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素锦有孕
说起来也是讽刺，我竟然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了解我爱的男人，只能以这样卑微的姿态仰望着他。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整个觞州的女子都在谈论他的英姿，期待着他创下赫赫战功，似乎他这一战不是为了楚国的国威，而是为了她们的荣誉，是为了她们而战。
我周围所有的人都在谈论着我的天权，而我却绝望地发现自己与她们并没有什么差别，也是这般自娱自乐地通过幻想让自己满足。我只能独自担忧，其实什么都做不了。
君慕然还是一副气定神闲，似乎完全没有受到笼罩着楚国的战前气氛的影响，悠悠闲闲地在影楼转悠。我有几次和他谈起过这一场战事，他脸上倒是没有半分担忧，只是抱怨这么长的时间见不到天权，有些无聊。
他偶尔也会忍不住和我扯几句政治，从他零碎的言论中我知道，这场战争如果天权能够取得大捷，对他今后的计划会十分有利。原先在谁当主帅带军出征这个问题上，莫云还有一丝犹豫。这么多年没有战争，当年的老将大多已经去世或者解甲归田，而当时年轻的一辈就只有他自己和柳宸义。这一次挥军北上，他出动了楚国三分之二的军力，这么大的权力，他自然不愿意交到柳氏一族的手中。而他自己，作为楚国的君主，实在没有必要再御驾亲征。而且北昊的事情一直是他和清言不愿被提起的过去，他也不想再见到故人。军中的新人虽然也有几位极有才干，但是大多是纸上谈兵，没有实战经验。就在他烦恼的时候天权主动提出带军出征。虽然他对这个儿子的野心一直心存芥蒂，但是这一段时间一来他的儿子都表现得规规矩矩，而且又是为民请命，实在是没有理由拒绝，所以最后还是同意了。
最初听见这件事的时候，我的心中只有担忧。虽然知道天权已经是羽翼丰满的鹰隼，不能再被束缚在这个金丝笼中，应该在风暴中去拼搏属于他的一片天空，但是我的心中还是不能控制地埋怨和担心。我当然不能阻止他，且不论我现在连见他一面都不能，就算真的可以见面，我也没有理由指责他，只能多叮嘱几句希望他一切安好。
这样的时刻我是那么羡慕柳素锦，至少她可以陪在天权身边，为他打理路上需要带的物品，为他穿上盔甲，在城楼上为他送行，看到他在军鼓声中如天神一般的英姿。
可以一直紧紧地盯着他，直到他在她的视线之中消失。
而我，连他带军出征的消息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这段时间内，每次听见别人谈论与北昊的战事，我都会停下脚步静静地立在一旁，在只言片语之中寻找天权的影子。
大军一路北上，过了徐州，过了遂州，过了雁州……我的心也随着军队的进程越来越紧张，每晚可以睡着的时辰越来越少。虽然君慕然总笑话我庸人自扰，可是我还是傻傻地日复一日地抄写佛经，希望佛祖怜悯可以让天权平平安安。
这一段让人揪心的时光里，君慕然成了我唯一的安慰。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作为皇子，对朝廷之事知道的比民间议论更为可信。而且边疆的消息总是传到朝廷之上几日之后才会在民间传播。我求他每日都过来一趟，担心错过任何有关天权的事。也许是天权走了他真的觉得有些无聊吧，倒真是每日都会来影楼转悠一圈，带来一些前方最新的消息。
我和他认识已经快半年了，从最开始的生疏到现在，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在他的面前我不用遮掩和天权的关系，可以毫不避讳地表现自己的担忧。而天权，也是我和他之前的纽带。和他在一起我会觉得天权的气息还在我身边，会感觉我和天权没有那么遥远。
我和君慕然每日会面，影楼众人都是知道的。清言和莫云完完全全地误会了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以为我和他两情相悦，特别是莫云，偶尔还会用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眼神打量我。
北方的战事没有想象中的顺利。北昊不愧是风雪之国，极寒的天气给楚国的士兵带来了极大的障碍，虽然我方的实力更强，但是在风雪之中完全发挥不出来，双方陷入了鏖战。
我心里心疼天权要在那么寒冷的地方作战，担心他的身体，好几日都几乎彻夜不能眠。某日见到莫云，他看着我苍白的脸色，皱着眉头说：“小茹，怎么看着病怏怏的？”
我连忙解释说没有什么，是最近受了风寒有些没有精神。
