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生看着那道萧索的身影静静伫在机场大厅的玻幕前,目送别离,他不明白,为什么左野磔明明有那么多的不舍,却还是能对自己如此狠心,收匿起自己所有深切的感情。
“磔少,先回酒店休息吧,天快亮了。”境生上前,立在他身后几步的位置,轻声道。
左野磔置若罔闻,眼眸直直的盯着天边那渐渐消失的红点,良久未能回神。
“磔少……”境生以为他没有听到,再度开口。
“我回T国,你回去把安琪安全带出之后,送她到东京。”左野磔转过身来,看着他交代事务,他的面冷,仍旧清冷,倦怠。
境生皱皱眉:“你还是先休憩一下,中午再回去吧。”
“我机票订好了,一小时之后起飞。”左野磔在原地驻足片刻,抬步往他该去的地方走去,来时已定好回时的机票,他终究对自己太有信心。
境生随着他的移动转身,想送他到安检口。
“安琪现在的处境还不会很危险,但天亮了就说不准,你先去把她带出来。”
“好。”境生收住脚步。
……
左野磔最终迎着清晨的曙光,飞回了T国。
接下来的整整一周,他都用忙碌的工作,占据所有空余的时间,然而只要稍一松懈,他的思绪全部用来神游。
他需要给自己的,是一段冷静的假期。
程致远在伦敦没有回来,手中所有期权合约,均在他的遥控指挥下顺利转仓下月。
战事稍作平息。
当局也不敢乘胜打击,而是采取各项措施,稳定市场,防止对冲基金杀个回马枪。
左野磔算是功成身退,又飞德国处理刚收购的EM电讯。
两个商场宿敌,各忙各的,把一场风起云涌腥风血雨的大战,平静落幕。
那晚,一切太平。
只是安琪出了点小意外,她被徐承哲的人严加看守,境生没能及时把她带出来,第二天早晨,被前去探病的徐承哲当场认了出来。
她是挺聪明,一问三不知,就说自己睡醒就在病房里,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徐承哲并不是没有脑子的人,他当场戳穿安琪的谎言,安琪被他带走。
境生去拦,没能拦下。
徐承哲在首尔,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境生怕安琪受到伤害,不敢硬碰。
泷泽是在左野磔起飞之后,才接到境生的电话,他惊讶无比,一是左野磔竟然真的飞了H国,二是安琪居然会用自己替换上官琦。如果真的是情敌,谁能做到这种地步?
他挂掉电话,给左野磔发了一条短信之后,当即赶赴H国救人。
左野磔下机后才得知这个消息,他想了想,打电话给伊藤雷,电话才响一下,他又放下。
程致远并非十恶不赦的人,人品他不作评论,金融有金融的规则,与道德无关。徐承哲只是听差办事,安琪的处境应该不会很危险。
境生没有打来电话,就足以证明事情还在他控制的范围。
回到公司,他打了一个电话给程致远,程致远正好下机,走在伦敦雾湿的街头,他站定在广场边上的人行道上,面色如凛:“左、野、磔!”
咬牙切齿的用力程度,让左野磔深刻的感受到,他对刚刚输掉的那一场战役,是有多么的不甘。
“上官琦我带走了,跟你打声招呼。”左野磔一如以往的面向旷阔景观,心情,并没有想像中好,只是,好像终于能够看见密云散后的天空。
很像奥兰多那边的晴朗,大阳可以照走心里阴霾。
然而,雾都伦敦,某人站在深夜浓雾的街头,心情前所未有的糟糕。
“除了她,你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左野磔冷冷的笑了一下:“你在这次狙击T元失败后损失不少,如果期指结算日你不平仓离场,损失会更为惨重。我让你保本平仓离场,算是EM回赠。”
也就是说,上官琦与他的合约,一笔勾销。
很划算的交易。
程致远静默如死。
雾重心沉,连天气,都似在映衬他的心情。
十万张期指合约,平仓离场,是不会有任何的损失,很大的诱惑。
他是基金经理人,必须为基金投资者考虑收益问题,T元狙击已败没什么可以说的,如果T国调整息率,也有可能逼他们高仓撤离。
他敛了敛眸,手指在手机上僵了又僵。
左野磔沉着的等候他的答复,他确实是可以利用手中十数万张期指合约继续发动一场期指攻击,只是输赢系数各参一半。
程致远又凭什么以为,他在输掉外汇市场的战役之余,还能赢得期市之战?
