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忽觉华发尽沧桑
“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走开!走开!”琅依陷入深沉的梦呓。
正在偏殿整衣戴冠的龙君御复杂地望向纱帐后的寝宫榻上。
冷汗涔涔的螓首因梦境的挣扎而左右晃动,又是一声尖叫,她蓦地惊醒过来。
“先退下去吧!”已在李公公服侍下穿上朝服,却未戴上通天冠的龙君御蓦地开口。
“这……”李公公迟疑了下,因为早朝时间就要到了,诸位大人早已进殿。
急遽的喘息声传来,再度处让龙君御身形一震。
李公公马上了然地示意六个小太监一齐退下,于殿外等候。
恶梦过后,总会不自觉盯着自己掌心的琅依,怔忡间,一团暗影遮住了些许光亮。
琅依愕然抬眸,竟是已穿上朝服的龙君御。
犹泛泪光的大眼倏地发亮,霍然起身,将榻前的他抱了个密密实实。“君御……”
龙君御垂眸看着她的发心,那犹瑟抖的单薄身子,与她方抬起的无辜大眼,倒是少见的楚楚可怜。
略带无奈地轻叹了口气,环上她纤腰的大掌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别怕!有朕在!”
“嗯”她抬首,噙泪含笑点头。万般柔情寄于水润过的杏眼,那是专属于他的热情。
蓦地发现他身上的朝服,“要上朝了?”
“快寅时了。”龙君御绝对是个勤劳的皇帝,不若前几代君主,上朝十日便一休,他是日日早朝,必在寅时前进殿,少有迟到。每日批阅奏章到深夜更是家常便饭。
“我帮你束发。”她盯着他还未戴冠的,但实则已束好的发。
龙君御眉心暗扰,“朕的发已束好。”
“但我从未帮你束过发。”泪痕未干的眼写着任性的请求,竟教龙君御狠不下心拒绝掉头离去。
她将他的沉默当作默许,以着少有的随性雀跃姿态,迅速地放开他的怀抱,走到梳妆台拿了当年他相赠的牛角梳。
龙君御看着她光着小脚丫灵活地踩在玉砖地面上,剑眉不禁又是微拢。
虽是春天了,但仍是乍暖还寒,清晨时分,光脚踩在砖面上,寒气太浓。
脑子还在思索着该让李青安排下,将两年前波求斯进贡的地毯拿来铺垫。人竟已让她轻推至榻边坐下,回神抬眸,竟触及她笑意盎盎的丽颜,心不由得一紧。
轻轻放下了他的发,她弯身轻轻爬梳着。“君御,你的发丝原来好细……”她盯着手中的发丝,不由得赞叹。倏地,那两鬓间的黑白交错将她脸上的笑容冻结住。
手上的牛角梳怎么再也梳不下去,一条条白丝,长在他头上,却好像缠在她心上,让她的心一阵一阵地抽痛着。
他不过三十有二,仍是壮年,两鬓却已布上白霜,是她让他早生华发,满腹沧桑的!
不觉一颗晶莹的泪珠倏然弹下,轻轻打在他的手背上。
龙君御一震,讶异地盯着手背上的水珠,愕然地抬眼,对上她的满眼凄迷。
那……是她的泪?
他心一紧,她手中仍是盈握着他的发丝,满是心疼,哭得难以自已。失笑地摇首,他抬手以手背缓缓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他目视着她包着纱布的右手,那紧紧掐握住的牛角梳,神情满是宠溺与无奈。今早他们直到目前为止还算融洽的气氛令他心情舒畅,但她却莫名地哭泣,哭得哀恸万分,无法克制,教他的心被她打得好乱好乱。
“你今日是怎么?”未免太过善感!
“你有白发了……”
眸光一暗,他笑得满是沧桑。“是呀,君已早生华发,卿犹青丝惑!”
回想起当年帝王藏书阁内,手抱襁褓稚儿,目送她迫不及待远走的决绝身影。他大咳泣血,心痛难当,一夜难眠。清晨李青进殿服待,竟是大惊!
他,龙君御!一夜白了发!
太医院的众太医急煞,没日没夜商讨对策,几个日夜之后终于共同研制出一种药水,让他能将白发洗黑。但他硬是挑出了两鬓里层两缕白发,不让它被洗黑。
他要留着这两鬓白丝,提醒自己的满腹沧桑与情殇。
“君御,没有青丝惑!我可以为你断发。”她弯身揽住他的颈。
如果他介意她满头青丝,而他已生华发的话,她可以毫不眨眼去剪去这一头青丝。
“束上吧。”龙君御淡淡地道。墨眸就像一片深沉的海,教人窥不出半丝云起风涌。
“嗯。”琅依依言重新将梳子爬上他的发,一下一下梳着,然后打上髻。
“中原人常说道:割发断情,断发便是断绝夫妻情义,除非你想与朕断了这夫妻情分,否则勿须如此。”
“我当然不想!”
