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不要命的,就怕不要脸的。面对锦州城内“不要脸”的这几位,皇太极在锦州城外干着急。
这时一封极为“机密”的明军信件被截获,到了他手上。信是写给锦州城内赵率教和纪用的,写信人是宁远的袁崇焕。
信的内容是告诉锦州城守将坚守城池,无需惧怕,他已调集了山西、蒙古以及一部分水军,大约七万人,很快就会来救援锦州。信中还很详尽地说了各路援军的领军将军及兵力,甚至连已到达的地点都说得一清二楚。
这么机密的信怎么会落到敌人手里呢?这个袁崇焕也太大意了,是不是急火攻心了?
袁崇焕真的是急火攻心了,从锦州城被围那日起。援还是不援呢?
锦州城是宁远的前哨,若丢失,宁远还能守得住吗?
但若救援便中了敌军陷阱,得不偿失,怎么办呢?
朝廷也在着急,经过一番权衡后,又将难题抛给袁崇焕,“为今之计,急以解围为主,而解围之计,专以责成大帅为主。”
巡抚阎鸣泰在奏章中说得也很明白。援可以援,但袁经略不可离开宁远。
这个建议得到兵部批准,所以袁崇焕必须以宁远为重,不得离开,即使援救也只能另派他人。
袁崇焕急火攻心,但没烧到大脑,他想出一计,此计与锦州城使用的计策不谋而合,用东北方言讲,就是忽悠。
于是他写下这封看上去极其逼真的信,又让这封信极其不小心地落到皇太极手上。
在金营中应该不是所有人都对这封信信以为真,比如范文程。以他的聪明才智,以他对明军的了如指掌,他完全可以看出这信的虚假。
然而这次他没有,他甚至比别人更确信这封信的真实性,他告诉皇太极自己仰头看见的那张脸,欲以此来佐证。
“魏四?你是说他们的监国公公在锦州城内?”皇太极惊讶万分,“是不是范先生认错人了?”
“之前我也有过怀疑,但现在可以确定他肯定是魏四。”范文程的面前一直浮现着魏四的脸。
“怎讲?”皇太极问。
范文程很有自信地解释,“明军明知野战非我军对手,明知我们对锦州围而不攻是为了打击援军,却仍然派兵来援,这是为何?因为他们的监国公公在城内。”
已好几日未看见范文程露出自信的皇太极笑道:“先生,你可否将那张脸画下来?”
这有何难,范文程很快画下那张脸,而且还是笑脸。
“果然是他!”皇太极惊住。
“臣有个万全之策。”范文程献计,“城内明军不敢出城,我们只需用小部分兵力包围便是,主力应用来消灭援军。”
皇太极依计收缩锦州城外的包围圈,静心等待明朝援军的到来。
日子一天一天过,援兵何时何时来?
来倒是来了,不过不是一万,也不是一千,有时连一百都不满。袁崇焕不断派出小股轻骑在夜间骚扰,时而放一把火,时而去抢一下粮食。
总之皇太极很是狼狈,每每以为是援军,每每连个明军影子也没看见。
“金军为何不攻呢?”赵率教在城头自言自语。
“金兵缩小包围圈有几日了?”魏四从那边过来,问道。
赵率教一掰手指头答道:“回魏公公,已有六日。”
“叫我什么?”魏四有些不高兴。这个称呼他很不高兴听到。
赵率教尴尬地忙改口,“魏四哥。”
魏四这才露出笑容,望着城外道:“皇太极不打锦州,是因为他在等着咱们的援军。袁崇焕大人至今也不派来援军就对了,若派来则会落入敌人的圈套。”
纪用也从远处走过来,“只要能撑下去,敌人必会撤军。”
“现在敌军围锦州的兵力明显减弱,咱们何不偷袭一下呢?”赵率教突然有了想法。
魏四遥望远方,他在进行换位思考。若我是皇太极,现在必定气急败坏,必定要找个撒气的地方。宁远,只要打下宁远,锦州城还用打吗?
“现在还不是时候。”魏四对赵率教道。
“何时才是时候呢?”赵率教求教。
魏四向着远方嘲笑一下,“在他去打宁远之时。”
纪用跟着问道:“魏公公怎知金军会弃锦州而攻宁远?”魏四已交代过他不许这样称呼,但他就是无法改口,或许是在内宫时间长的缘故吧。
魏四也知道他无法改口,便也不为难,“若我是皇太极,必会去宁远。因为宁远夺下,锦州便是废城。”
“如此说来,应及早通报袁经略。”纪用一听,着急起来。
“袁崇焕应该已料到,他会坚守宁远城。”魏四道。
赵率教露出喜色,“哈哈,宁远城比之锦州城坚固数倍,金兵肯定会狼狈退军!”
