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谁是细作
天权却轻笑摇了摇头：“不，我知道不是他。鹤轩是我的同门师弟，我们几乎是一起长大的。就算府里所有人都有嫌疑，我还是相信他。”
“那你为什么还把他赶走了？”
“小茹，他犯了一个更严重的错误。”天权神色一肃：“他违背我的命令把你带来了太子府。”
我想起先前柳素锦跟我说的一切，看来天权真的很在意当日的事情：“其实他们也不是故意的。不过是素锦整日呆在府里有些闷……”
“小茹，你太天真了。”天权轻声叹气，伸手抚弄我的头发：“我先前曾经下严令，不让你和柳素锦见面，也不让你知道太子府里的一切。可是我前脚刚走鹤轩后脚就去影楼了。你认为我手下的人都那么随便，我的命令想违背就违背？”
“可是其实也不是那么随便……”我小声争辩道：“鹤轩喜欢素锦，所以当然要完成她的心愿……
”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我就后悔了，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可是这毕竟还是鹤轩的秘密，我怎么能这么随随便便就把他出卖了。真是罪过，罪过。
所幸天权的面色如常，似乎他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所以才说这件事的背后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鹤轩在我身边待了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可是这一次却违背了我的命令。他知道这件事一旦被发现会是什么后果，可是他还是选择了这么做。由此可见，他不可能只是为了给柳素锦‘解乏’，而是权衡之下认为这样做带来的益处远远大于他的损失。”
天权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鼓励地看着我，似乎希望我按照他的思路继续说下去。我思考片刻，喃喃开口：“我和鹤轩没有什么交集，而且他又是你的人，在这件事中摊不到半点好处。所以……他还是为了柳素锦？”
天权笑着点点头，似乎很满意。我有了几分信心，继续说下去：“柳素锦说过你之前和她只是逢场作戏，而你知道我性子烈，担心我吃醋误了你的计划，所以不让我知道这一切。”
“倒不是害怕你误了我的计划。我只是暂时还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你。”
我选择性地无视他刚才说的话。这段“美好”的夏日回忆等我哪天心情不错的时候再慢慢“聊”，现在他身上还有伤不太方便。
“可是柳素锦却已经喜欢上了你，知道你这么照顾我的感受心里很是不爽，所以就趁你出征的这个宝贵机会，怂恿鹤轩把我接到府里来，在我的面前演了一场独角戏。”我心里打了一个寒战。这么看来，柳素锦应该是早已知道我和天权的关系。那日太子府里的一切分明是她故意做给我看的。可是想起先前她泪眼涟涟的模样，却分明不像是作假。
我不相信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问道：“柳素锦什么时候知道咱们的关系的？”
天权似乎没有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思索片刻道：“你这么在乎她干嘛？记不得了。”
“你好好想一想，这对我很重要。”我不依不挠，极认真的模样。
天权只得重新回想。我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突然间意识到自己是在让他重温和柳素锦的回忆，心中醋意陡生，连忙打断：“算了算了，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天权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扬起一个笑一把把我拥入怀中，声音温润如春风：“怎么了，吃醋了？”
我半嗔半恼地道：“人家都有你的孩子了，我吃醋有什么用……”
天权嗅着我的发，脸上笑容不减：“那个孩子我本来也没打算要。我走之前并不知道她有身孕，回来之后还没有来得及处理这件事情。”
我微微一怔，没想到柳素锦之前说的是真的。虽然心里介意，可是这一刻却觉得这样夺去她的一切有些太残忍。犹豫再三，还是闷闷地开了口：“天权，这个孩子留下可好？”
天权一愣，抬起我的脸，细细端详我的双眼：“我以为你会介意。”
“我心里的确介意，可是有些事情不能这么任性。如果真的拿掉这个孩子，我害怕我会愧疚一辈子。”
虽然留下这个孩子，我会介意一辈子。只要看到他，我就会想起你与柳素锦缱绻缠绵的那一夜，终生不能释怀。
天权面色犹豫，我强忍着自己心中的酸涩，继续劝道：“柳素锦也挺可怜的，给她一个念想吧。况且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柳素锦有身孕了，这样突然又没了，总还是会有些风声风语的吧？”我看见他想说什么，连忙又补充道：“当然我知道你可以找一个很合理的理由堵住众人悠悠之口，可是何必要这样大费周章呢？况且你本来就想得到莫云的信任，娇妻美子岂不是一派和美景象？”
天权还想说什么，话没出口就被我的唇堵了回去。
离开他的唇，我有几分耍赖地扬了扬眉：“你沉默就代表同意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许反悔。”
天权无奈地笑了笑：“你又何必这样委屈自己。”
“我们接着聊刚才的故事好不好？”我努力忽视他脸上的疼惜，忙着转移话题：“刚才说到哪里了？”
天权似乎看透了我的想法，却并未点破，只是顺着我的话往下说：“那就从营帐里开始说吧。其实我虽然带军出征，人在北昊，可是每日都会收到你的消息。”
