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醒悟(3)
两人大口大口地喝着水，累得再也不愿意多说一句话。第一次知道，说话会那么辛苦，不是人干的啊！
只是不知道，这个一直沉默的男人，是全盘接受，还是压根不信。
宫灏君站了起来：“你们所说的，为什么朕的脑子里一点印象都没有？朕明明记得，朕今日要与风无涯一起到天汉楼去赏花。”
“赏花？”林曦的脸抽筋了，好嘛，这家伙那时候好说歹说，让他去梁辕那里受苦受难，他自己倒好，跑去风花雪月。
“风无涯死了。”宫尚玉提醒，“死在陛下您的手上。”
宫灏君举起自己的手，放到眼前：“为什么朕一点印象也没有？”他摇了摇头，“还有白夜，朕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女人挖出自己的心？何况那女人又是一个居心叵测之辈？”
“白夜没有居心叵测！”林曦争辩。
“是吗？”宫灏君淡淡反问，“不是你说她曾与薛谌交好，又拒绝成为朕的妃子么？”
“我……”林曦语塞，“但……”
“不，朕绝不会那么做的。”宫灏君打断林曦的话，“即使这个叫白夜的此刻站在朕的面前，朕也会这么说的。朕不会为了她挖出朕的心脏！”
“可是陛下，难道你不好奇，白夜和乌赤那去了哪儿吗？”林曦不甘心地问道。
“一点也不。”宫灏君冷然道，“朕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哪有时间顾及这些？嗯，走了更好，省得心烦。”
“喂，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林曦叫了起来，忽然衣袖被宫尚玉扯了一下，他转头望去，宫尚玉微微摇了摇头。
“朕本来就是这样。还有你，林曦，如今朕大局已定，你若要留下，就要掩盖你这张脸。”
“我的脸怎么了？”林曦愤愤然，“我的脸是爹娘给的，犯什么法了？”
“朕的脸，天下只能有一张。”宫灏君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的脸冲撞的朕，就是犯法。”
“宫灏君，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有种你杀了我！”
下一秒，林曦的脖子被宫灏君掐住，那对眸子近乎凶狠地盯着他，整张脸就在他面前放大，咫尺之间，息息相闻。
喉咙被锁住，呼吸瞬间变得困难，耳中听到宫灏君冷漠而讽刺的声音：“你以为朕不会那么做？”
“陛下！”宫尚玉猛地跪了下来，“请陛下念在林曦曾经立下的功劳，饶他一命。”
钢铁一样的手指松开，林曦困难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朕饶你一命，从此我们两不相欠。”宫灏君冷冷道，“你走吧，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朕会护送你到达为止。”
林曦黯然，他当然听得出来，所谓的“护送”就是监视，宫灏君竟会对他如此不放心。只不过一夜之间，宫灏君已经今非昔比。这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许只有找到白夜或者乌赤那，才会真相大白。
回去一直都是他的愿望，但是，却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宫灏君变成这样一个冷漠的男人！他一定要把白夜和乌赤那找回来，唤醒曾经的有情有义的宫灏君！
“陛下，臣愿送林曦回去。”宫尚玉恳请。
冰冷的目光落在宫尚玉头顶，许久，才传来一个字：“好！”
眼前袍角轻闪，宫灏君走出了小屋。
“他走了。”林曦失落地说道，“我们的好哥哥，走了。”
宫尚玉慢慢站起：“这不是他，这不该是他。我们应该把真正的他找回来。”
林曦双目一亮：“你也这么想？”
宫尚玉点点头：“如果我不这么想，又怎会主动提出送你？”
“那是因为你关心我啊！小玉玉，承认了吧，你是关心我的。”林曦向宫尚玉扑了过去，但是，和以前一样，他又扑空了，他幽怨地望着宫尚玉，“小玉玉，你干嘛这么小气，人家现在很受伤啦，你为什么不让我靠近一下下？”
“我不是洛初妍。”宫尚玉说道，“如果你希望她在你身边，我可以安排。”
林曦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尴尬：“喂，你提她做什么？”
“我不提她，又能提谁？难道你还有别的红颜知己？”
“讨厌，她又不是我的红颜知己。”
“但至少有过一****。”宫尚玉忽然目不转睛地望着林曦，好像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你看什么？”林曦越发不自在了。
“我在看……”宫尚玉慢慢说道，“那一夜，你是不是初夜？”
霎时间，一阵红潮滚过林曦的脸，他跺了跺脚：“初夜怎么了？初夜犯法呀？”
“不犯法，一点也不犯法。”宫尚玉忍着笑，“不过，每个人对初夜，总会有点难忘的。我想我可以理解你的感受了。”
林曦松了口气，但很快又警觉地盯着宫尚玉：“什么感受？”
“这个……”宫尚玉沉吟。
“喂，有话快说，有屁就放。”
“这个屁就是——以身相许的感受！”
林曦一愣，随即恼羞成怒：“谁要以身相许了？你才要以身相许，你们全家都以身相许！讨厌的小玉玉，要许，我也非你不许！”
下一秒，宫尚玉闪出了小屋，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免了，谢谢！”
“喂，等等我。”林曦迅速追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跑出了梅园，宫灏君从后窗里跳进了小屋子。
他站在屋子中间，慢慢地看着房间里的一切，努力地想要找出那种熟悉的感觉。
但是，没有！
关于白夜，关于他和白夜，关于和白夜相关的所有事物，全部没有印象！
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相信宫尚玉和林曦的话，那是一种完全不用考虑的直觉，即使他忘得更多，对于这两人，第一眼，他就会选择信任。
赶走两人，是因为，有些事情，他觉得应该自己一个人面对。
他闭上眼睛，试图通过心眼来感知一切，但是，还是没有任何画面，哪怕是含糊的画面！
很难想象，昨夜，他真的抱着一个叫白夜的女孩，准备为她献出自己的心！
那么，他的心，到底给了白夜没有呢？
右手下意识抚上了自己的胸膛，掌心之下，心脏平稳而有力地搏动着，显示着他的身体有多么正常！
他自嘲地笑了，那么，最后还是没有把心交给白夜了。可是，他了解自己，一旦决定了的事情，不管会面临什么，他都会义无返顾地去实施。那么，是什么改变了他的决定？
乌赤那吗？
白夜昏迷不醒，宫尚玉和林曦被他点了穴道，剩下的只有乌赤那了。
乌赤那为了救他，带走了昏迷不醒的白夜，不告而别了？
然后呢，白夜死定了！
不知为什么，这个念头一出现，心脏忽然传来了一丝疼痛，好像被一根细细的针扎了一下似的。
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明明一点都不记得白夜，可是心脏却依然会觉得难受！
也许，他该找出乌赤那，找到真相！问题是，乌赤那如果决定避开他，他还找得到么？
唇角浮起一丝寂寞的微笑，眼睛深处空无一物，就像这一间寂静到了极致的小屋。
一切都结束了！
从此以后，就只剩他一个人，寂寞地守着这座皇城，守着祖宗的基业，守着他最不愿意做的工作！
忽听得马嘶之声从窗外传来，宫灏君怔了一下，信步走出小屋，但见阳光下，一匹青骢马四蹄跳跃而来，看见宫灏君，立时放缓了脚步，脑袋蹭着宫灏君的衣袖，同时嘶叫跳跃，欢欣之极。
宫灏君情不自禁抬起手揽着马颈：“你也记得朕？”
青骢马似乎颇通灵性，听到问话，竟然又嘶叫一声。
“可惜，朕却不记得你了。朕，什么都忘了。”
青骢马长长地嘶叫了一声，那对睫毛长长的温柔眼眸中，全是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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