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2）
“当归3钱，红花、川芎各1.5钱，五灵脂2钱……鹊儿，我要的凌霄花呢？”听见脚步声，以为去拿药的鹊儿回来了，于是仰若头也没抬。
没听见回答，伸出的手也没得到应该拿来的凌霄花，仰若纳闷地抬头。“夫君……”她心虚地垂下了头，不敢跟他明显露出不悦的眼睛对视。马上放下手头上抓好的药材。
这是给孙大娘女儿月环治痛经的药，她每月总会被这女人的毛病折腾得脸色苍白无血色，虚汗狂掷。
“若儿。”万俟晨风恶狠狠地瞪着妻子，“你还在坐月子！”
她是打算再把他吓死一次吗？
她生产时足足痛了一整天，羊水破后又折腾了一个时辰才生下一双儿女。而一直在房外等候的他，只能无助地听着她痛苦的嘶喊声，再看着丫环将一盆盆染成血红的热水从房内端出，他全身颤抖不已，地板险些让他来回踱出一个坑。当第二个婴啼声响起，在婢女步出房外兴奋地报喜之后，听完那一句“母子均安”之后，他全身像虚脱，无力地跌坐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有力气走回房里，她还在睡着，沉沉地睡着。
他的手划过她苍白的脸，汗湿的发，恍然有种要失去她的错觉。
母子均安！母子均安！婢女报喜的声音在脑中回响千百回。他又在心中默念了数声，才颤着手探向她的鼻间。
一双翦翦水眸蓦地睁开。
他可笑而不自然的动作，杏眸波光流转，她倏地明白他的举动为何，一个忍俊不住，“噗哧”笑出声。
他僵住，好半晌才收握成拳，而后缓缓放下。
然后，他也是像现在这样恶狠狠地瞪着她好久好久，久到她眼眸有些无力地垂下，犯困地要合眼，才被他猛然一个俯身紧紧抱住。
“我绝对、不会、让你再生第二胎！”他狠狠地咬牙道。这种无措惶恐的感觉他该死的不想再经历一次！
可怜的夫君！他真的被她吓到了呢。
然后他一口气请了三个奶娘来照顾孩子们，只准她每日数餐进补和卧床休息，甚至不准她抱孩子抱太久。
“还有两天就满月了，夫君。”她柔柔地提醒他，自己的身体早就恢复了。他也确实太小题大做了些，哪个女人生孩子不是这样的？
这时鹊儿把凌霄花拿来了，她马上快手快脚地把几味中药包好。
“鹊儿这个拿给孙大娘，顺道让人来房里把这些收拾收拾，再让奶娘把孩子们抱进来。”
“好的，小姐。”鹊儿马上接过药包下去，背过身子时马上弯起嘴角笑了开。看似柔柔弱弱的小姐越来越厉害了，姑爷几乎被吃得死死的，明明一脸冷漠的姑爷很强制的说，一碰到小姐，每次都没辄了，真好玩。
“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出庄？”
“出庄？”她有些惊讶。毕竟他这些日子一直紧张兮兮的，几乎寸步不离她，就怕一个不察让莫瑶跳出来对她施毒。
他点头，从袖中把那张黑色的请帖拿给她。
仰若狐疑地打开，看到上头的名字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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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起来！”万俟晨风按住正要起身的妻子。对自己已经尽量放轻声音却还是让妻子跟着醒来的事有些懊恼。“再睡一会儿。”他柔声吩咐道。
“夫君要去赴约了？”
他含笑点头，为她拉高了丝被，“等我回来。”语毕，在她光洁的额上轻吻一记，便跨步离去。
刚步出庭院那道拱门，石鹰平板而恭敬的行礼声便响起。
万俟晨风有丝无奈地睨着这个谨守主仆之分的男人，“今日你留在庄内好好保护我妻儿的安全。”
“庄主？”石鹰讶异地抬首，“你要单身赴约？”
回首凝重地望了寝楼一眼，一种不安的感觉慢慢在心间扩散，也许他不该去赴约。
“庄主，这万万不可！曲怀生这个人行事无章，出手狠毒，此次贸然约你一见，也许有什么阴谋，你单身前去，太危险了！”
这些他当然知道！
但他还有更深的考量，一定得出庄赴约。
“我把他们都交到你手上了，别让我失望！”他拍拍石鹰的肩头，意味深长地嘱咐着。
在石鹰还没来得及回应前，便已旋身离去。
当那抹白色的身影一踏出庄门，一直暗潜在暗处的身影才现身，红艳的唇上不觉扬起一朵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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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曲怀生跨进相约的雅轩，看到的便是万俟晨风一身白衣倚在窗边，一脸淡漠地饮酒，无形之间，自有一股魅惑人心的迷人风采。
轻闻足音，修长的指还勾着酒杯，万俟晨风回头就这么与曲怀生四目相对。
两人对于彼此都不陌生，却同是第一次见面。
“清晨饮酒？”曲怀生走到桌旁，一派慵懒地也为自己斟上一杯，唇角微勾，笑意未明。
轻步也走到桌边的万俟晨风缓缓地将酒杯搁在桌上，状似毫不提防地等着他也为自己斟上一杯。“有何不可呢？”
