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赶紧过去扶着他,“大才子,你每次来都如此醉醺醺的,这是何苦呢。慧卿既已离去,你何必自寻烦恼。”
“年年有端二,岁岁无慧卿,哈哈。”似哭似笑地喊了两句,冯梦龙倒下。
“大才子,大才子。”老鸨连连摇他,然他浑然不觉。转头看见愣在那的魏四,忙道:“快帮我把他扶进去。”
魏四过来,背起冯梦龙。老鸨还在旁唠叨:“你知道他是谁不,他可是当今世上少有的大才子。能背他,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魏四没吭声,进了“莳花馆”。这是一家三进带跨院的大四合院,虽树木干枯,青草鲜花灭绝,仍散发着浓郁香气,让人在冬季感到春的气息,优雅舒适。
已是傍晚,客人蜂拥而至,很多房间中红烛通明,并传来悦耳的音乐,有琴,有琵琶。“去那间。”老鸨引魏四到了间房前,打开门。
布置很简洁,一张小几旁四五个小凳,那边一张小床,清爽洁净。魏四把沉睡的冯梦龙放到床上,帮他脱去鞋,盖上被。
“留留,冯大才子来了。”老鸨到了门前高喊。
不一会,进来位身穿杏黄裙子,上身大红紧身小袄的女子,到了床前,望着冯梦龙,叹道:“总是这样。”说完,点燃红烛,又走到炉前将炉火弄旺。举手投足间尽显婀娜之姿,妩媚之态。
魏四看她看得痴了,心中大喊一个名字:贺美丽。那清澈瞳孔,弯弯柳眉,长长睫毛微微颤动,白皙肌肤透着淡淡粉红,不就是贺美丽吗?薄薄双唇不点朱已若玫瑰花瓣,娇嫩欲滴,与自己穿越前的爱妻多么相似。
“哎,你可以去了。”老鸨见他垂涎欲滴地望着“莳花馆”的当下头牌杨留留,催赶道。
杨留留这才注意到房中还有外人,俯身回眸一望,恰好碰到魏四火辣辣的目光。她心中骂了句“登徒子”,问道:“你是谁?”
“他是要饭的。”老鸨道。
“我是冯先生的朋友。”魏四和她几乎同时说出。
老鸨听魏四如此说,带着怒气训斥他,“你知道他是谁不,还敢说是他的朋友,真是懒蛤蟆想吃天鹅肉。”
魏四很坚定地道:“我真的是他朋友。”
“梦龙会有你这样的朋友?”杨留留对冯梦龙的亲热称呼让魏四吃惊不小。
“不要赖在这,快走,这点文钱拿去。”老鸨只以为魏四在等刚才背冯梦龙的劳力钱,怀中掏出几文,招呼魏四。
我这模样,赖在这确实有点不合时宜。魏四站起欲走。
“魏四老弟!”躺着的冯梦龙突然喊了声。
魏四回头,见冯梦龙正微笑望着自己,喜道:“冯先生,你醒了啊?”
“梦龙。”留留莲步一迈,已到床边。
笑着的冯梦龙双目却已沉沉闭上。
留留坐到床边,无限怜惜地望着熟睡的冯梦龙,轻叹道:“多情总被无情恼,你这又何苦呢。”一往情深的眼神让每个人都能感觉到她对这位才子的用情之深。
多情总被无情恼,你这又何苦呢!
杨留留来到“莳花馆”时,冯梦龙已经深爱上侯慧卿。每当冯梦龙来到,在这间房中倾听侯慧卿弹起悠扬的扬琴,随着琴声,他唱起婉转的情曲,传到路过的留留耳中,流淌到心中,她钦慕的心灵荡漾在浩瀚夜空。
侯慧卿决定跟富商走时,杨留留既高兴又悲伤,那种复杂的情感折磨得她消瘦许多。
冯梦龙又来了,留留满怀喜悦地装扮自己,激动地相迎。可已醉的他眼中只有侯慧卿,又来到这房间,不知是要回味曾经的甜蜜还是要伤感相思的苦楚。
她自作主张地走进,将家传的紫竹箫放到唇边,悠悠吹起。一次,二次,三次……可无论是激情昂扬的《良宵引》,荡漾心潮的《泛沧浪》,或者少有人会吹的《平沙落雁》,都无法勾起他心灵的回应。
“非常好听!”每次的离开,他都是同样的这句。
杨留留没有放弃,她相信自己能感动这位才子,把他的心牢牢抓到自己的怀里。她相信,所以她一直坚持,只要冯梦龙来到,她会毫不犹豫地推掉所有客人来到这里。
“我说怎么寻不到留留,原来又躲到这里。”进来位长相白净,手摇折扇的年轻公子。
手摇折扇?不是冬天吗?你不懂,这叫“范”。
老鸨一见来人,慌忙道:“崔公子,你来了啊,请到那间小坐。”又招呼他身后两位一高一矮的公子,“魏公子、吴公子,你们也来了啊,快到那间去做,我喊秀儿、巧儿来陪你们。”
坐在床边的杨留留望了眼来人,厌恶地扭过头去。
“妈妈,今晚我们是专门来听留留箫声的,快些准备些酒菜端来。”那位崔公子已到了小几旁,坐下。
另两位“哈哈”笑着也坐到小几旁。
老鸨望向杨留留,露出为难之色。
“崔公子,想听我的箫没问题。”杨留留的脸上突然没了柔情,冰冷无比,“你这已经是第几次来了?”
