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青缈以一个相当舒服的姿势坐在椅子里,眼神清亮的瞧着面前蒙着黑纱的曹天安,唇角含笑,透着些礼貌,但更多的是一份存心故意的挑衅。
曹天安长长出了口气,有一种上当受骗让人戏弄的不愉快感,这个容青缈和他听到的描述完全不同,看着单纯无害,却实际上内敛成熟,甚至,面对生死也无所畏惧,难道她真的去过阎罗殿?见过阎王?
一个人怕不怕死,其实从眼神里最容易看得出来,他是久经杀场的将军,见惯了生死瞬间,就算是再勇敢的将士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也会在眼神里透露出恐惧,人对于死亡有一种天生的畏惧,不知道九泉之下是如何的情形。但是这个叫容青缈的女人,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畏惧,就仿佛面对一个不懂得道理的顽童般对着他,眼神只有无奈,似乎是觉得他很可笑。
“我很可笑吗?”曹天安觉得自己很白痴的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
容青缈浅浅吁了口气,表示赞同的轻轻点了点头,用有些同情的表情和语气说:“嗯,是的,这是一个相当白痴的问题,所以,您是很可笑。不过,老小孩老小孩,这也是正常的,您若不这样似乎到不正常了。”
曹天安粗粗的呼吸一声,“容青缈,你确实是骂人不带脏词,难怪你能够让小倩无可奈何,让江涄气得生病,不错,看着无害的一个人,实际上却是最毒最毒的毒蛇!”最后一句,已经是咬着牙一字一字的说。
容青缈露出洁白的牙齿,甜净净的微微一笑,虽然是二十六岁的年纪,却偏偏笑得好像是一个才十几岁的小姑娘般天真无邪,那些腰背笔直的男子们都垂下眼睑,这样的微笑让他们无法用一种逼迫的气势对待,这种微笑是一种无害的纯真随意,是一种看不起他们的自然洒脱。
她,一点也不害怕他们,包括杀人不眨眼的曹天安。
“赵江涄,你们口中的江涄,以我舅舅和姜氏庶出之女的身份出生,在我父母照顾下长大成人,赵家和容家不曾看低过她一时一刻,不曾对她有任何的刻薄排斥。但她的亲生父亲江侍伟,你,还有你身后那个不曾露面的可恶的老太婆,却用伤害我的方式来保全她的人生。姓曹的,你以为我是天真无邪的小白兔吗?走到大灰狼跟前,乞求大灰狼吃了我,还心存感激。”容青缈语气微微一冷,淡漠的说,“十年时间里我用我的无助,用我的害怕,用我十年的青春为她留住了简业正室的位置,用我两年里悲苦无助的时光成就了她人前的风光,给了她简业的百般宠爱,你觉得换做是你,你会千刀万剐还是一刀杀死才能解去一丝一毫的仇恨?定是不会如我一般傻瓜一样忍了十年,还觉得是自己的错!曹天安,我可以一字一句的告诉你,我见过阎王,他告诉过我,送我回来就是报仇的,我有仇必报,她如何对我我便如何对她,不会多一分也不会少一分,我是商人的女儿,这中间分毫我算的清楚。还有,若是我爹娘有任何的闪失,我便让你们所有的算计落空,信不信在你。”
所有人,包括曹天安在内,都没有说话,纵然是如此仇恨的话,容青缈也说的从容不迫,却透着一股子不可商量不会退步的坚持。
“曹天安。”容青缈依然是直呼其名,但没有丝毫的不礼貌,只是大家觉得听容青缈这样称呼,有一种他们二人平辈对话的感觉,“换做是你,会如何处理此事?你若说得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话,我便放过赵江涄!”
曹天安胸膛起伏,似乎是情绪有些激动,但,人站在那里纹丝未动。
容青缈轻轻吁了口气,微笑中透出三分无奈,“这也是青缈实在没有办法的办法,青缈阳寿未尽,阎王说,若是不好好利用这阳寿未尽的时光,真真是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到底也是因着青缈算得上无辜好人一个,不能总是过着被人欺负的日子。所以,真是很抱歉,我不能让你开心我不开心,这赵江涄,你护着也罢,大家迁就着也罢,我要报复她的一样也不会少,若她懂得知错必改痛改前非,也或者看在爹娘曾经疼惜她的份上,我忍忍心头的恨意可以惩罚轻一些,但是,我不痛快,她也别想痛快!你让我不痛快,我便让你所在意的人不痛快,包括那个在幕后指手画脚的可恶老太婆!”