很好,她急切的保证取悦了他。唇角一勾,他起身准备唤李青进来为他将通天冠戴上。
“君御!”
“嗯?”
“你要一直好好的!”那天李青和程信的话一直悬在她心上。
四目相对,他嘴角淡勾,只是伸手轻抚了下她的脸,便跨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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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邸
元相思临窗而立,眉眼含愁,出神地盯着窗外。美丽的脸上,有着显而可见的怨怼。
想她元相思生得花容月貌,出身才情皆高人一等,合该是众人捧在手心呵疼一生的!却落得孤守玉宇,无人相伴的境地,有夫若无夫!
“唉!”柳眉淡蹙,看窗外红梅,开得正艳,暗吐芳香。
她是堂堂的左相之女,是一颗享受众星拱月的明珠,原本是龙君御在皇后离宫后经众人推荐,想册封为妃的人选,却因她深深为他折服,情难自已,故抛开大家闺秀的矜持,想提前侍寝,而触犯圣颜,被贱赐为官印天为妾。
虽有不甘,也放不开对龙君御的爱恋,但又因见官印天英气凛然,气宇轩昂,倒也是世间少见的俊挺,再者父亲又保证道:“官印天虽只是新封的将军,但自出师以来,一直屡建奇功,前途无可限量!”
于是,她将满心情思全寄于他身上,把他当成另一个龙君御。奈何,他心中只有国与家,豪情万千,常年出征在外。冷落了他体虚气弱的正妻与她这美艳的小妾。她进门不过两年,那个可怜的女人就香消玉殒了,她暗自窃喜,以为梦想中那种被丈夫全心娇宠的日子就要到来,她将守得云开见月明。但她错了,在正妻过世一年后,他便出征北疆。好不容易盼得他归来,封侯拜爵,兵权虽被架空,但她倒乐得他终于闲守在家,与她吟诗咏月。但他却是整日郁郁寡欢,连正眼也没有看过她一眼。
“唉!”上天为何待她如此不公呢?
贴身侍女云童望了又在唉声叹气的女主人一眼,简直也想跟着叹一声了。这个女主人,人其实不算差,也没大声嚷过一声下人,就是永远都是这么一副弱不禁风,蹙眉叹气这一点不太好。
也难怪侯爷这次回来,连理都不想理她了。本来兵权被削心情已经够糟了,若再对着整日叹气的夫人,那可能连活着的心都没有了。
“云童,你说……我长得可美?”元相思纤手抚颊,敛眉正色地说。
“美!夫人长得极美!”云童不是第一次被问到这问题,自然明白该是什么答案最能讨主子的欢心。
元相思眉眼含情,桃腮樱肌,的确是美的!那我见犹怜的柔美之感,再加上莲衣逶迤,倒真有几分谪仙出尘之美。但在云童看来,元相思的美是不经看的。
“比起过世的正夫人如何?”
云童几不可闻地皱了下眉,不着痕迹一笑,再度说出现任主子想听的话。“辛夫人只是蒲柳之姿,自是比不上相思夫人的花容月貌!”辛夫人,小名彩儿,是官印天名媒正娶的正夫人,也是云童上一任主子。
元相思满意地笑了,无限自恋抚着自己保养得极好的肌肤,又想到自己“多舛”的命运,又是谓然一叹。
“夫人,可要到花园走走,现下桃花开得正美呢!”
美人蹙眉思虑着,终是点了头。搭上云童伸过来搀扶的手,莲步慢移,步至红梅林。
林间石桌旁,官印天出神地盯着那美艳动人的红梅。
想起了那一双隐在盔甲下的眼睛,再与记忆中那一双傲然的眼重叠。薄唇微勾,眼神复杂。
“相公!”元相思惊喜地看着坐于石椅上的男子,莲脸绽笑,有些急切地甩开云童的手朝他奔来。
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手,他冷淡地问道:“有事吗?”
元相思脸上的笑容暗淡了下来,“相公,你为何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
他抬眼看她,淡疏回道:“你多想了!
元相思双眼立刻漫上水雾,“妾似胥山长在眼,郎如石佛本无心。”语毕,她便哭得梨花带泪,无限委屈地离开。
官印天面无表情地看着主仆二人渐渐看不到的身影,不到一刻便又将视线定在那红梅上。
元相思说得不错,他对她本就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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