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再进太子府
其实之前我也想过和柳素锦再次碰面的问题。我现在的身份原本是柳素锦的妹妹，现在却成了天权的妹妹，所以柳素锦既是我的姐姐又是我的嫂子。我心里万般不愿意承认“嫂子”这个称呼，打定主意如果见面还是以姐妹相称，却没有料到她这句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皇妹”，逼得我只能与她以姑嫂的身份相见。
柳素锦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窘迫，素手拿起一块点心专心品尝起来。
我只觉得尴尬无比。桌上的点心已经被我吃完了，我一时只得呆呆地坐在她旁边，努力地想要找个什么话题缓和一下现在的气氛。
“宫里的点心真是不错。”她的丫鬟烟儿看着她吃完了手中的点心，连忙体贴地为她斟上热茶。柳素锦饮了一口，终于意识到了她身边还有一个大活人：“小茹，宫里的生活怎么样？”
听见这一声“小茹”，我觉得无比亲切，因为已经好久没有人那样叫过我了：“挺好的。大家都对我很照顾。”
“这样姐姐就放心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又以姐姐自称，并且亲切地握住我的手：“我先前因为有身孕不便出府，所以一直没有来宫里看你，就是你和西梁皇子的婚事姐姐也没来得及给你道贺，你没有怪姐姐吧？”
“小茹哪里敢。”虽然被她的手握着，可是我的心里却只觉得疏远。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的柳素锦和以前很不一样，总感觉她的每句话都意有所指。
虽然心里不情愿，可是此时此刻我却只能陪她虚情假意地聊天，听她抱怨她肚子里的皇子是多么会折腾人，天权对她过分小心翼翼她天天呆在府里觉得有些闷云云。在我心里呼唤了千百次之后，莫云终于带领着群臣姗姗来迟。在人群之中，我却发现没有天权的身影。
我以为天权也许是有别的事耽误了，可是直到宴会结束，他都没有出现。奇怪的是，莫云和皇后都没有疑问，似乎早就知道了今天天权不会出席。
除夕宴是宫里最盛大的宴会，连那些万里之外的皇亲国戚也会为了这一夜千里迢迢地赶到觞州，天权没有理由无故缺席。
自他凯旋归来那一日已经过了半月，这半月里我都没有再见过天权。深宫之中消息不灵通，所以这么多天来，我竟半点与他有关的消息都没有听到。犹豫再三，我还是开口低声问素锦：“太子为何没来？”
柳素锦眼底却有淡淡的嘲讽：“妹妹如此关心太子，姐姐真不知应该如何感激。此事三言两语难以道尽，而今日席上人多眼杂，以后姐姐再慢慢与你细说可好？”
她虽只是这么柔柔地一问，我却不能说出半个“不”字，只得温顺地点了点头。
我本以为她席上的那番话只是一个托词，却没有想到第二日竟然真的来了一个丫鬟，说太子妃想请我过府一叙。皇后感念我们姐妹情深，且柳素锦身怀六甲，也没有阻拦只让我路上小心，还让宫里的厨子做了几样点心让我给她带过去。太子府的马车已经停在宫门前。这么多天来又再次踏出宫门，我的心里一阵轻松。
马车前坐着的却不是鹤轩。其实这么久没有看见他，我心里倒有些期待，因为每次看见他就代表着可以见到天权，所以尽管每次他都不给我好脸色看，我心里却并不计较。看来王府不止一个马车夫，鹤轩今日可能有什么别的事。
唉，也不知道那个小子跟柳素锦的事情怎么样了，不知道他现在仍然是苦苦痴恋还是已经决然放弃。我在马车上发了一会儿呆，就听见门外的马车夫禀报已经到了。
这一次终于正大光明地从正门进去了。想着当初被拒在门外的场景，心中居然有一种小人得志的快乐，嘴角也不禁扬起了一个不太端庄的笑。
起先我也有些担心，万一刚好就遇见了当初站岗的那些侍卫，被认出来怎么办，后来却发现自己庸人自扰。一路上跪的跪拜的拜，却都是深深的低着头，没有一个人敢打量评判一下我这个公主的容貌。
就带着这样轻松的心情，我跟随着先前入宫的那个丫鬟，来到了一间小院，院里柳素锦正在悠闲地晒着太阳。
在简单的寒暄之后，她半眯着眼睛享受着阳光，漫不经心地开口：“小茹，你和天权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心里一惊，连忙慌慌张张地辩着：“太子现在名义上是我的皇兄，并没有什么别的关系……”