崔公子折扇轻摇,满脸献媚的笑容,“自从那日一睹留留妹妹的芳容,本公子是日不能食,夜不能寐,时时想着念着,总是一不留神就来到这里,应该不下二十次了吧。”
留留落落大方地走到他们面前,“三位公子自称是京城三才子,第一次来便已知留留的规矩,这都二十次了,一定已经有了答案吧?”
“魏兄、吴兄,你们看,我家留留的口舌还是如此凌厉。”崔公子故意言他。
留留杏目一瞪,继续追问:“有答案了吗?有了就说出,没有就别赖在这,我不会奏箫的。”
那位高个的魏公子站起指着床上的冯梦龙,“他答出了吗?你为何为他演奏?”他嘴大鹰鼻,眼大却白多黑少,尤为突出。
“这个问题问得好。”崔公子鼓掌,“你杨留留曾说只有答上那两个问题的人才有资格听箫,这个冯大才子他答出来了吗?”
杨留留一时语塞。
一直站在旁的魏四见留留尴尬,心生怜惜,脱口出:“那是因为冯大才子早已答出,所以才有资格听箫。”
屋子里的人都望向穿着破烂的魏四。聪明的杨留留感激地看他一眼,昂头道:“不错,他早已答出。”
矮个子的吴公子笑着讥讽道:“谁不知我们的冯大才子每次来这都是大醉不醒,答案只会是‘年年有端二,岁岁无慧卿’吧。”冯梦龙这两句在京城早已传遍。
“修要胡说。”见他讥讽自己的意中人,杨留留恼道。
“这样子好是漂亮,本公子好是喜欢。”崔公子嬉皮笑脸地站起,盯着她。
留留厌恶地扭头,“反正答不出,本姑娘死也不奏萧。”
崔公子“哈哈”大笑两声,“不就是两个问题吗?难得倒我们三大才子吗?魏兄,第一个问题是什么来者?”
吴公子赶紧回答,“她出了上联‘推窗望水中月,捞起来才知空明’,让我们对下联。”
“我早已对出,留留,听好了。”崔公子摇摇折扇,晃头晃脑地道,“下联是‘床上看大美人,摸过去细皮嫩肉’。”
“好。”那两个公子拍手大喝。
杨留留露出鄙夷,魏四心中笑个不停,连大字不识几个的老鸨都觉得这下联好是俗气。
崔公子自得地又问:“吴兄,第二个是什么?”
吴公子摇着脑袋道:“是个四字谜语,‘临西又见尾飞扬,日照斜枝照半墙,前所未有方才闻,雪点竹尖肃客忙’。
“难不成你已猜出?”杨留留鄙夷地望着崔公子。
“当然。”崔公子色眯眯地盯着留留,“就是‘我好喜欢你’。”然后幸灾乐祸地大笑,那两位公子自是跟着大笑附和。
杨留留甩了个白眼:“四字谜语,崔公子,你说的是几字啊?”
“哦。”崔公子恍然大悟,“那就是‘我喜欢你’,哈哈,这下对了吧。”
杨留留厌恶地别头坐到床边,不想和这个无赖纠缠。
“答出来了,我的留留美人,快点给我们奏箫。”崔公子得意地坐下,见老鸨仍站那,露出不悦,“还不去把美酒端来!”
这位崔公子是首辅沈一贯的小外甥,那位魏公子是某位离任封疆大吏家公子,那个吴公子据说也很有来头。老鸨不敢得罪,忙对杨留留道:“留留,妈妈这就去准备酒菜,你就吹一小曲吧。”
正盯着熟睡冯梦龙的杨留留头也不回地道:“死也不吹。”
“杨姑娘,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吴公子站起道。
魏公子跟着站起,“是啊,崔兄两个问题都答出了,你为何要耍赖。这要是传出去,你在这京城恐怕就呆不下去了。”
气愤的杨留留站起,脆声道:“只怕他的答案传出去,京城人都会笑掉大牙,你们才会呆不下去。”
崔公子站起,走到床边,指着冯梦龙,“难道他有更好的答案?叫他说出,若说不出,今晚你必须奏箫。”
“三位公子博学多识,才高八斗,正人君子,怎可以欺负一个姑娘家呢?”魏四实在看不下去,道。
“哈哈,正人君子,不错,我们就做次正人君子。”崔公子见魏四身魁体壮,是个壮劳力,心中哪会瞧得起,“你若有更好的答案,我们三大才子马上离开这个房间。”
魏四的回答让所有人惊愕,“好,那我就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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