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复活(1)
圆月高悬，百花盛开。晚风中充满了花香、树叶的清香和一阵阵从远山传来的芬芳。花丛间的小径上铺着晶莹如玉的圆石，小径的尽头有座小楼。
小楼上幽静而华丽，乌赤那背负着双手，望着天上的一轮冰盘般的圆月痴痴地出神。
月夜本来就是美丽的，最美的当然还是那一轮明月。而这天晚上的月比平时更美，美得神秘，美得凄凉，美得令人心碎。
在古老而神秘的传说中，每当月亮升起时，总会有一些精灵随着月光出现，花木的精灵，玉石的精灵，甚至连地下的幽魂和鬼狐都会出来，向圆月膜拜，吸收圆月的精华。有时候他们甚至会化身为人，以各种不同的面目出现在人间，做出一些人们意想不到的事。
这些话，在过来的途中，白夜已经听宫灏君说过了。
宫灏君说着传说的时候，并没有去看白夜，但是白夜却还是下意识地将脸侧向另一边，宫灏君看不见的那一边，因为她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传说早就说完了，白夜在等待着宫灏君和她交易的事情。可是，宫灏君却迟迟没有开口。
夜，更静了，静得白夜可以清晰无比地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夏天的夜不冷，白夜却感到刺骨般的冰冷吞噬着她的身心。
她怕听到宫灏君的声音，可是宫灏君不说话，她的心同样感到无比惊惧。
在宫灏君说出交易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心就没有平静过。
只要她做到了宫灏君要她做的事情，她就可以得到宫灏君的心！
只要她得到了宫灏君的心，她就能回到魔界做她的魔君，兰心和夜杀会像从前一样陪伴着她，不，会远胜于从前，因为在她出任魔君的一千年中，不会再有天劫！他们的生活幸福而美满，快乐而自由！
可是，宫灏君呢？
人间再无宫灏君！
心头蓦地发冷，白夜只觉得从手指到脚底都如冰彻骨。
真的要这样做么？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这样眼睁睁地夺去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而这个人，曾经与自己生死与共，曾经不止一次地为了救她，身陷危机。这样一个几度与自己的生命并生并长的人，难道真的要在今夜完结？
真的要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冷酷地从他的胸膛里取出那一颗鲜活热烈的心脏么？从此，宫灏君将与自己再无瓜葛！
泪水突然滑落脸庞，滴下来，再滴下来，湿了衣襟。
从来没有过这样绝望的心情，从来没有！
兰心的离开，白夜很伤心，但是不绝望，因为知道兰心虽然不在魔界，却在人间轮回，她破解天劫之日，兰心就会回家。这就好像兰心只是出了一趟远门，终归会回来一样。
夜杀的死亡，白夜很痛苦，但同样不是绝望，因为她知道自己拥有心灵的力量，这种力量挽回了夜杀的灰飞烟灭，夜杀只是换了个空间继续生存而已。
可是，宫灏君不同！
失去了心脏的宫灏君，或许会转世，却永远都不会是这个宫灏君！
而她，得到了她想要的，却要永远失去宫灏君！
脚步迟缓下来，宫灏君却没有停顿，向前走了过去。她转过头来，透过朦胧的视线，看到宫灏君高大挺拔的背影，犹如一座永恒不倒的山峦，坚定、傲岸，让人情不自禁地仰望！
可是，很快，这个背影就将轰然倒下，不复存在！
白夜的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酸楚，那酸楚渐渐凝聚起来，越来越沉重，犹如一个铅块，堵塞在她的胸腔内，竟而使她整个人都站立不住，忍不住慢慢蹲了下去。
“你走吧！”头顶上传来宫灏君低涩的声音，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这声音带着莫名的伤感。
她抬起头，手背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水，想要努力看清楚眼前宫灏君的脸，看清楚那声音里面带着的情绪，是否就在宫灏君的脸上，可是，宫灏君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宫灏君转过身去，快速地含糊地说道：“快走！离开天汉朝，回你自己的地方去，永远不要出现在朕的眼前！”
这是，在驱赶她了么？
宫灏君还是后悔了！
他拒绝做这项交易了。
而且，他说，永远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就这么，讨厌她？
巨大的悲伤像水一样化在白夜的心里，白夜陡然间哭了起来。
没错，宫灏君是应该讨厌她的，连她自己都非常讨厌索取心脏的她啊！这样的人，是该遭到所有人的嫌弃和驱赶的！
可是，为什么心情会这么悲伤？
为什么会有一种无所依从的飘零感？
孤独、寂寞、惶恐、绝望……这些情绪压得她这样辛苦，辛苦得无法呼吸。
“你哭什么？”身子被宫灏君从地上一把拎了起来，“朕叫你走，你为什么还不走？”
“别……赶我走！”白夜抽噎着，“我……没有地方……去！”是的，这样的她，失去了兰心和夜杀的她，已经无路可退。即便是她的魔界，她也回不去了。
啊，多么凄惨的结局，没有宫灏君的心脏，她一无所有！
而赖在人间，至少她还有宫灏君！
宫灏君咬紧牙关，腮帮子一阵一阵地抽搐，他不想看到白夜的泪水，尤其是这样的时刻——当他选择欺骗白夜的时刻，白夜的泪水，会让他崩溃！
白夜突然不顾一切地向他扑了过来，温热的泪透过衣襟，渗进肌肤里，却化作了凄凉的寒意。他觉得很冷，觉得有种不可抗拒的寒意，蓦然间穿入了他的骨髓。
“我不走，我可以等。”白夜埋头在他怀里，飞快地咕哝着，“宫灏君，我不急，真的不急。”
怀里的身子是如此娇弱，如此柔软，鼻息间不时可嗅到一阵阵奇异的幽芳，耳中听到她如婴如童的求恳声，音质极嫩、极润、极纯，也极好听。这样一个真实的人，他真的要用一个残酷的谎言剥夺她的存在么？
“你可知朕要你做什么？”他费力地将这话从唇齿间挤了出来。
“我答应你。我答应，全部答应。”白夜昏乱地嚷道，“只要你不赶我走，我……什么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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