“不怕我下毒吗？我‘绝命谷’的使毒能力可不比你那老相好差。”曲怀生剑眉微挑，目光酌酌地盯着他搁在自己面前的小酒杯，意有所指地道。
万俟晨风显然对于他口中的“老相好”一词感到不快，“曲少谷主，请注意你的措词。”星眸半是打量，半是警告地睇着他。
曲怀生有趣地挑眉，传闻中的万俟晨风很冷很淡漠，除了年少时的张狂气焰，近年来，已内敛到教人窥不出半丝情绪，但方才小小一试，却轻易地叫他看出点端倪。
“你介意这个称呼是因为你的妻子还是因为这个人令你太在乎？”似诮讥似揶揄，但实则细细地打量着。但心里，其实他早已明白万俟晨风的真心，非执意要一个答案，无非也是让自己真正地放手吧。想起了那一个总是含忧带愁的女人，心再度一紧，其实他也明了自己真正的心之所在吧。
万俟晨风知道曲怀生在等他的答案，而，隐隐有种感觉，这个答案很关键。但他迟迟未作答，饮酒间思量着给如何回答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虽然曲怀生确实曾派人刺杀他，但眼前的这个人，虽然阴沉邪气，但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坚定的东西，万俟晨风相信，他绝不如传闻中那样滥杀无辜，残忍而不择手段。
洒杯置于桌上的同时，他心里也有了决定，就放手赌一把吧。
“你这么试探我是为了我妻子？”
曲怀生笑得若有深意，“是，也不是。”
“你确定还要一直卖关子？”有些看明白他，心倒也渐渐平静下来。“我相信你！”
曲怀生讶然，刚刚还一副提防谨慎的人，突然这么定定地盯着他，并说着相信他的话，他，凭什么？
“我承认赴约之前，我毫无把握你的为人。但，现在我相信我所看到的，我相信你心无恶意。也很感谢你对我妻子的爱护！但，我不会放手！她是我要一辈子一起走下去的那个人，这个，再多的曾经和也许都不会改变！”起了个头，发现要说完并不难。他从不是个乐意解释什么的人，但就让他们开诚布公把一切都谈开吧。
曾经代表过去，也许代表无法预测的未来，曲怀生听懂了。对于他的坦诚，再回想自己对独舞的错待，心扯得更疼了，但正视面前这个男人，反倒有些失笑了。
一脸淡漠，面无表情，毫无情绪起伏，却又轻易打动人心，这个男人，真的教他也有点欣赏了。
缓缓地掏出万俟晨风回的帖子，盯着那飞扬的四个字：君意何为。
“今天我是来作一个了断的。”他吸了口气，如是说道。对上万俟晨风充满疑惑的眼神，他明白他在纳闷他们两人之间有何瓜葛需要了断。
“你的妻子，在我对人性最为失望的时候，给了我希望，所以我慕恋她，我满心满意想守护她。并不一定要得到她，但起码一定要让她得到幸福，这就是我的想法。求婚被拒，我不以为意，但当我得知她的夫婿，其实跟别人有牵扯时，我很生气，我想他没办法给她幸福，所以……”他一顿，万俟晨风马上接口说道：“所以才有了那些刺客？”
曲怀生点头。
“后来尊夫人出走，我便命令一直暗伏在‘悠云山庄’的蓝绫跟紫衣将她带回并困于‘云尚宫’，因为不管她接不接受我，但起码，可以保证她的人身安全。毕竟她就是在你庄里，也不安全不是吗？”说到这里，他有些生气地瞪着万俟晨风。
“你这么说什么意思？”
曲怀生冷冷一笑，“想必你还不知道吧？在莫瑶到‘悠云山庄’之后，曾多次想向尊夫人下毒手呢。”
万俟晨风闻言虚晃了下，那若儿……可还安好？莫不是她早已身中剧毒，所以莫瑶近几个月才会完全没动静？
假使如此，那他今天暗中调换相约地点的苦心只是白忙一场吗？
他眼中的伤痛担忧震慑了曲怀生，直到这一刻，他完全确定万俟晨风对妻子的感情。像他这样一个才思敏捷的人，现下只因他一句话，根本方寸大乱，一点思考能力也没有。忘了自己的妻子毫无中毒征兆，面色红润，还平安为他生下一双健康的儿女吗？
有些失笑地摇头，拍了拍万俟晨风的肩。“尊夫人拥有百毒不侵的体质。”
换言之，她健康安在。忆及自己的反应，反倒显得可笑了。狠狠地瞪向眼前的男人，他似乎以捉弄自己为乐。
眼神一凛，他冷冷地注视着曲怀生。
他从进门至今一直在试探他，思及他方才一句了断，蓦地，眸光一转，他明白了！
“你不断地试探我，是想确认我对若儿的真心，然后真正放手？”
聪明！曲怀生心中的欣赏又多了一分。但表面上他仍是波纹未兴，仅是淡淡地颌首承认他的猜测。
真的放下了！出乎意料地，心里有些轻松，也有些失落。
“莫瑶前几日来找过我。”莫瑶声称已研制出奇毒，取名“红线歼”，此毒无色无味，能在无形间快速进入人体，一开始并不明显，但随着手腕处的红线延伸，越来越虚弱，直到红线到达肩部，人便会七孔流血，气虚身亡。最重要的是，这种毒就连百毒不侵的毒人药人也不能幸免，一旦染上同样性命堪忧。
她打算与曲怀生联手，将万俟晨风困住，再将此毒施于石鹰和张仰若身上，以达到控制万俟晨风的目的。然后她再将解药给予曲怀生，让他得以控制张仰若。如此，她得到她想要的万俟晨风，而曲怀生得到张仰若，皆大欢喜。
而他的赴约则是她最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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