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秦倾第二次听说慕秦川的女朋友，一个已经死去七年的女人。
而这两次听说，无一例外都告诉她，慕秦川很爱他的女朋友。
秦倾微怔了怔，还没回过神，那头的蔚蔚已经“啪”地挂掉了电话，似乎已经准备冲去找慕秦川算账了。
秦倾一下子回过神，连忙又将电话拨给了蔚蔚。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秦倾清楚地听到那头传来汽车导航启动时发出的语音播报，知道蔚蔚已经坐上车，心里既感动也无奈，“蔚蔚，你先停车熄火，我马上过来找你好不好？”
蔚蔚似乎顿了顿，才不情不愿地回答，“好吧，我在家里，你赶紧给我过来！”
秦倾挂掉电话就打了个车往上官家的方向，交通状况还算不错，四十分钟后，她抵达了上官家。
到的时候却刚好遇到上官逸从房子里走出来，大概是要开车出去的样子。
秦倾顿住脚步，喊了声：“上官大哥。”
上官逸表情温和平静，“你来了。蔚蔚在楼上。”
秦倾点了点头：“好。”
说完她就继续往屋子里走，与上官逸擦身而过两步之后，他又喊住了她，“秦倾，蔚蔚情绪有些激动，可能说话会有些口不择言，你多担待一点。”
秦倾抿了抿唇，随后点头，“放心吧上官大哥，我知道。”
秦倾上了二楼，蔚蔚房间的门是开着的，秦倾走到门口，一眼就看见蔚蔚愤愤地坐在飘窗上，依旧是没有消气的样子。
秦倾走进去，随后反手关上了门。
蔚蔚瞟了她一眼，随后重重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秦倾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将手里拿着的一个纸袋放到蔚蔚面前，轻轻一笑，“给你买的栗子。”
蔚蔚强忍了一会儿，终究是没忍住，恨铁不成钢地看向秦倾，“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呀！跟你说了慕秦川不能招惹，你偏偏要去招惹，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秦倾没有说话，只是拿出一颗糖炒栗子静静地剥壳，好一会儿后才问：“你说慕秦川死去的女朋友是怎么回事？”
“你现在还有心思关注这个！”蔚蔚大怒，“还真是陷得不轻啊！”
秦倾将剥好的栗子递到她面前，微微一笑，“说说嘛。”
蔚蔚咬着唇，过了好一会儿才一把拿过秦倾手心的栗子，放进嘴里狠狠地嚼，“慕秦川以前有个女朋友，叫苏晴，他们感情很好，可是苏晴七年前出车祸去世了。”
“然后呢？”秦倾问。
蔚蔚瞪了她一眼，“这些年慕秦川虽然无数次登上八卦杂志，但跟他一起出现在八卦杂志的那些女人不过都只是临时女伴，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慕秦川根本就放不下苏晴，跟那些女人也只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那不是挺好的吗？”秦倾忽然垂眸一笑。
蔚蔚一个爆栗子弹在她脑门上，“好？一个心里始终装着别的女人的男人，却突然选择跟你好，秦倾，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因为他寂寞！他想找个人陪他玩玩而已！他对你根本不是真心的！”
秦倾抬起眼来，静静地看了她片刻，才淡淡勾了勾唇角，“很公平啊，因为我对他也不是真心的。”
蔚蔚闻言一怔，“你什么意思？”
秦倾依旧淡淡地笑着，“蔚蔚，其实我三年前就已经跟慕秦川在一起了。”
……
两个人在房间里，聊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秦倾倒是平静，反而蔚蔚数度红了眼眶，觉得不可置信的同时，又为秦倾感到难过。
“所以你跟慕秦川在一起，就死为了寻求庇佑？”
秦倾点了点头，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所以我说很公平，因为我们彼此都没有真心。”