良久之后,程致远跟左野磔隔着遥远的距离,通过一通电话,成交约定。
“你给我放一个人。”左野磔提出最后一个要求。
“如果这是附带要求,那么很抱歉。”程致远由来不是好说话的人,为了基金,他已经作出最大的让步。
他心不甘情不愿,还要他再让一步,作梦。
“这个女子的背景不是你可以招惹。”左野磔警告道。
“你放心,我还是很会审时度世的,她不会有任何的危险,但是你想要人,叫你的人来找我的人要。”程致远说完,直接掐掉电话。
手下撑着黑伞站在一旁,也能感觉得到他浑身压沉的郁气充斥而来。
一周之后,程致远没有平仓撤退,他把手中期指合约全数转仓。
他是一个很有投资眼光的人,他不会轻易亏损离场。
当局现在元气大伤,也不敢妄动。
这已经没左野磔的什么事,他的确兑现承诺,但程致远没有兑现承诺撤离T国市场。
左野磔不管这些,等东南亚金融风暴平息之后,他选择飞往德国,始终是没有离去。
泷泽带回了安琪,安琪人没什么事,不过她却带回了上官琦拼命去寻找的那双耳环。
是徐承哲给她的,泷泽和境生几番周折前来领人走之前,他让她转交给上官琦。
耳环是程致远临走之前,让他把它交到上官琦手里,如果徐承哲那天晚上去了医院的话,左野磔就不可能那么轻易的带走上官琦。
他是那时才知道,韩宁根本没有把耳环扔进湖里,她却能狠心的看着上官琦在湖里打捞了足足一个小时,而不为所动。
甚至他的十数个手下在里面搜了两小时,她都没有开口说耳环在她手里。
他第一次,觉得韩宁其实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如果不是程致远开口跟她说了什么,她也可能真的会看着他们把湖水抽干,掘地三尺,逐寸寻找。
程致远通过电话简略的把情况跟徐承哲说了一下,徐承哲心里还是有诸多感叹的。
到底,在利益与女人两相权衡之下,程致远还是先选利益。
但是左野磔也不过是做了个顺水人情而已。
T元稳住汇率之后,T股也回升,他成了最大的赢家。
T国要怎么对付程致远真没他的事。
他也利用他在守护T元的出色表现,给当局一些有建设性的建议,也给程致远喘息的空间。
徐承哲没敢问程致远关于上官琦的事,程致远全程未提及半句,他自己有想法。
而左野磔在他们纠结的时候,结束了自己在T国的工作。
……
上官琦回了东京。
住了整整一周的医院,与沈晴,只隔着上下几层。
肺部进水,险些要了她的命,如果不是程致远送院及时,很可能,她已死掉了。
醒来之后,她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一样,脑中空空如也,许久都不能够回神。
她回来了。
东京。
这个有着她无数回忆的国度。
她的心情复杂得莫可名状。
朋友们都来看她,她强颜欢笑,眼眸掠过一道道的身影,却始终未能看见,她最想看见的身影。
上野稚把那晚的一切都告诉了她,她听着,没有半点的记忆,像别人的故事一样。
稚说,他还有事情要处理,很多善后的事,都得他在才行,所以,他不能送她回来。
她当时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话,她想,他一定还在生她的气。
他一直以为,她跟程致远联合害他。
她知道的。
她等,等过一周,他们说他会回来的时间。
仍旧没等到他的出现。
她没有问上野稚,他是不是回来了。
但上野稚仿佛知道她的期待,他沉默了一下,告诉她,左野磔结束T国的工作之后,又去了德国处理EM电讯在M国上市新业务的事情,他可能会推迟回来的时间。
上官琦知道左野磔是不想见她,他用工作来遗忘。
他把她送回来,只是因为,她为他换了一个EM,然后,她哥哥带着忘记掉一切的沈晴回来这里,继续康复治疗。
上野稚说了很多安慰她的说话,她很难听得进去,但还是努力的,扯出微笑认真的在听。
内心却难过得无以复加,她的手关,在一点一点收拢。
她的五脏六腑,紧缩成一团。
安琪把耳环带了回来,这个和她有几分相像的女子,为了几面之缘的她,只身涉险,她接过耳环的时候,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什么也说不出,只有很复杂的心情。
这样的妹妹,谁会不喜欢呢?
只是,她是她的情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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