“你敢骂她!”曹天安如同飓风一样突然的出现在容青缈面前,一双布满青筋的粗糙大手狠狠的捏住容青缈的脖子,声音暴怒的说,“你竟然敢骂她是个老太婆!容青缈,你死定了!——”
简业眉头一皱,刚要起身,却发现曹天安突然松开捏着容青缈脖颈的手,脚步踉跄的后退了好几步,一只手捂在自己的腹部,另外一只手指着容青缈,指尖颤抖,却说不出一个字。
容青缈一只手抚在自己的脖颈处,那里已经有些青瘀,面色苍白,眉头紧皱,连着咳嗽好几声,但眼神却始终冷漠的盯着曹天安,另外一只手动也不动的握着一把匕首,极其锋利的匕首,上面不停的滴落着鲜血。
这血来自于曹天安的身体,他的腹部已经红了一大片。
“你,你,你竟然想杀我!”曹天安咬着牙,却用手示意要冲上前的几个黑衣人,“容青缈,你确实是活腻味了!”
“咳,咳!”容青缈觉得脖颈处痛的厉害,呼吸也有些难受,总觉得空气突然间稀薄了许多,想说话,但咳嗽了好几声才可以勉强开口,声音有些许嘶哑,“曹天安,是你想要杀我在前,我杀你有何不对!”
说完这一句话,容青缈觉得眼前发黑,嗓子眼里发甜,身子也有些发冷。
“曹将军,你一个长者,对一个年轻女子这样出手狠毒,传了出去,真是对不起你的一世英名。”简业口中散漫的说,然后从书桌前走到容青缈所坐的椅子前,沉了沉脸,手扶在容青缈的胳膊上,用了似乎是教训的口气,“你也是,怎么这样没有礼貌,说动手就动手,让外人看着笑话。”
说着,从容青缈手中取走匕首,再看向曹天安,“容青缈性子刚烈,关了她好久都不成,我一定会好好教训她,来人,快去请了大夫给曹将军疗伤。”
院子里似乎有人应了声,是个陌生的声音,然后脚步离开的声音。
容青缈手中的匕首被简业取走,她想夺回来,突然觉得有一股热热的气流从简业扶在她胳膊上的手上直接传到她的身体内,脖颈处的痛楚轻了些,嗓子里的甜腥也渐渐回复,身子也慢慢的暖和起来,深深吁了口气,虽然依然有些不太舒服,比刚才却好了很多。
“不用!”曹天安气恼的说,“真是个野丫头!哼,我们走!”
曹天安的声音刚落,就首先自个转身离开,也不理会自己的伤口,他随行的几个护卫也迅速的跟在他身后,沿着刚才他们来的路迅速离开。
“他在用真气的时候,你刺伤了他。”简业语气淡淡的说,“你也算是命大的,要是早一分钟或者晚一分钟这匕首都刺不进去,但也伤了你自己,要好好休息几日了。我借你些真力可以帮你不必太过痛苦,一会大夫会过来帮你疗伤,你这脖颈怕是有段时间不可以示人,要青紫好些日子。曹天安最恨别人说他的妻子,也就是我的小姑姥姥,是个老太婆,在他眼中,那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子,提到她用了不尊敬的言语都是要丢掉性命的不可饶恕。好了,你瞪我也没用,不是我不帮你,是你做事和以前太不一样,我根本适应不过来,说翻脸就翻脸,等我反应过来,你已经刺伤了曹天安。原是以为你只是和曹天安争吵几句,没想到你轻易就激怒了他,真不知道你是故意的还是无心而为。”
容青缈不说话,坐在那里,其实不害怕是假的,这一会,她还真是有些后怕,也才觉得手脚有些微微的颤抖无法控制。
外面有脚步声,简业瞧了一眼外面,“进来。”
一个看着有些陌生的男子提着药箱从外面走了进来,恭敬的冲简业施了一礼,将药箱放下,走到容青缈面前仔细检查她脖颈处的伤,然后从药箱里取了几个小瓶,倒了些药丸在一个干净的臼子里砸在一起,再仔细涂抹在容青缈的脖颈上,有些微凉,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再用了上好的纱布细细绕了几圈。
“伤的有些厉害。”那人轻声说,“表面上瞧着只是一些青瘀,但真力已经透过了皮肤,用了药,也要十天半个月才可彻底好。”
简业的手始终没有离开容青缈的胳膊,那股暖暖的气流也始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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