伤痛不比马晓芸少。就马晓芸这么低声的呢喃,已经戳到他的心中。
“我怎么能不伤心,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啊,也是你最好的朋友……那么鲜活的人,才十七岁的年龄,就这么去了,只能躺在这冰凉的地下,这让我如何不伤心。”
马晓芸大声的哭拗起来,在这寂静的墓地中,越发的悲悲切切。
人死不能复生,若是失声痛哭有用,霍景纬早就将美玲给哭回来了。
他微微抬头,仰望着天际,将那蒙蒙的泪意,强压回去。
马晓芸仍旧是抱着墓碑,追悔莫及:“美玲,要是当年,你不去过那什么生日,也许,所有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你也不会受辱,也不会负气跑出……那么你现在,也不用躺在这冰凉的地下……你会跟我们一样,在这世界上,精彩的活着……”
霍景纬的拳头,捏得紧紧的,因为用力,所有的骨节,突兀得厉害。
这是他一生中最追悔莫及的事。
诚然如马晓芸所说,要是当年,他不邀请美玲去自己的家中过生日,就不会遇上自己的父亲,如果自己的父亲,不用那么苛刻的语句斥责美玲,美玲就不会那么冲动的跑出去,她也就不会被那迎面而来的大货车给撞飞了出去。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也是霍景纬十年来,一直没法原谅自己的原因。
直至暮色渐浓,马晓芸仍是蹲在墓前,迟迟不肯离开。
“美玲,你在下面冷吗?”她低声道:“这次我来得匆忙,什么也没给你准备,下一次我来看你,我一定要帮你准备漂亮的新衣服,帮你准备好吃的东西,让你在那边,依旧能过得幸福……”
“美玲,你不知道,至从你离开我,我是感觉再也没有什么乐趣,我的悄悄话,再也不能讲给你听,你应付不了的事,我也没办法再帮你承担……美玲,我们那时候,是多么好的姐妹啊……那时候,我们还一起幻想,要交个什么样的男朋友,以后要给他生多少的孩子……可是,美玲,你什么都没做到,你甚至都没有好好谈一场恋爱,你就这么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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