“可是那段时间我也没有怎么见过红蕊呀？”
“红蕊虽然是我的人，但是她主要负责影楼的大小事务。你身边我还安排了其他的人。”他小心翼翼地观察我脸上的神色，略带歉意地解释道：“小茹，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虽然知道自己一直被别人监视，心里有些不悦，可是天权的苦心我却可以理解。我微微一笑，让他不要担心。
“而你那日来太子府，他们不仅没有阻拦，甚至之后也没有汇报。我那日只是收到了你答应成亲的消息，一时只觉得世界在顷刻崩塌。”
他把头枕在我的颈窝里，说话的时候带丝鼻音：“小茹，我当时真的以为你爱上君慕然了。你喜欢别人，我真的什么法子也没有。”
“之前收到消息说，君慕然每日都会去你那里小坐一会儿。虽然这件事是我和他商量过的，我自己也知道这一切只是做戏，可是心里还是控制不住地有些醋意。而且他还给你写新的药方子，这么隐秘的事情他都知道，所以我……”
天权吃醋的时候就像一个孩子，躲在我的颈窝里不让我看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闷闷的声音。我觉得这样的他可爱的不得了，一时玩心大起想要抬起他的头，他却紧紧搂住我埋得更深。
“小茹，”他有些湿润的睫毛扑扇：“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我的心也随之一软，安抚地摩挲他的发：“恩，我本来就打算在你身边赖一辈子。”
习惯了他运筹帷幄的冷静和温柔缠绵的柔情，此时孩子般的脆弱真实却让我吃了一惊。我没有想到天权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卸下了所有的伪装，毫无保留地展露自己的委屈。他此刻的信任，让我欣喜若狂。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和他终于不再是并肩同行的路人，我真的与其他女人不同，走进了他的心里？
房间里温暖而安静，只有红红的炭火偶尔会爆一声，之后又继续静静燃烧。我不愿去想那些横在我和他之间的人事，只是单纯地感受着他颤动的心跳，与他紧紧相拥。
“肩上的伤是怎么来的？”突然想起他肩上有伤，我连忙又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蹙着眉问他。
“收到消息的第二日我有些恍惚，在战场上一时没有注意就被射了一箭。”天权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淡定从容，明明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听上去却像是别人的故事。他看到我皱了皱眉，似乎又要怪他，连忙补充道：“虽然当时没有看见这支箭，可是多年的经验却让我本能地躲了一下，没有伤到要害。这真的不是大伤，养一段时日就好，你不用担心。”
“其实也是多亏这伤，这段时间我才能在床上静静地思考这些事情，不至于犯下更多的错误。”他又看了看我颈上的瘀痕。
“那日你可以这么顺顺利利地来太子府很奇怪，我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很奇怪，在大战之前收到你的婚讯更是奇怪。这一切不可能是巧合，而是有心人的设计。”
听到天权的话，我很是担忧：“这件事你最后查清了吗？”
让我失望的是，天权摇了摇头。“那个人算得很准，一击就击中了我的死穴。那日宫里见你华服模样，宛然一副待嫁的公主姿态，我的心就凉了半截。虽然我一直告诉自己要理智，可是宴席之后还是不知不觉地去了你的房间。看见你安然的睡相，我心里有有一丝嫉妒。这么久没有见面，却不得不以兄妹相认，为什么你却可以这般坦然，只留我一个人如此痛苦？你醒来之后，我无论怎么挑衅你都是一味承受，我提起君慕然你也只是沉默流泪。我当时心如死灰，以为你真的爱上了他，只是因为愧疚才对我如此容忍。”
“天权，我那时只是没有见过那样的你，觉得有些怕。”我扣住他的大手，与他手心相贴：“不过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你在什么情况下都不应该伤害我，我也是在什么情况下都不应该怕你。所以说这件事我也有错，不能全怪你。”
天权轻笑，宠溺地吻了吻我的额头：“你放心，我再不会那样对你。”
两个人的距离越近，爱愈深，恨愈烈。因为已经把彼此当做唯一，毫无保留地相依，所以对方的每一个小小的动作都可能会把自己伤的鲜血淋漓。可是如果把每一次的痛苦都记在心里，迟迟不愿放手，会不会在一次次折磨彼此的过程中，也辜负了自己渴求幸福的那颗心。
在经历了那么多的曲折误会之后，我和他终于可以再次这样静静相依，那么以前的那些谁对谁错，谁伤谁更深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决定不再纠结与那些过往，只是单纯地珍惜眼前的一切。
那日时间过得特别快，转眼间天色已晚，我不得不离府回宫。虽然心中有万般不舍，可是我还是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感情，仍是带着笑嘱咐他好好养伤，蜻蜓点水般在他的唇上轻啄一下，提起裙摆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离开温暖房间的瞬间，那些我一直努力遗忘的人事又随着寒风扑面而来。我和他现在尴尬的身份，我和君慕然之间的婚约，还有柳素锦肚子里的孩子。我是多么眷恋身后的温暖，可是我明白自己不能一直躲在他的身后。有的事情终须面对。我掩了掩领扣，不再犹豫走进了寒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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