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2)
死了的人怎么可能会复生?
开门的声响让一屋子的人望过来,他的妻子惊讶之余,有些心虚地觑着他,很是不知所措。
“夫君……”她轻扯着他的袖口轻唤着。
他回过神,双眸含霜,冷冷地瞪着她,不发一语。
这是他第一次用如此冰寒的眼神,不带一丝感情地看着她。
仰若一颤,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说明。急得将他的袖口抓得更紧,生平未曾像现在这般恨起自己的口拙,不善言辞。
“为什么?”他闭眸平息体内奔腾的滔天大怒,睁眸之后,直视双亲哑声问道。
他受伤了,她知道。尤其当他反常地这么平静地轻声问,她更是心如针刺。他没有甩开她,但他却将眼光调开,不再看她了。绞尽脑汁想给他一个安慰,试着厘清思绪向他说明一切原由。
但怀抱万俟鸿烟的冷弦乐却出声了,“我和你爹不诈死,你能及时醒悟,别再为了反抗而反抗吗?”她指的是,多少次苦心劝说,让他走一趟“璐竹谷”探视仰若,他皆拒绝的事。她有信心,只要他一见仰若,一定可以消除脑中既定的偏见,正视到她的好,进而倾心。但这倔小子,根本听不进去。只要一念,马上往“快活城”跑。私下观察过,也没见过他对那个莫瑶多有心,根本就是纯粹为了反抗他们擅自为他订下婚事。
当然,那个莫瑶的心术不正,心狠手辣正好给了他们利用的机会。于是,为了彻底断绝晨风和莫瑶的来往,她还私下约莫瑶见面,明白表示不会让她进门,不接受她当媳妇,只要他们还在的一天,就一定会想尽办法拆散他们的往来。
就这样,莫瑶很容易被激怒,马上就现出本来面目,对他们出手。他们正好将计就计。事先早已服下“清毒丹”,刻意放水,让她对他们下毒,马上就出现她所下的毒的中毒症状。当晨风赶到,她逼他发誓,对他们许下承诺。因为,她知道儿子不轻易许诺,一旦许下,便会说到做到。得到他的承诺,他们夫妻便呈现出假死状态。但心脉其实被之前服下的“清毒丹”护住,然后,在晨风将他们下葬之后,张百笑夫妇便将他们救出。
一切时机掌握得这么准,当然归功于她的天机神算。像这次,也是她无意中窥算出他们需要帮助而赶来。当然,在来此之前,他们还先去寻找了几样不可或缺的东西才来。
因为目前救人为要,时间迫在眉睫,他们也就没考虑太多就赶来,至于如何善了这个骗局,如今看来,真是有点棘手呀!
换言之,这该死的一切只是为了设计他娶她了?但他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知道,这话一出口,一定会狠狠伤了她的心。都到这份上,他还顾虑着她的心情,未曾见她以前,从不知道自己可以对一个人怜惜到地步。
被愚弄的感觉如此糟糕,生平最讨厌被欺骗,偏偏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都是他的至亲!
他瞪着她,锐利愤怒的眼神几乎要烧穿她的背,被欺瞒的痛苦与失望全明白写在眼中。
一股野兽似的悲恸从他喉中升起,钻出紧闭的牙关,挥开她的手,他转身离去。
当他为了双亲遇害而自责忏悔时,当他为了责任而对自己绝情绝义时,当他为了她而掏心掏肺付出所有时,当他亲手将为爱痴狂的莫瑶杀死时,他们只是看戏般地看着他的痛苦挣扎。被伤害的感觉如此鲜明!以致他无法再在那个空间待下去,否则他无法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让余生后悔。
仰若怔怔地看着被甩开的手,这是他第一次甩开她的手。心脏好像被打了一记闷拳,痛,却只能隐忍。然后回过神来,她半慢拍地追了上去。
屋里,还在把诊治病人的继续诊治,抱小孩的继续抱小孩,但无言对视的一眼,皆有些愧疚、有些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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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得极快,她追得辛苦。
倏地,他转身。星眸怒焰四溅,满腔怒火正要喧泄而出。然,他终是克制住。只是不带感情轻声说了句:“别跟着我!”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仰若闻言,硬生生顿住了脚步。看着他迅速地转身,足下几个轻点,绝佳的轻功,让她瞬间便再也追寻不到他的身影。
她无力地跪坐在地,接着,泪水在她眼眶中汇集,愈积愈多,终于因承受不了重量而坠落,一颗颗在干涸的草地上形成小型水洼,但不一会儿却又被干草下的土地吸收了去。
她是不是从此就要失去了他?
