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越,沱尾城。
夜色苍茫,孙虎负手肃立在低矮破败的城墙上,翘首仰望黯淡的夜空,无尽的鹅毛大雪正从天上飘洒而下,只片刻功夫,便在山越的头盔和披风上积了厚厚一层,借着幽暗的火光望去,竟成了凝固的雪人~~
沱尾城之内火光冲天、一片翻腾,男人的惨叫、女人的呻吟和孩子的啼哭声交响成一片,孙虎心中一片寒凉,一如这突如其来的漫天冰雪。
辽西乌桓各个部落的头人、贵族们正在遭受最为悲惨的蹂躏和屠戮,孙虎虽然饶恕了乌桓族的普通山民,却不可能饶恕乌桓族的贵族!无论是出于势力整合的需要,还是犒赏麾下将士的需要,都必需拿这些乌桓贵族开刀。
既然是战争,战败一方就应该有战败者的觉悟。
孙虎没有兴趣参加麾下将士的狂欢活动,却也丝毫没有阻止他们的意思,这~~是他们应得的奖励!这既是对战败者的惩罚,也是对战胜者的奖励,别提***仁义道德,在这个乱世,胜者为王,战败者~~是没有人权的!
何为虎狼之师?
虎狼者、禽兽是也!一支虎狼之师,势必也是一支禽兽之师!有了战后的纵情狂欢、精神上的极度渲泄,才会有战场上的亡命博杀和悍不畏死!孙虎非常清楚他麾下这支虎狼之师是如何铸就的,更清楚要靠什么手段来维持他们的虎狼兽性~~
孙虎不希望麾下的虎狼之师毁了锦绣中原,也不希望锦绣中原毁了他的虎狼之师,所以~~他选择来了这片蛮荒的不毛之地,来这里的初衷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冷血地继续烧、杀、劫、掠,以维持这支虎狼之师地兽性和血性。
一切都只是为了活着,都只是为了活得更好!
如今~~他们的所谓的家奴叛将们已经有了官军的身份。有了稳定的老巢,有了女人和孩子,有了大群牛羊和奴隶,再不必整天游走在刀尖上了,再不必整天将脑袋挂在腰上玩命了,看起来似乎是实现最初的目标了~~
可是,孙虎比谁都清楚,这还远远不够。现在的实力还远不够保证让所有将士能活到最后、活得最好~~
他们的征途并未结束,甚至~~才刚刚开始!
不想死,就得叫别人去死。
不想被杀,就得去杀别人。
乱世法则,就是这么简单!
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吧图身上裹着厚厚的羊皮袄踩着积雪上了城楼,整个人就像是肥了一圈显得壮实不少。
孙虎头也未回,淡然道:“公则。你来了?”
巴图双手拢于袖中,弯腰缩进了孙虎身后,恭声道:“回主公,斥候骑兵已然派出。”
孙虎惯于偷袭别人,自然不会给别人偷袭自己地机会。但凡攻城略地、破城之后。必然会派出大量斥候骑兵,以确保麾下将士们在纵情狂欢的时候,不会遭受敌军的突然袭击,这已经成为孙虎的南越军的优良传统了。
昌黎
“嗯。”孙虎轻轻颔首。目光转身肃立身侧的昌黎,沉声道,“昌黎 。”
昌黎踏前一步,双手抱拳锵然道:“末将在。”
孙虎道:“率三百精兵沿街巡逻,但有顽抗者~~斩立决!”
“遵命。”
昌黎虎吼一声,领命而去。
巴图吸了口气,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低声道:“若图所料不差。此时冯吉必然已经调集大军于蓟县城下,正等候主公自投罗网,却断然料不到主公竟是声东击西,奇袭蓟县为虚,千里奔袭吴越乌桓为实,嘿嘿~~”
孙虎嘴角再次绽起狡诈的笑容,好戏~~这才刚刚开始!