她却吃吃一笑：“皇兄？就为了关心皇兄你就大老远地跑到这里，巴巴地只为了知道他为什么昨天晚上没有去赴宴？”
她注视着我的眼，我有些心虚，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却接着说，虽然嘴角还是讥讽的笑，眼底却有些落寞：“好，这也就罢了。但是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天权重伤昏迷的时候，嘴里痴痴唤着的不是我这个太子妃，而是你的名字？”
我顾不得其他，只听见了“重伤昏迷”几个字，连忙急急问道：“重伤昏迷？”
柳素锦的眼里满是嘲讽：“天权这次出征其实受了箭伤。本来这样的箭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好生休养几天就好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急着回国，一直没有顾上治疗。而庆功宴那晚，他满身酒气地回府，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饮了一夜的酒，谁也近不了他的身。我那夜急的一夜没睡，一直在门外低声劝着，可是他毫不理会，只是一次又一次地要酒。后来我实在撑不住，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只好先去歇息。可是醒来之后发现一切还是和之前一样，他还是在书房里一个劲儿地饮酒，谁也进不了房间。直到五日之后书房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没有酒瓶碎裂的声音，他也再没有传唤丫鬟要酒。府里的官家鼓起勇气进门，却发现满地狼藉间他已经陷入昏迷。”
她说道这里顿了一顿，收回一直打量我的视线，低下头继续道：“之后请来太医才发现他受了箭伤。而先前的长途跋涉和这几日的酗酒使他的伤势恶化，现在周围的皮肉却都已经感染。太医只得剔去那些腐肉，本来不大的伤口，现在已经惨不忍睹。”柳素锦的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
“那他现在呢？”我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尽量平静地问她，心里却已经揪成一团。
“后来天权就连着几天一直发烧。我在一旁守候着他，每日为他换药，要不是还得顾及肚中的孩子我一定会一直守在他的床边。七日之后，烧终于退了，天权醒了过来。你知道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我突然有点不敢看她的眼睛。她没有等我回答，就接着说：“他虚弱地抓着我的手，嗓音里是从未出现过的慌乱紧张：‘小茹，是你吗？’发现是我之后，他眼里又恢复了之前的绝望，转过身再也没有看我一眼。”
“在我痴痴的守护照顾了他七日之后，居然等到了这样一个结果。”她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脸上却是一片惨然：“你告诉娘亲，娘亲应该怎么办？”
看着她那样的绝望的身影，我心里全是不忍。
为什么，明明是她插入了我和天权之间，此时此刻我却觉得自己是那个多余的人，觉得自己和天权之间的感情对不起她。我心里是满满的愧疚，仿佛自己真的做了亏心事。
“小茹，”出乎我的意料，素锦却突然跪在我的面前：“天权醒来以后，不让任何人近身。他的伤口需要每日换药，这样下去就算他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
我伸出手想要搀她起来，她却顺势抓住我的手，眼里已经盈满了泪水：“小茹，我知道我一直碍着你和天权，可是我还是要腆着脸求求你，救救他吧。”
我一时没有听懂她这句话的逻辑在什么地方。无论她求不求我我都是会救天权的，这和我对她的看法又有什么关系。可是跪在地上小腹微隆的美人儿满脸梨花带雨，我一时也顾不上思考，只是努力想要让她起来：“素锦，你先起来再说。你想让我怎么做你说，只要可以做到我一定尽力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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