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若能承欢众望归
耳边再度传来开门声，还在埋首针线的琅依不疑有他，以为管玉又放不下心踅回来。
“管玉，我这就要歇下了……”她有些无奈地扬唇苦笑着抬头，随即讶异地睁大秋波水眸。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李公公恭敬地福身行礼。
“李公公免礼！”但见李青的欲言又止，琅依有些疑惑地问道：“有事吗？”
李公公似有难言之隐，脸上闪过犹豫挣扎，最后才把牙一咬，侧过身子。
接着，程信便搀扶着醉得有些不醒人事的龙君御步入殿内。
“这……？”
程信没有给琅依把话说完的机会，“陛下今夜有些喝多了。”
琅依柳眉一蹙，蓦然明白程信在打什么主意了。绝美丽颜陡沉几分，罩上一层寒霜，“他不会希望你这么做的。”
“娘娘，微臣比您还了解陛下！今夜陛下多喝了几杯，还请娘娘费心照料！”
“程大人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但本宫决不会再做陛下不想做的事，照料陛下之事就烦请李公公了！这几年陛下酒醉之时是如何照料就照旧吧，莫要再增添陛下的烦恼了！”她盯着龙君御那张潮红的俊颜，说着让自己颇为难堪的事实。看似云淡风轻的笑容中，渗着一丝自己也难以察觉的苦涩。
李公公面有难色，“启禀娘娘，其实陛下这几年滴酒未沾，因为陛下的身子并不允许。”
“公公这是什么意思？”她骇然睁大了眼，望向床上安躺的人，手不自觉握得死紧。
近看方知，那颀长的躯干根本不复当年的健硕，瘦削单薄了许多。
“这一切都是拜娘娘所赐。”程信讥诮一笑，峥峥地望着她。那隐藏在眸中深处的恨意，此刻一览无遗。
足下一虚，琅依几乎踉跄倒地。“因为我那一刀？”
心脏被狠狠地掐住，她几乎是屏着呼吸艰难问出口。
“娘娘忘了你那一刀有多么地快狠准吗？”他怒指着心窝处，无视她眼中的痛苦，继续道：“若不是偏了那么一点点，你要承受的就绝不止万人唾骂。”
看见了她眼中闪动的猜疑，他也很干脆地承认，“诚如你所猜测的，是我在时隔近一年之后，将你谋杀亲夫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的。”
“你以为怀哥为什么会把身子搞到今日这样？当年他醒来，想做的第一件便是想听你的解释，结果却是再遭你重创晕倒在地牢。再醒来，他虽对你心死，却也定要护你周全。所以，他甚至坚持每天上早朝，为的便是不让群臣发现异状对你不利。”
琅依闻言心一紧，定定地听着。
而李公公则是心有戚戚焉，伤感地低下了头。
“好几次，他坚持到退朝而晕倒于殿内，但他醒来后却只是吩咐内侍及太医不可声张。如若不是我发现了，他连我和亓也要瞒！你能相像我们的心情吗？我们心目中那个天神般的怀哥，就为了一个铁石心肠的无情女身心受重创！这倒也罢了！可是他竟为了保全你，连我们兄弟也防？”
“我气他用情至深犹不悔！于是，在我有意的策动下，怀哥防得滴水不漏的事在近一年后人尽皆知！你身败名裂，天下人为之唾弃！”他哈哈大笑，眼中闪着报复的快意与觉悟的失落。“但我机关算尽，却低估了怀哥对你的执着！”仍清楚记得，龙君御第一次听到自己与琅依的事被当成料子说书时大受打击的模样。
那时，他虽没说什么，却失魂落魄地来到两人初逢的“潇潇湖”，如负伤的野兽般，发出阵阵悲鸣。
尾随其后的他，第一次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幼稚的报复，却狠狠撕裂了最敬爱的兄长身上最痛的伤口。