“呜……”她将脸埋进手中低声呜咽着,感觉心头上有块肉正从身体被撕扯剥离,苦得她眼泪直流,痛得她无法呼吸。“对不起……”
“我……我没有骗你……”其实她也不知自己想要表达什么,夹杂抽泣声,又说得断断续续,况且他早已远去,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不是想撇清……我、我真的不知道爹娘他们会那样做!如果、如果我知道他们的计划,知道你不想娶我,我、我当初一定会阻止的!”起了个头,发现要完整表达就容易得多了。
“我真的不想伤害你……”她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就只是一直边说哭边说。
直到由掩面的指缝中看见一双白靴,她愕然地松手,盈满泪珠的杏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缓缓蹲下与她平视,小口微张,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一声无奈的浅叹,他轻将还呆愣着反应不过来的妻子带入怀中。
低头看着那双红肿的水眸,心里微疼。
“你……你走了……现在……回、回来……?”她又开始词不达意。其实想问的是方才明明看他走远的,怎么会突然就出现在她面前。
晨风多少知道她的意思,却没有解答她疑问的意思。方才走了一程,思绪明朗些。
明白自己无论如何是再也放不开她,就算她是参与设计他的人之一,那他只好认了!况且,有着一双那样纯净清澈美眸的若儿,他想,其实自己内心深处是相信她的。发现真相的一瞬间,当下的确愤怒不已,更气她把他当傻瓜一样蒙在鼓里!有一瞬间甚至连夫妻诀绝鸳鸯拆分离的想法都出来,但这念头刚闪过,心又痛得不可思议。于是,他越走越是肯定自己的心。
这辈子大概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放弃他的妻吧。
于是,有了这样的认知,他又回头了。
只是,不意见到这样失声痛哭,愧疚伤心的她。
沉默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久,她只是浅浅抽泣着,怔怔地看着他。
他又叹了一口气,掏出随身携带的汗帕,轻柔地为她拭去满眼满脸的泪痕,动作充满了怜惜。
洁白的面料滚银边,右下角还用银线绣着一株傲竹,雅致到不行的一条汗帕。一针一线皆出自她的手。
薄唇微扬,扯出一道浅浅的笑弧。她确实用心对他不是吗?无论一开始成就他们姻缘的原因为何,但他们确实彼此倾心不是吗?这一瞬,他确实真正豁然开朗,释然了。还有什么比彼此相守一生,相互扶持更重要呢?
“不哭了?”见她没再掉泪,擦完她脸上原先掉下的泪痕,他语含宠溺轻柔地问道。
迎视他温柔的眉眼,仰若有些不解。他不生她的气了吗?
“夫君……原谅我了?”她急急伸手覆住他拿着汗帕的手。
垂眸看着两人交覆的双手,“我只问你一句,你原打算何时告诉我爹娘还在世?”
“我、我……”完了!她太紧张,“我”了半天就是没吐出下文。方才一直太过懊悔没把握机会向他解释,而今,他给她机会解释,她太想把握住,反而结巴个不停。
游离的视线重新回到她身上,晨风不禁有些失笑地看着她,那懊恼自己口拙的样子实在太过可爱!
“慢慢说。”他伸出另一手覆住两人原就交覆在一起的手,轻拍着。
红霞飞快染上她的粉颊,贝齿轻咬樱唇,嗫嚅说道:“坐月子期间,我爹娘来看望我,那时我才知道公公婆婆他们还在世的。我吓了好大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婆婆就拗我答应她,先别告诉夫君他们还在世。然后,他们就和我爹娘匆匆离去了。”说到这,她的表情好不委屈呢。“我原打算取得婆婆同意后,马上就告知夫君的。可是,我等了好多天,他们还是没有再出现……”
原来如此,难怪月子期间,她老赶着他去办正事,不用陪她。也难怪她一点也不担心莫瑶会偷袭她,因为她以为他双亲一定还在暗中保护着他们,只是未料到,他们早已在看望她后就启程了。
晨风很快地将所有的事物连结起来,马上明白一切的前因后果。虽然能理解这小呆瓜隐瞒真相的事,但他仍是忍不住偷偷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之前怎么会认为他的若儿成熟了不少呢,其实骨子里根本就还是初嫁他时那个娇憨又单纯,不擅言辞,一紧张就语不成句的小呆瓜。
“回家吧。”不自觉又吐出一口气,他轻拉她起身,为她拭去身上的草屑,揽着她的肩,要跨开的步伐却跨不开。因为,她显然还在状况外。
“走呀,怎么了?”
“夫君,那……那你到底是原谅我了还是……唔!”唇被堵住了。
“傻瓜!”他宠溺轻斥,拉着她跨步走。然后,她再度慢半拍地领悟到这个中的含义后才笑颜逐开,接着又随着他跨开的脚步,立即莲步轻移想跟上,然后发现因为跪地太久而双脚发麻,刚一动马上倒跪在地,只能揉着发疼的两膝对他投以抱歉一笑。“脚麻了……”
晨风有些了然地帮她轻揉脚掌,待酥麻之感褪去之后,才弯腰示意她上去。
仰若有些难为情地打量四周,发现没什么人才爬上他的背。然后想起了之前他带她出庄游玩时,也曾背过她。一种幸福的甜蜜感觉攫住全身,嗅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她顺从心里的感觉,把头弯进他的颈窝处。
感觉她的依赖,来自颈窝处的甜蜜负担,他偏头扬唇一笑,多少深情尽在其中,一步一步朝他们的家走去。
“从今往后,我们之间再也不要有秘密存在。”风中,男子温柔地对背上的妻子说。
女子扬起一抹温柔恬淡的笑大声应允夫婿。
然后,他们知道:属于他们的幸福是真的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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