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夫妻偶遇遗白绢
龙郅睿眉飞色舞地说着，今日母亲带他在花园里莳花弄草是多么地有趣。
“父皇，你不知道，那只毛毛虫有这么大哦！”小家伙伸着肥短的手指比划着，姆指停在食指的第二个指节处，努力地要表达出毛毛虫的硕大，乌黑大眼睁得大大的，嘴边甜甜的笑意更是从进门就没停过。
李公公别过头偷笑着，太子殿下的表情实在太可爱了！
龙君御含笑听着，手中的小册子一本批阅过一本，一刻也没停过。
“父皇，我反对啦！你都没有在听。”龙郅睿嘟嘴抗议，压住未批阅的那叠奏章，硬是不让父亲拿起。
“你继续说，父皇有听。”
“母后帮我把毛毛虫拿掉，我都没有动，也没有在怕哦！母后夸我好勇敢呢！”事实上他是吓得呆住了，反应不过来。嘻嘻～
“母后还教我挖土，然后把小树放进土坑里，再埋上。我还有浇水哦！不过母后说我的水浇得太多了。”小小男子汉挺起的胸膛，可得意了！
“母后还夸我好聪明哦，一讲就会！”
“嗯！”当父亲的敷衍地附合着。
小嘴噘着，再度压住父亲手中的册子。
龙君御抬首，眼前那张自己缩小版的小脸上明显挂着“我很不高兴”的表情，那张嘟起的小嘴吊得半天高，一双清秀的眉毛几乎要竖起来。
他放下手中的笔，正视儿子的心情。
乃知小家伙脾气也不小，见父亲总算把全部的注意投注在自己身上，马上抄起矮榻上的小枕头朝龙床走去。
“早知道我就不要来找父皇睡睡了！哼！我还拒绝母后好多次耶，结果父皇都不理人。哼！坏！”
李公公掩嘴一笑，知趣收好奏章退下。
龙君御有些失笑，朝儿子走近，将他满满抱入怀。
小家伙还不依地扭动，作势要挣离父亲的怀抱。
“睿儿真的不想再理父皇了？”
哼！小小头颅硬是很有志气地别开。
“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娘亲陪睡过耶……”现在能实现，他却为了让父皇睡觉觉拒绝掉，结果父皇还……
哼！
“父皇真伤心！睿儿从进来就满口的母后，现在还不想理父皇，唉！”
话也不是这样说呀！他最爱父皇了！龙郅睿顿时软下心来，小脸的表情明显软化下来。“明明是父皇不想理睿儿的嘛。”
“父皇怎么会不理睿儿呢？睿儿可是父皇最最重要的人呀，父皇是在忙呀。”龙君御不禁失笑摸着儿子圆圆的脑袋瓜子，唇边却闪过一抹无奈。
他不是不想理儿子，也不是真的忙到连应付他的时间都没有。只是，近一个月以来，儿子口中的话题总是脱离不开她，他不知该如何反应。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对的，儿子脸上那由衷的快乐总是藏也藏不住，哪还有之前那种郁郁寡欢的神情？
只是……
她最好诚如自己所说的绝无二心，否则，一旦她伤了儿子的心，届时他定不会手下留情！即使知道那样做自己的心有多痛，但为了儿子，他发誓：自己决不手软。
说的也是啦，父皇每天要做的事好多哦！那……原谅父皇好了！
“那好吧！”小家伙开恩似的口吻轻易又逗笑了龙君御，即使是那样若有似无的一道笑弧，却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
龙郅睿见状也跟着笑起来，倏地，想起什么似的。揪着父亲的襟口，“那母后呢？父皇为什么也不理母后呢？”虽然他还小，但他也是有眼睛看的嘛，还有一张甜死人不偿命的小嘴可以问。他都知道了，父皇自母后回宫以来，都没有见过母后哦！
俊颜一沉，脸上笑弧消逝无踪。“别问那么多，睡吧！”他努了努床榻。
“父皇说嘛！睿儿很想知道……”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睡、觉！”他有些用力地将儿子按压下去，低吼着命令他入眠。
龙郅睿有些委屈地瞪了父亲一眼，旋即背过身子闭眸睡觉，不再理他。
父皇最近变得好讨厌哦！老是动不动就翻脸，只要一提到母后，就会沉着脸叫他睡觉。虽不至于明显地怒气腾腾，可是那种微愠的表情，还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呀。
该死！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儿子委屈又不平的表情，让龙君御懊悔无比。不由得和衣躺下，扳过儿子的躯体，软下嗓音，轻轻道歉。