“可是你哥哥现在已经找到你了，慕秦川是不是真的会护住你？”
“我不知道。”秦倾微微摇了摇头，“慕秦川他的确是对我很好，几乎算是有求必应。可我从前求他的都是一些小事，遇上这样的大事，我也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但有他在，叶清泽至少不敢那么肆无忌惮。说白了，我现在就是狐假虎威而已。”
蔚蔚听了，顿了许久，才伸出手来抱住秦倾，“你放心，这件事情既然我知道，就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就算慕秦川不肯帮你，我也一定会叫我哥哥尽力帮你。”
秦倾握住她的手，笑了笑，“蔚蔚，这件事我从来没有跟别人提起过，你是第一个。我不想总是生活在过去的阴影里，所以……”
“我知道。”蔚蔚也反手握住她，“如果不到事非得已，我不会说出去的，包括我哥哥在内。”
秦倾忍不住主动抱了抱她，又被蔚蔚紧紧抱住，“秦倾……”
“我没事的啦。”秦倾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反过来安慰她。
蔚蔚缓缓点了点头，却依旧紧抱着她不放。
正在此时，蔚蔚房间的门却突然被敲响了，外头传来上官逸的声音，“蔚蔚，开饭了。今晚有客人，你跟秦倾也赶紧下楼吧。”
“知道了哥！”蔚蔚答应了一声，随即火速站了起来，走到梳妆台前察看自己的脸。
秦倾看见她这个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吃个饭你也这么紧张，那个客人看起来不简单嘛！”
“是个帅哥，超级帅！”蔚蔚一面补妆，一面毫不避忌地回答。
“能从你嘴里说出帅哥两个字已经不容易了，还超级帅？”秦倾忍不住笑，“到底有多帅？”
“下去你就能看见啦！”说话间蔚蔚已经补好妆，拉着秦倾往门口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在她拉开门的瞬间，秦倾心里忽然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手心微微一凉。
这丝不好的预感在走到楼梯上时扩大到极致，转过楼梯的拐角，看见客厅沙发里背对着她们坐着的那个人时，秦倾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轰”地一声倒塌了。
只是一个背影，但是秦倾仍然无比确定，那是陆欧翊。
蔚蔚也看见那个背影，回头有些娇羞地朝秦倾笑了笑，随后松开秦倾的手，快步先走了过去，“欧翊，好些天不见了，最近忙吗？”
陆欧翊看着她，淡淡一笑，眸光清冷，“还好。”
“不忙你应该多来我家吃饭呀，上次你不是夸我们家厨子手艺好嘛！”蔚蔚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随后伸手招呼秦倾，“亲爱的，快过来坐。”
秦倾身体有些僵直，终于还是迟缓地走了过去。
蔚蔚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这才对着陆欧翊说：“这是我好朋友秦倾。秦倾，这是陆欧翊，我哥哥的合作伙伴，年轻有为哦！”
陆欧翊眸光淡淡从秦倾身上掠过，容颜平静冷凝，仿佛她是个陌生人。
秦倾没有对蔚蔚说过她跟陆欧翊之间的事，因此此时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陆先生，你好。”
这一顿饭吃得很开心，蔚蔚性格活泼，陆欧翊性格虽然冷淡，但是仅靠蔚蔚一个人，竟然也让饭桌上的氛围显得很活跃。甚至有好几次，陆欧翊都因为蔚蔚说的话笑了起来。
他那么冷淡的一个人，竟然笑了这么多次，其实是很让人惊异的。
秦倾低着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沉默地扒着饭。
他说过叫她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可是这次出现，实在不是秦倾所愿。
