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尤三妹的精心易容和打扮下,万历换了模样。头发整齐挽成两股发髻在脑后,耳旁整齐垂下两缕,又在鼻下粘上小八字胡,一袭白色儒衣,手拿折扇,分明是位风流才子嘛。
“哈哈,好。”万历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开心不已。
王朝辅在旁跟着赞道:“若不仔细,任谁也不会认出。”
三人出了养心殿,恰好遇到郑贵妃。
王朝辅急忙道:“贵妃娘娘,皇上已歇息。”
郑贵妃只好道:“好吧,本宫明日再来。”望见一身男装的尤三妹和易容过的万历,问道:“他们是何人?”
“顺天府的人,皇上歇息,不方便召见,这是出宫。”王朝辅答道。
“哦。”郑贵妃没有怀疑,回向万安宫。
“哈哈。”待郑贵妃走远,万历大笑不止,“连朕的郑爱妃也未认出,太妙了!”
尤三妹很是得意,“雕虫小技。”
“小辅子,办得好。”万历回头夸奖王朝辅,却见他离了好远。
王朝辅听到呼唤,匆忙跑来道:“皇上你尽管跟尤捕头一起,我们在后面呢。”他怎敢大意,带了十多个侍卫跟在后。
出午门、端门、承天门时,城门禁军一见尤三妹亮出的御赐金牌,便立即放行,根本没在意随同何人。
马车早在承天门外候着,万历与尤三妹上车,直往莳花馆。
到莳花馆附近,王朝辅和侍卫们隐在暗处警戒,万历与尤三妹走进。
“是三妹啊。”老鸨客气地招呼,“这位是?”
“我朋友。”三妹掏出银子塞给她。
老鸨喜笑颜开,因为尤三妹是杨留留表姐,来此从不付银子的,这可是第一次。“留留在里面呢。”
杨留留也是聪明的姑娘,指着与三妹进来的万历,问:“姐,这位是?”
三妹还未答,万历道:“小生南京黄公子,闻听杨姑娘的箫声犹如天外之音,特赶来恭听。”
“是啊,妹妹,黄公子远道而来,你就为他奏一曲吧。”尤三妹干脆把戏演得更像点。
留留摇摇头,“姐,若想听我奏箫,必须答出两题,这是规矩。”
“哈哈,好。”万历已坐下,“杨姑娘,请出题。”
杨留留向尤三妹相视而笑,“黄公子似乎对自己很有信心。”
万历毫不客气地回答:“那是当然,姑娘只管出题。”
留留装作未认出,道:“好。这第一题是对对子,我出上联‘推窗望水中月,捞起来才知空明’,请黄公子给下联。”
“换一个。”万历没了兴趣。
“为什么?”留留好奇地问。
万历直截了当地回答:“大家都知道皇上来过这,你出的那两道题他已答出。”
“妹妹,换两道题吧。”尤三妹向表妹眨巴着眼睛。
杨留留装作很无奈,“好吧。换个上联‘李白吟诗如梦令’,黄公子,请给下联。”
如梦令是词牌名,在这又突出了李白如醉如梦的诗篇。万历思索着。
三妹有心提醒,问:“若黄公子答出,妹妹准备奏什么曲子?”
留留并不隐瞒,“《昭君出塞》。”
昭君出塞?万历马上有了,“昭君出塞忆江南。杨姑娘,这个下联可好?”
“黄公子好才气。”杨留留也未想到万历的反应会这么快,不禁赞道。
“哈哈,快出第二题。”万历得意大笑。
杨留留点点头,“第二题是谜语,谜面便是‘昭君出塞’,猜一中药名。”
这个有点难,万历苦苦思索。
“妹妹,这题是不是太难了啊。”尤三妹在旁怨道。
杨留留笑道:“对你我未生育女子自是难些。”
也就是说生育女子常用的药。万历开始回忆郑贵妃生下儿子后服用的各类药物,猛然叫道:“有了。是王不留行,对吧?”
留留是真服了这位,“黄,黄公子,你太有才了!”
“哈哈,幸亏你那句提醒。王不留行有活血通经,催生下乳的功能。昭君之所以出塞,是因为画师将她画得极为普通,那皇上不知真相,没有挽留,正和题意。”万历更是得意。
“黄公子既然答出两题,留留这就取箫为您奏曲《昭君出塞》。”杨留留赶紧取箫。
尤三妹在旁恭喜:“黄公子,饮酒听我表妹的天外之音吧。”
万历饮着小酒,听优美委婉又带淡淡忧伤的曲子从留留箫中流出,很是惬意。他时而眯眼在曲子中寻找曾经的回忆,时而又因回忆而感叹。
曲终,杨留留放下箫,道:“黄公子,已结束。”
万历没有反应。他身后的尤三妹走前一看,竟已睡着。
万历确实已睡着,而且在做梦。梦中,他最心爱的郑贵妃即将远嫁塞外,他拼命阻拦,而朝廷大臣们一个个地对他训斥着,给他讲道理,就像无数苍蝇般“嗡嗡”不停。
“可恶!”他骂道,醒来。
“黄公子。”眼前是杨留留灿烂如花的笑脸。
万历缓过神,笑了笑,赞道:“奏得好。”
留留忙谢,“多谢黄公子厚爱。”
“三妹,我们该走了吧。”他突然想回宫,想去看他的郑爱妃。
尤三妹忙点头。
万历站起到了门处,回头笑问:“杨姑娘,你可知我是谁?”