巴图脸上的笑容逐渐隐去,取而代之却地是淡淡的忧虑。低声道:“主公。我军奇袭柳城、一举平定北部的山越蛮族,斩获颇丰。不过雨雪天气不利牛羊、人口的迁徙,这将严重迟滞我军的行军速度,一旦刘虞闻知辽西兵败,必然尽起大军进攻宁县,如此则宁县危矣~~”
“无妨。”孙虎淡然道,“从沱尾城前往蓟县遥遥数百余里,等冯吉知道山越兵败的消息,至少也是五天之后地事情了!等冯吉调拔粮辎、组织大军北上又至少需要五天时间,步军不比骑军,行军迟缓,从蓟县到宁县至少需行军十天~~”
巴图皱眉道:“主公,那或 冯吉恐谴呼赤轻骑奔袭宁县。”
“轻骑奔袭?”孙虎阴阴一笑,说道,“本将倒希望冯吉和阎柔会蠢到派谴轻骑奔袭宁县,不过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嗯!?”
巴图神色一动,望着孙虎背上的皑皑白雪陷入了沉思~~
……
蓟县,幽州刺史府议事大厅。
张郃、哲宗、贪至王、牵招、齐周六路大军已经齐聚蓟县城下,可整整十天时间过去了,却始终不见南越军一兵一卒!遍布渔阳、右北平境内的细作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回,那孙虎地大军自从北出塞外之后就像是空气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孙虎的军队该不会是被冻死在塞外了吧?”
哲宗凶睛里闪烁出无比狰狞的厉芒,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这厮人如其名,长相极为凶恶、狰狞如鬼。
张郃道:“哲将军说笑了,那孙虎的军队虽然多是南方的汉人,却也不致于被冻死在这荒原上,且那sunhu孙虎凶残如狼、狡诈如狐,曾以八百乌合之众大败吴越小朝廷的几千精锐大军,其人用兵、鬼神难测,依末将看~~这定然又是孙虎的诡计。”
“就那几千破兵,能有什么阴谋诡计?”牵昭不耐烦地挥舞了一下钵大的拳头,恶狠狠地说道,“若依末将。不如尽起大军杀奔航走杭州宁县而去,一举端了那狗贼孙虎的老巢便是,到时候叫他有家回不得,做个孤魂野鬼。”
张郃凛然道:“牵将军切不可轻敌,需知颖水之战,孙虎仅凭千余精兵便击败了吴越王钱弘左的八千精兵,长社一战,那北部吴越名将波起率两万精锐竟也拿他孙虎无可奈何。任由来去自如~~”
上谷太守脐周点头道:“不错,张郃将军所言极是,着孙虎其人凶残狡诈、非常人堪比,山越铁骑纵横大漠、何等骁勇?不想阴风峡谷一战,三万铁骑竟一战而灭,试问在座诸位,谁人自信有这等能力?下官以为,在侦知马屠夫大军确切动向之前。我军还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为好。”
哲宗瓮声道:“难道孙虎一年不显身,我们便在蓟县等他一年吗?”
“倒也无需等上一年。”阎柔淡淡一笑,说道,“若是孙虎当真另有所图,料来这几日也该有消息传回了~~”
“报~~急报!南部山越急报!!”
阎柔话音方落。厅外骤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张郃、牵昭、哲宗等诸将霍然转头望向厅外,只见一名小吏手捧一封书简急奔而入,托地跪到厅下。大声道:“大人,山越太守公孙度海路急报~~”
“山越?”阎柔喃喃低语一声,顷刻间脸色大变,大叫道,“不好,中计也~~”
“嗯!?”
冯吉及张郃诸将地目光霎时落在了阎柔身上,阎柔深深地吸了口气,竭力平抑下胸中的激荡。沉声道:“大人,诸位将军,中计也~~如今看来,那孙虎狗贼十之**已然猜知大人在公孙瓒身边隐有细作,扬言奇袭蓟县是虚,千里奔袭山越的沱尾城是实,若柔所料不差,山越之地的乌桓部落~~多半已经不保矣~~”
“什么!?”冯吉大吃一惊。急向小吏道。“快,快呈上来!”