如果有得选择，她真的希望自己今天没有出现在上官家，没有看见蔚蔚对他这么热情的一幕。
“秦倾，饭菜不合胃口？”上官逸忽然开口问她。
秦倾回过神来，连忙笑了笑，“没有啊，挺好吃的。”
“我看你吃得不怎么香。”上官逸淡淡一笑，“还是在为今天早上杂志的事情烦恼？”
说起杂志，秦倾脸上微微一热，“没有啦，其实反正也没多少人认识我，对我倒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说的也是。”上官逸点了点头，“只不过秦川也是大意，居然让那些照片流了出去。”
说到这个，秦倾和蔚蔚对视一眼，蔚蔚忍不住朝上官逸翻了个白眼，“哥，吃饭呢，你干嘛说这些不开心的话题！你少提慕秦川，我不想听到他的名字！”
上官逸微微皱了皱眉，随后有些无奈地看向陆欧翊，“欧翊，我这个妹妹就是这么不懂规矩，任性得很，你多见谅。”
陆欧翊喝了口红酒，看着蔚蔚微笑起来，“上官小姐性格直爽，其实很可爱。”
“听见没有？”蔚蔚顿时朝上官逸做了个鬼脸，“你妹妹我很招人喜欢的，不用你担心。”
上官逸无奈扶额，秦倾顿了顿，也微微笑了起来。
吃过晚饭，蔚蔚陪陆欧翊坐在沙发上说话，秦倾从洗手间出来，站在原地愣了愣。
认为蔚蔚四年，她从来没见过蔚蔚对哪个男人有过好感，可是现在，她却对陆欧翊这样热情，其实事情已经不言而喻了。
秦倾忽然觉得自己很自私，很懦弱。蔚蔚知道她和慕秦川在一起，怕她受伤，第一时间就打电话过来骂她，直接告诉她慕秦川会让她受伤的事实。可是现在，蔚蔚也面临可能会让她受伤的一个男人，她明明知道，却没有勇气说。
也许是因为那个男人是陆欧翊，也许因为那个男人身后还有一个女人，是程暖心。
上官逸从楼上走下来，看见秦倾愣愣地站在那里，便站在她身后低咳了一声。
秦倾回过神来，回头看了他一眼，“上官大哥。”
“今天蔚蔚有没有说什么让你不开心的话？如果有，你别忘心里去。”上官逸淡淡道。
秦倾忍不住笑了起来，“上官大哥，我刚来的时候你就提醒过我了，现在又提？”
上官逸也微笑起来，“年纪大了，可能是有点啰嗦。”
顿了顿，上官逸却又道，“其实秦川这些年也不好过，看见你和他在一起我其实挺意外的，能好则好吧，我也希望你们幸福。”
秦倾笑了笑，“谢谢上官大哥。”
说完她就看了看时间，低声道：“这么晚了，我也该回去了。”
上官逸点了点头，“你跟秦川住在一起，我也不留你。我安排司机送你回去。”
秦倾点了点头，上官逸刚要转身，却见那边的陆欧翊和蔚蔚也起身走了过来。
“哥，欧翊说他要回去了，我留他多坐一会儿他也不肯。”蔚蔚虽然有些不满，眼里却都是笑意。
“欧翊忙得很，经常半夜还要跟美国那边开会，你以为跟你大小姐一样，一天就知道吃喝玩乐？”上官逸皱眉道，“秦倾也要回去了，你安排车子送她。”
“秦小姐也要走了么？”陆欧翊忽然漫不经心地又看了秦倾一眼，“如果顺路的话，不如就由我送秦小姐好了。”
上官逸是知道陆欧翊住处，也知道慕秦川房子所在地的，一想点了点头，“还真是顺路，那就正好了，欧翊，麻烦你了。”
“举手之劳罢了。”陆欧翊淡淡一笑。
*
夜里依旧繁华的都市，道路上车辆仍旧很多，车速并不快，夜风从车窗外灌进来，也只是恰到好处地吹到人脸上，很舒服。
可是秦倾却并不觉得舒服，她缓缓升起了车窗。
车厢内一下子就安静下来，陆欧翊静静地开着车，一句话都不说。
秦倾怔怔地看着前方的道路，努力地寻找着自己的思绪。
“你不该这样。”许久之后，秦倾才终于低声开了口。
陆欧翊嘴角微微一沉，没有说话。
既然开了口，剩下的话其实并不是那么难说，秦倾继续道：“你已经有暖心了，为什么还要去招惹蔚蔚？”
“有什么不可以吗？”陆欧翊终于淡淡开了口。
秦倾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后，才又缓缓道：“蔚蔚是我的好朋友，你是有女朋友的人，我不希望你伤害到她。如果你执意不后退，我只能告诉蔚蔚真相。”
陆欧翊忽然冷冷地勾了勾唇角，“上官小姐是你的好朋友，你怕她受到伤害。程暖心不也是你的好朋友吗？你不怕她受到伤害？”
秦倾微微一怔。