杨留留怎会不知,“你不是表姐的朋友黄公子吗?”
“哈哈。”万历大笑。
尤三妹说出真相,“这是我朝皇帝,表妹,还不谢恩。”
“不是啊,我见过皇上的,不是这个样子的。”留留继续装。
万历龙心大悦,“朕确实是当今天子。”说完,很帅地走出。
很帅,至少他自己这样觉得。
尤三妹向留留翘起大拇指,跟了过去。
杨留留这时才开始抹额头上的汗珠。我当然知道你是皇上,可是我敢说出吗?
回宫时已是深夜,万历直接来到万安宫。已经歇息的郑贵妃望着眼前陌生人,惊奇不已,“你,你是谁?”
“哈哈。”万历大笑道,“我是你的相公啊。”
“皇上?!”郑贵妃认出,“你怎么成这样子了?”
万历一甩衣袖,双手往后一背,踱着四方步,“帅不帅?”
“帅,太帅了!”郑贵妃下床扑了过去,小鸟依人般趴在他的肩头,“你什么样子都帅,都是我最爱的相公。”
万历的自豪感油然而生,感觉自己的臂弯如山般牢靠,自己的胸膛如海般深远。
赵应元和徐进教回来时动静很大,把熟睡的人都惊醒。
“可恶!”
“可恨!”
两人大骂不停。
崔传书起身点起火烛,他俩的模样让人大吃一惊。鼻青脸肿,身上血迹斑斑,相互搀扶着,喘着粗气,狼狈不堪。
“怎么回事?”魏四、焦飞几人关切地问。
“史宾那个王八羔子,不得好死。”赵应元脱口大骂。
徐进教跟着骂:“内官监那群贱人,找个机会一定要他们好看。”
赵应元二人傍晚来到石头胡同的“贵香院”,见到位漂亮窑姐,人称“赛貂蝉”。那相貌与貂蝉自是无法比,是为给自己贴金,才起此名。但与赵应元那位比他大八岁的老相好相比,还是俏了许多。
赵应元一见钟情,非她相陪不可,任老鸨如何解释也行不通。
赛貂蝉只好勉强来陪,声明自己是有主的人,不可胡来。
不胡来怎么对得起我的“一片痴情”,赵应元哪管你这么多,一上来就动手动脚,准备来个霸王硬上弓。
赛貂蝉是有职业操守的,拼命反抗。
徐进教见他搞不定,过去助他,将赛金花制服。
赛金花的主来了,乃内官监监臣史宾,那位魏四的面试官。他见此情景,大怒,带着身后的五个小弟兄将赵应元和徐进教好一顿狂揍。
二人连呼救命,求饶不已。
“招子给杂家放亮点!”史宾一通训斥。
“以后不敢了!以后不敢了!”赵徐二人连滚带爬地逃离。
在他们的嘴中情况当然不是这样。是史宾他们人多势众,二人奋力打斗不支,杀出条血路跑了回来。
赵应元过去把熟睡的贾西西拽起,“到别的床上去。”然后**着躺下。
焦飞三人一见,倒头睡去,生怕肥胖的贾西西到了自己的床上。
魏四往床的一侧移了移,“来这吧。”
这夜大家都没睡好。赵应元、徐进教**不断,交杂着骂声。贾西西应该睡得很好,占据了整个床,呼噜声震天,让魏四难受不已。
后来干脆披了件衣裳到了屋外,在习习夜风中体会夏天的味道。
“魏四哥。”沉默寡言的李实出来坐到他身边,显然也是受不了屋内的噪音。
他俩很少有交谈,魏四主动问道:“为何入宫啊?”
“我爹在我六岁时死了,我娘经人介绍来到京城改嫁给我后爹,他也是我们济宁老家的人,在尚衣监做事。”李实解释道。
这时太监娶妻成风,不足为奇。
“后爹年迈,早几年也死了,在临死前通了路子让我娘进了浣衣局。”李实与他没什么感情,毫无悲伤。
“去年应招的人很多,你能入宫,你娘一定费了不少气力。”魏四猜测。
李实“嗯”着点头,“若不是孙暹公公,我也很难进来。”
孙暹?干爹?魏四惊奇不已。
转念一想,李实的娘除了自己,还能给他什么呢?
明白过来,这位退休老太监还包了“二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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