再度获得儿子的谅解，父子俩枕间相视宽心一笑。
当耳边传来儿子熟睡轻浅而均匀的呼吸声，他却仍然了无睡意。小家伙那委屈的表情就像一道利鞭，重重地鞭鞑着他。
这不该是他！暴躁易怒，还迁怒到心爱的儿子身上，实在不可原谅！
让她回宫，是为了让睿儿更快乐！而他，不该因为自己还未做好面对她的准备便迁怒睿儿，反倒让自己成为睿儿不快乐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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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未亮，彻夜未能入眠的龙君御索性起身。吩咐殿外的宫人照料好太子后，他披上一袭披风，往殿外走去。
二月天，仍是冰寒刺骨。寒风扑面，竟还有些微疼。
经过“重华宫”与“谨乾宫”中间的“文憬宫”，他的脚步于“重华宫”宫门前停下。
复杂地望着那一道紧闭的宫门，他竟移不开脚步。
宫门前轮值的守卫不意抬首，赫然发现皇上竟不知在面前站了多久，马上失措地下跪行礼。
清亮的行礼声唤回了龙君御迷离的心神，淡淡地回了句“平身！”，便朝前走去。
留下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守卫面面相觑，不知王所为何来？又为何不留只言片语便离去。
步过长长的“御林道”，竟来到这片竹林之中。
远远望去，竟发现那凭栏处，一抹素白的身影。
她正站在那日他所站之处，出神地盯着一湖碧波。
一拢肩上明黄色披风，口鼻间呼出寒烟。
这凌晨时分，天真的是很冷。她却穿得如斯单薄，别说厚雪衣，就是薄披风也没有，龙君御不觉俊眉微蹙。
她尚未发现他的到来，走？不走？犹豫间竟是踌躇原地。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却是第一次自她身上由衷感受到那股无欲无争的恬淡。
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她螓首微侧，依稀可看出她微勾的嘴角。她似是陷入某些甜蜜的回忆，那恬淡如菊的微笑，令他的心一颤，不觉柔软。
多少次强求她为他绽出这样一抹由衷的笑而不可得，却在心灰意冷的多年后无意窥见。
天边曙光微现，她知道自己得回去了。临江处的初逢，他动情的眸光得深深藏进灵魂深处了。
谓然一叹，翩然转身，对上的却是一双复杂的眸。
琅依一震，水眸闪过一丝慌乱，却很快淡定下来。她恭敬地弯身福礼：“臣妾参见皇上！”终于能真正见他一面了！即使是在这么偶然的情况下，仍然由衷感谢上苍的厚爱。
迟迟等不到他允一句“平身”，讶然抬首，得到的是他冷冷一笑，“你竟也学会了低头？”
以前，他因爱而免其礼，她则因无心而未行礼。如今，她因臣服而恭敬行礼，他却感受不到一丝喜悦，只有无限唏嘘！
心口一窒，因为他那嘲弄的表情。
为何即使他脸上尽是嘲弄神色，她却感觉到他是那样地言不由衷呢？
水眸漫上一层痛楚，却又被她极快隐去。她不语，不卑不亢，凝眸与他对望着。
他没错过她眼中突闪的伤痛，淡淡别开眼，拒绝再与她对望。
“退下吧！”
“是！臣妾告退！”她有些难堪地行礼退下。
即使心痛难当，但她仍是牵强地微笑，假装不在意地退下。她告诉自己，这一切是她该受的罪，没资格怨恨任何人。
她确实无情，但不代表真的能做到无血无泪。她也会流泪，会伤心！但是她会和血把泪吞，挺直腰杆承受他给的痛。
在两个擦肩交错的瞬间，他甚至有种拉住她的冲动，但他忍了下来。
转身的刹那，那一抹自她袖中掉下的绢，让他几乎唤住她。然，那名字始终梗在喉间，扯不出来。
他复杂地盯着，终于走过去，拾起那一抹飘忽的白。
素白的绢于掌中摊开，那清秀的字绣跃入眼中。
一重宫门庭院深，
晓镜残鬓笑红妆。
思君念君难见君，
怜君望君莫孤衾。
无情应许多情恨，
还君一笑泪沾襟。
白绢自紧握的指缝中露出，随风轻扬。而寒风中，那个明黄色的身影久久盯着那抹白色丽影消失的方向。
然，他却没有发现，丛林处，一双悲哀而感伤的清眸在他转身的一瞬间，静静地目送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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