“这几年，怀哥行尸走肉般的生活让我们看了都不忍！既然他要的还是你，我便会为他放下对你的恨！”黑眸凌厉地盯着她，闪着警告的光芒。
她挺挺地站着，承受得住他们深沉的恨意，却承受不住对龙君御的愧疚心疼！
“你未免太高估我了！现在的他对我也许只有眼不见为净的无奈，为何我连这也无法成全他？”床上的他频频扯衣，似乎颇不舒服，她含泪轻忽一笑。
李公公望着床上的龙君御，再望了望不为所动的琅依，最后有些着急地望向程信。
“公平点！怀哥为你付出一切，得到的却只是身心受创！如今他只是因伤而怯，该是换你走近他的时候你却选择龟缩在此，难道你悔过的诚意不过如此吗？”
经泪光润泽的美眸一沉，凌厉地射程瞪视向程信。“我很好奇你究竟在打些什么主意！要我离去的人不正是你？”如今为何又一副希望他们破镜重圆的着急样？
程信嗤笑一声，“如果我没有逼你离开，只怕你永远不会走出第一步吧？”他侧首打量那已再度冷漠如冰的绝美人儿，摇头失笑，那带着失望的无奈溢于言表。“看来是我错了！我高估了你对怀哥的感情。”
右手不自觉抚上左手手腕上方，她的表情异常复杂，令程信看不透。
她不爱他吗？
不！她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爱龙君御！只是她把感情冰封在灵魂最深处，任何人也窥视不得。
这也是她仓促弑君的原因。因为察觉到对他与日倶增的眷恋，所以她顾不得虑谋让自己全身而退，便在惊觉自己心意的那晚提刀刺杀。只怕会动摇了最初允婚的原因，只是她没有想到，一切会是那么不堪！当她看清一切，那些可笑的摇摆不定蓦地像是镜中月，水中花，像是虚幻一场，梦醒后便不复在。
从此这一生只为自己而活，而，她心之所系，惟有被她伤害至深的龙君御及他们的幼儿。
但这些话，她不会说出口，但也不需要他人的臆测评判。
琅依冷冷一笑，“你们不是早知我就是个无情无义之人？”
“那敢问皇后娘娘，故国何以亡？”
琅依脸色微变，程信知道些什么？
复望向那床上再度醉呓呻吟的人，不觉一笑，相识十年，两年夫妻情，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醉瘫的样子，酒品还不错！
含笑缓缓拭去脸上余留的泪，面向程信时，脸上的又是冰冷如霜。同样是嘴角轻扬，这次却是笑意不达眼底。想起那个让她来到世上的男人，眼底更是闪过一抹狠厉。“昆崟王性好渔色，残暴不仁，空有狼子野心而无谋虑之才，陷百姓于水火之中!亡国奇怪吗？”
程信不答反笑，如果方才没有捕捉到她脸上那一抹温柔，他会真的以为自己猜错了。但是，他看到了她脸上那万分不舍的留恋及爱怜，她的确对怀哥是有心的。
“机会已在娘娘面前，端看娘娘愿不愿去把握住了。”语罢，他转身对李公公说道：“公公，劳烦你先在这侯着，如果娘娘真的吝于关心陛下的话。”他意有所指地淡淡朝琅依扫去一眼，这才上前行礼告退。
“娘娘？”李公公为难地瞅着面无表情的琅依。
眸光一闪，她凝着脸没有进一步动作。
“公公退下吧。”
“奴才告退！”李公公不放心又深深望了主子一眼，终是举步离去。
目送李公公离去身影，她仍是一脸木然地站着。
真的要走到这一步了吗？她的骄傲真的允许她这么做吗？或许她是不介意玩些小手段，但趁他酒醉，再度与他行**之欢？
十指掐紧下身素白的纱裙，她陷入踌躇。
一双清明的眸子始终带着难言的复杂，紧紧相随。只是，背对着床的琅依，始终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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