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费千金道,“你也看到了,那宋二刚把我们逼得走投无路,费千金无能,保护不了这些小弟兄。大哥这身体,一看便是厉害角色,我费千金决不会看走眼。”
“我可能不行吧。”魏四谦虚地道。
“大哥不同意,我们就不起来。”众乞齐呼。
这京城人生地不熟,皇宫在哪都不知道,何时招太监也不知。不如暂在此栖身,慢慢打听,再作计较。“好吧。”
“嗷,嗷。”费千金等乞高呼。
“你们就叫我魏四哥吧。”
“好,魏四哥,魏四哥!”
费千金拿来碗,给魏四盛上。
“大家一起吃。”魏四喊道。
小乞丐们纷纷迫不及待地伸碗,看来都很饥饿。
边吃魏四边问道:“那宋二刚为何要打你们?”
费千金叹口气道:“不瞒魏四哥,千金非一般人。”
魏四一愣。
“大哥可知‘无名白’?”
魏四摇摇头。
“说白了吧,就是太监叫花子,老百姓称为‘阉丐’。
“阉丐?”魏四低头回味这个词。自己岂不就是?
“我就是阉丐。”费千金道,“去年春阉割欲入宫,结果没选上。又无脸面回老家,便流落在京城。起初我是投在宋二刚处,后来看不惯他欺负这些小兄弟,便带着他们自立门户。”
“宋二刚把我们讨来的东西全拿去,只给我们最差的吃。”
“有次我偷吃个馒头,他差点把我打死。”
“他还叫我们拦那些官老爷的轿子,若不给我们钱,便往轿里仍石头。”
小乞丐们纷纷控诉。
“那宋二刚莫非也是,阉人?”这个词让魏四很自卑。
费千金点头道:“是啊,他们那些人都是前几年没被召进宫的阉人。”
“那你们也全是?”魏四指指众乞。
“我们是。”站起七个少年。
费千金指指另外几个道:“他们是无家可归,流落街头的孤儿。”
魏四苦笑低头拔饭,心头泛起酸楚。
费千金以为他看不起他们,连忙道:“魏四哥,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才净身的。”
魏四苦笑道:“不瞒大家,我也是阉人,这次来京城便是想入宫。”
费千金一听,并未吃惊,得意地对小兄弟们说道:“看吧,我说得没错吧。”
吃惊的是魏四。
“我费千金没别的本事,但从人的行走上便可看出是什么人。”费千金笑道,“白天我观察大哥很久,便猜您也我一样。果然如此。”
魏四只有笑着点头称赞。
“这入宫比上天还难。魏四哥,你可能要白来一趟了。”费千金继续道。
“既然来了,便试一试吧。”魏四道。
“那好,我们和魏四哥一起再去试试。这万一谁被选上,咱宫里有人,还怕他宋二刚个逑。”
“宫里何时招人?”魏四又问。
“公告已经贴出了,招三百人。”
魏四听到这个数字,放宽心。
费千金苦着脸道:“魏四哥,你知道去年招多少人不?五百。结果去应招的足有五千。象我们几个花了二十两银子净身,结果未被招入。钱都是家里人凑的,从别处借来的,家是回不去了。只好在京城混着。”
“净身要二十两呀。”魏四惊讶道。
“即使这样,还这么多人想去净身都难,连第一关面试都通不过。”
“还有好几关吗?”
“嗯。先是面试,选中的人才有机会去净身,之后又是两层面试。我是在最后面试时被淘汰的,当时只余一千多人,我还以为机会很大呢。”
听到这,魏四叹道:“为何像你这般聪明伶俐的人也难被招入呢!”
费千金笑道:“魏四哥,你可能不知,若宫里没人,想要入宫,只有靠运气了。”
“那你宫里有人吗?”
“有个同乡在郑贵妃宫中,但职位太低,说不上话。”费千金摇着头道。
魏四不禁为自己的前程担忧起来。
夜渐深,小乞丐们都已睡去,横七竖八地占满整间屋子。
次日,清晨去乞讨的两人急匆匆地跑回,上接不接下气地道:“魏四哥,不好了,宋二刚正往这边过来!”
费千金惊道:“莫非此处也被他发觉了?”
魏四心想若是已发觉,昨晚便会追来。问那两人:“小马、小虎,他们进了胡同没?”昨晚三金已介绍了这群孩子,记忆力极强的魏四能准确叫出每个人的名字。
俩人摇摇头,“我俩刚出胡同,看见他们便急忙回来。”
魏四放下心来,对费千金道:“咱俩去探探,其他人呆在屋中不许出去。”
两人悄悄来到胡同口,未见有人。
“在那。”费千金指向另个胡同处。
魏四望去,果然见宋二刚和两个手下正在不停踱步,等待什么。
“是在找我们吗?”费千金悄声问。
魏四摇头作答。
“妹夫,妹夫,我这最近不好过,只有这些,您先拿着吧。”宋二刚紧紧跟在一人身后,点头哈腰地道。
“这人是……?”躲在暗处的魏四见那身影似曾相识。不就是昨日广宁门四个税监里的一位吗?