小吏急将书简呈于冯吉案前。冯吉拆开、匆匆阅罢顷刻间脸色铁青,望着阎柔久久不发一语,唯有一双眸子里流露出莫名地震惊之色~~
牵招见冯吉久久不语,不由急道:“大人,如何?”
冯吉哀叹一声,说道:“子和(阎柔表字)言中矣,公孙度急报,那孙虎已于三日之前大破山越北部的乌桓部落,城沱尾城破、丘力居死,蹋顿仅率八百族人奔入辽东~~”
张郃:“……”
鲜于辅难以置信道:“沱尾城乌桓各部控弦之士不下两万,竟一战而灭?”
上谷太守牵招叹道:“鲜于将军以为乌桓骑兵比之山越骑兵如何?”
鲜于辅道:“颇有不如。”
牵招叹道:“三万山越铁骑尚且一战而灭,何况两万乌桓控弦之士乎?此~~非战之罪,实乃孙虎过于狡诈也~~”
诸将皆默然,议事大厅里顿时一片死寂。
良久,冯吉始叹了口气向阎柔道:“子和,如今我军又该何去何从?”
只片刻功夫,阎柔蹙紧的眉宇便重新舒展开来,儒雅的脸上也恢复了原有的从容与恬淡,向刘虞道:“大人,sunh孙虎不愧是孙虎,用兵有如鬼神,的确令人防不胜防,这次的确让他先赢了一阵!”
“不过不要紧,我军仍然占据压倒性地优势,如今也不必心存侥幸、妄图依靠诡谋来击败孙虎了,大人可尽起大军、杀奔宁县,以雄厚地兵力优势一举击破孙虎老巢,只要绝其根基,孙虎自然败亡。”
张郃击节道:“先生所言极是,正所谓一力降十会,在绝对地武力面前一切计谋都将毫无用武之地。”
牵昭大声道:“闹了半天,还是要去攻打宁县不是?嘿嘿,不过也好,正好让孙虎见识见识我衮州雄兵地威风!什么狗屁虎狼之师,那是没遇上真正的精锐之师,哼哼。”
张郃呼了口气,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心忖这可真是个有勇无谋的家伙。
……
右北平郡、上垠,太守府议事厅。
公孙瓒正与长史关靖议事。
关靖道:“大人,细作回报,蓟县的戒备突然加强,军队进出频繁,而且渔阳、右北平境内冯吉军的探子突然大量增多,种种迹象分析,孙虎很可能已经知道咱们要奇袭蓟县的计划,因此提前了做了准备。”
公孙瓒神色凝重,点头道:“孙虎意图奇袭蓟县,此事极为隐秘,却不知冯吉老儿是如何知晓?”
关靖道:“下官亦是不解。”
两人正说间,忽见公孙越急步匆匆,径入大厅向公孙瓒道:“兄长,严纲急报,孙虎1于五天前击破沱尾城,斩杀丘力居,山越乌桓各部尽归其有。”
“什么!?”公孙瓒脸色一变,从席上长身而起,震惊道,“那孙虎不是要奇袭蓟县么,怎么会又去了沱尾城?是乎情报有误?!”
关靖手捋柳须略一思忖,恍然道:“大人,孙虎此乃声东击西~~呃~~”
公孙瓒道:“怎么了,士起?”
关靖凝声道:“难怪阴风峡谷战事吃紧之时,丘力居、苏仆延两路大军得以及时杀出,那孙虎真正的意图恐是奇袭蓟县,也难以瞒过刘虞耳目,问题竟然出在大人军中!大人,我军中恐有冯吉奸细!”
“什么!”公孙瓒震惊道,“竟有此事?”
“奸细!”公孙越神色一动,说道,“莫非是他?”
公孙瓒及关靖的神色同时落在公孙越身上,齐声问道:“谁?”
公孙越眸子里掠过一丝冷意,沉声道:“兄长地亲兵队长~~公孙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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