努尔哈赤攻宁远的一幕又在眼前浮现,魏四觉得不能继续同样的故事。宁远城被毁,再重新修筑,如此循环毫无意义。
“不,这次我希望他能与敌军城外决战!”魏四缓缓地道。
赵率教和纪用不解望着他。这与先前的策略完全相反,因为野战明军远非金军对手。
“萨尔浒败后,我朝便再无军队在野战中胜过金军。”魏四目光含着不甘道:“这一次袁崇焕必须获胜,否则今后的战略就会受到影响。”
赵率教和纪用略带怀疑地问:“可是,打得赢吗?”
“不赢就请袁崇焕自裁谢罪!”魏四冷冷地道。
从未见过魏四这威严表情的两人心颤了一下。
“我要亲自给袁崇焕写信。”魏四已打好腹稿。
“我这就挑好两人,魏四哥写好后趁夜送去宁远。”赵率教忙道。
魏四笑了笑,“人手我有,别人我不放心。”然后向身后的尤三妹、栗香道:“今夜你俩去宁远送到袁崇焕手上。”
这二人上下城墙如同翻越矮墙,军中哪有这样的高手。赵率教和纪用不住点头。
“袁崇焕大人:皇太极必会在近日攻向宁远,想来你已做好死守宁远之准备,但此战我觉得完全可以在城外拒敌,原因有三:一是皇太极攻不下锦州,又无法歼灭援军,金军帐中必定矛盾重重,军心不稳;二是皇太极又怕锦州明军断其后路,使其腹背受敌,必然会在锦州城外留下部分兵力;三是因为我是魏四,我在锦州,是我给你的死命令,必须听从。”
魏四魏公公?袁崇焕吃惊抬头望着来送信的两人,“魏,魏公公他在锦州?”
“没错,他在锦州。”尤三妹点点头。
他竟然在锦州,在最前线,在最危险的地方。袁崇焕吃惊好久,方才继续看信。
“此战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胜利,否则我将命丧锦州,而你还有脸苟活下去吗?袁大人说过五年平辽,我说不用,最多三年,关键就是时机的把握。若要平辽,野战和攻城在所难免,这一仗若失败必会凉了所有将士的心,必会使士气大损,别说五年,十年平辽的可能都没。所以不论你如何布阵如何布兵如何用计,必须取胜,否则你我的命就留在关外。”
袁崇焕再看落款只有两个字:魏四。
“信已送到,我们回锦州了。”尤三妹道。
“等我给魏公公回信。”袁崇焕忙道。
尤三妹道:“他说过不需要回信,也不要回话。”
魏公公的意思就是我只能听命,只能取胜,只能不惜一切代价取胜。袁崇焕想到皇太极会来攻宁远,所以早做好守城准备,但是这野战?
“告辞!”尤三妹和栗香道。
袁崇焕赶紧道:“这天已大亮,待天黑再回去吧。”
“袁大人放心,这点金兵拦不住我俩的。”尤三妹和栗香自信地离开。
听到袁崇焕准备在城外与金兵决战的决定后,众将议论纷纷。满桂是赞同的,在之前他甚至请求带兵援救锦州。阎鸣泰、祖大寿等人则心怀忐忑,表示反对。
阎鸣泰来到宁远已有几日,他觉得他不能躲在后面,因为他已疏通好关系,此战后将入京进兵部,要有所表现。
“虽然这与之前的战略完全相反,但我们必须这样做,因为魏忠贤公公在锦州。”袁崇焕缓缓地道。
什么?所有人吃惊望向他。
袁崇焕拿出信,“这是魏公公昨夜从锦州送来的信。”然后读起。
“打,打他个落花流水!”满桂对魏四的这个决定欣喜万分。
“为了魏公公,必须打,必须胜!”祖大寿也不知从哪来的信心,很激动地喊道。
阎鸣泰也很激动地表态,“魏公公说能胜,那必然会胜!”以后的仕途全在魏公公手里呢,他可不能有意外。
“好,全军从今日起便到城外演练!”袁崇焕朗声下令。他很满意这种状况,他相信凭着这种状态必然会取胜!
一支军队最重要的是军心,是精神,是信念。现在这支队伍军心一致,精神饱满,有着必胜的信念,可以战胜天下任何一支军队。
平辽,不是梦想!即使是梦想,也将梦想成真!此战便是迈向真实的第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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