“千金,认识他不?”
“是王泰,负责广宁门处的个税监。”费千金认得。
原来是那王老汉的儿子。太好了,有老乡帮忙,入宫应容易些。“宋二刚为何喊他妹夫呢?”
费千金道:“去年宋二刚把老家的妹妹接到京城送给了王泰,这事我跟他时便知道。但他只带亲信来这里,我从未跟着来过。”
“你不是就住这吗?没遇到过?”
“这间屋子也是这几天才被我们寻到的。”
魏四不再问,回屋后马上下令:“你们在附近转转,如果发现有四川女的,就在那家门前作个记号。”
“什么记号?”
魏四想了想,道:“就在那家门旁用小石子划个框。”
“那我们怎么知道人家是不是从四川来的呢?”有人又问。
小文、小武开心地道:“我们知道,我们就是从四川来的。”
“好。”魏四笑道,“和他俩说话口音差不多的,你们就作上记号。”
孩子们端碗便去。
“魏四哥,你找四川女人作啥?”费千金不解地问。
魏四笑笑,“自有用处。走,咱们去西门看看。”
费千金猛摇头,“宋二刚必在那附近,还是不要去了吧。”
“宋二刚不认识我,我一人去便是。你就带着他们在附近吧。”魏四道。
来到西门,人来人往,秩序井然,并未见王泰那四人。魏四便随意在角落处坐下。
近晌午,一队士兵急匆匆而来,中间两官员,其中之一便是昨日那杨涟。
到了西门,士兵们立刻将昨日龙镗死亡之处围个圈。百姓们围在外观望,魏四也在其列。
“便是此处。张大人,光天化日之下杀人,还请主持公道,为死者做主。”杨涟的话铿锵有力。
西门兵马司指挥张凤翔点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杨大人可知是何人所为?”
“谁人占了我们的办公地?”摇摇晃晃地过来四人,正是那四位税监。
“便是他们!”杨涟怒指而道。
四人酒气冲天地走到中间。见到杨涟,赵禄对张凤翔道:“张大人,你可不要听这位什么祭酒瞎说。”
“是国子监祭酒。”一税监道。
“岂有此理。”杨涟道,“张大人,凶手便在那处,快拿下他们。”
张凤翔尴尬地对杨涟道:“杨大人,你有所不知,他们是皇上派来的,我一个六品小官怎能抓?”
“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几个小小阉人为何不能抓?”杨涟厉喝。
“你说谁阉人。”脾气暴躁的赵禄挥拳便要打。
“赵公公。”张凤翔厉喝制止。
那王泰道:“昨日那人侮辱我大明皇上,我们是为皇上除恶,犯什么法。”说时身体不停摇晃,醉得不轻。
“杨大人,以后事情搞清楚再来报官,瞎耽误时间。”张凤翔怨道。
杨涟气愤不已,喉咙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
张凤翔向四税监拱手致歉:“各位公公受惊。”然后向杨涟“哼”了声,率兵离开。
四人得意洋洋地数落杨涟,“你个小小的祭酒就想在太岁头上动土,不自量力。”
“晦气。兄弟们,走,回‘喜来楼’继续乐呵!”
只留下目瞪口呆的杨涟呆立在那。
围观人群散去,魏四犹豫下后走过去安慰杨涟道:“杨大人,世道如此,你斗不过他们的!”
杨涟见眼前这乞丐般人物,破口大骂:“你个臭要饭的知道什么叫世道,滚开!”推开魏四,气愤而去。
魏四望着他的背影,气不打一处出。我好心劝你,你却骂我,真是狗咬吕洞宾。最让他可气的是,行走的杨涟竟掏出手帕擦了下手,然后扔掉,好像生怕刚才那一推,手掌沾上瘟疫。
算了,还是办正事吧。魏四问路人:“‘喜来楼’怎走?”
就在附近,按路人的指点,魏四来到酒楼前,蹲着等王泰。宫里无人很难入宫,这王泰有些来头,又是同乡,或可帮上忙。
这一蹲竟蹲到傍晚,王泰四人相互搀扶摇晃着走出。
“王大哥。”魏四忙起身迎上去。
“臭要饭的,滚一边去!”赵禄一脚踢到毫无防备的魏四身上。
“接下来去哪?”
“哈哈,自然是粉子胡同。张宪你小子可不许跑。”
魏四带着怨气回到那间屋子时,风起,邻居大院中的银杏树沙沙作响,惹人生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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