是，表面的事实看来，程暖心和蔚蔚应该都是她的好朋友，而她们中间夹着的这个男人，很可能会同时伤害到她们两个人。可是她的担心却只给了蔚蔚，几乎完全忽略了程暖心。
她其实知道自己这种心理缘由何在，可是她却不愿意去回想，不愿意去触碰。
“我不希望任何人受到伤害。”许久之后，秦倾才终于又开了口，“你不能再这样下去。”
“是吗？”陆欧翊再度冷笑一声，“那你就告诉她们真相好了。”
秦倾有些无法相信地看着他，许久之后，缓缓收回了视线，陷入沉默。
陆欧翊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开车。
沉默的空间内，是两个近乎陌路的人，可是他们之间，却曾经是最亲密的人。
秦倾扭头看着窗外，那些飞速倒退的霓虹逐渐变得迷离起来，仿佛依稀能看见他们的曾经。
五年前那些夏天的夜晚，她也曾经像这样，坐在他车子的副驾驶，满心甜蜜地看着城市的夜景。
那时候他们每天都会见面，多数时候还会一起吃晚饭，吃过晚饭之后，他再送她回家。
有时候他忙，或者她有别的事，没办法见面或者约会的时候，秦倾偶尔也会收到惊喜。
他会将车开到她家外面，然后给她打电话，“出来。”
她知道他在外面，欢天喜地地跑出去，他站在车旁边等她。她紧张而欣喜，不知道他是不是会给自己什么惊喜。
结果，他会从车里取出一盒健胃消食片给她，“不是说晚上吃撑了？”
不是女孩子期待的鲜花和公仔*，只是一盒健胃消食片。
她失落，可是却偏偏又觉得甜蜜，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心里反复碰撞酝酿，最终连健胃消食片都变得甜蜜起来。
而此时此刻，坐在她身边开车的人，早就已经不是五年前的那个男孩子。
秦倾毫无自觉，眼泪却已经盈满框，车子经过一个减速带时震了震，她眼里的泪毫无预兆地就掉了下来。
陆欧翊猛地将车靠边，踩下了刹车。
车子停下来，秦倾才猛地回过神，用手背擦了擦眼睛，这才看清楚周围的环境。
这不是慕秦川公寓所在的地方，那地方早就已经走过了，可是她却没有察觉。
秦倾有些难捱地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自己之后才开口道，“谢谢你送我，再见。”
说完，她就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了车，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陆欧翊坐在车里，点了一支烟，从后视镜里看着她逐渐远走的身影，却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来，碰了碰镜面。
手指停在她的身影上，触手却终究冰凉。
镜子里那个身影逐渐远走不见，他才又缓缓将视线移向了她先前坐过的位子。
真皮座椅上有一滴清晰可见的水渍，大约是她偏着头时滴下的眼泪。
陆欧翊缓缓伸出手来，用手指在那水渍上蘸了蘸，随后，他将手指放到了自己唇上。
有咸的味道，的确是她的眼泪。
可是她为什么哭？她这样狠心绝情，为什么还能在他眼前掉下泪来？
他静静地品噬着自己唇上的咸味，许久之后，他取出手机，翻到裴欣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就被接了起来，“陆少，你找暖心吗？她现在正在拍戏，可能要过会儿才能接电话。”
“她跟你说过什么？”陆欧翊声音喑哑地开口。
“什么？”裴欣微微一怔，听不懂他问这句话的意思。
“叶初夏……”陆欧翊低喃，“她跟你说过什么？”
裴欣再度怔住，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她才终于开口，“她说……那个时候她什么都没有，只有你。可是你……她没有说，她没有说你到底怎么了，可那之后，她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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