他那个时候看着我的眼神很是怪异，后来听清言说，他以为我是心属君慕然，思君不得才这样抑郁寡欢。我一面震惊于他强大的想象力，一面又埋怨他应该多花点心思在前线的战事上而不是无聊地八卦。
可是没有想到他居然兴致甚高地拿出一本黄历开始研究婚嫁的吉日，准备尽快把我嫁过去。
君慕然告诉我这个消息之后我只觉得晴天霹雳，打算下次见面的时候就将这个误会澄清，告诉莫云我和君慕然之间只有朋友之谊，没有男女之情，要嫁他自己嫁。
可是这个时候，一个我已经遗忘的人却出现在了影楼。鹤轩。
看见一个男人从窗户中进来，我一时恍惚，以为是天权，觉得大脑中一片晕眩，可是冷静下来细细一看却发现是每次都给我脸色看的天权的小跟班。
“鹤轩，怎么了？”虽然他不待见我，可是他是天权的人，爱屋及乌，我心中还是很有好感的。
“我们太子妃想见你一面。”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看我的时候眼神闪烁，有几分心虚。
柳素锦？仔细想想已经快半年没有见过她。虽然我和她之间隔着一个天权，但是我还是把她当成不可多得的一个朋友，我还记得我和她一起度过的每一段欢乐的时光，那些充斥着我们欢笑声的大街小巷。想着想着也不由得一笑：“好呀，这么久没见我也挺想她的。她在哪里？”
鹤轩避开了我的眼神，低下头：“太子妃身体不便，现在在府中休养。姑娘出影楼向右拐，府里的马车停在右边第二个巷子里。”说完他人就不见了。
我一边出门，一边想着他刚才那声“姑娘”，心里笑着天权也真是好本事，居然让鹤轩也可以对我这般客客气气的，我之前还没有料到我也有这样一天。
他刚才说柳素锦在府内休养，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也难怪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看见她，原来是生病了。早知道是这样就算她不来我也会找借口去偷偷探望的。
很轻松地就找到了太子府的马车，鹤轩和往常一样在车前坐着，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像以前那样虎视眈眈地看着我。看到我到了，他掀开帘子，甚至伸出手让我搭着上车。虽然知道其实这样才是正常的，但是他对我的恭敬反而让我汗毛直立，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一路都很顺利，马车在太子府的后门停了下来。
发现不是大门，我下车的时候稍稍有所迟疑，鹤轩连忙解释道：“太子妃的住处从这个门进去比较近。鹤轩不敢冒犯姑娘。”
我只觉得全身都是鸡皮疙瘩，终于忍不住道：“鹤轩，咱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吧。虽然我不知道天权跟你说了什么，但是在只有咱们两个的时候，你不用顾忌那些规矩礼节，叫我小茹就好。”
鹤轩愣了愣，却低下了头，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默默在前面引路。
我心里叹了一句少年的心事真是难懂，收回刚才的尴尬，也专心走路。
在我的想象中，我们应该是去柳素锦的闺房，而她应该是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惹人怜惜。可是鹤轩却带我到了一个小花园，园内的菊花开的正好，而柳素锦穿着她喜欢的碧色衣裳，正神采奕奕地赏菊，真是半点看不出病人的样子。
“小茹，你来了。”她看见我，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热情地招呼道。
“素锦，好久不见。”我也是一笑，快走几步靠近她，仔细端详着她的脸色：“鹤轩说你身体抱恙，可是看上去气色还挺好的呀。”
她冲我神秘一笑，拿起我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我的确不能随意出府，不过不是因为病，是因为这个小东西。”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脸上却努力地保持着笑意，尽量控制着让自己不要失态：“什么……什么意思呀？”
“对呀，你看看我这记性。你还是黄花大闺女，哪里懂这些事。”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的笑容里满是讽刺：“我有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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