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醋意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我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床上。身上盖着被子,一切都收拾的井井有条,完全看不出外出的迹象。起身发现自己只着了中衣,想到昨夜天权送我回来,不禁微微脸红。一方面感叹于他的细心,一方面心中又有一丝少女的羞赧。我趿上鞋,走到床边推开窗,让清晨的阳光照进房间。街上已经开始热闹了,叫卖的小贩,不时经过的车马,一片生机。昨天晚上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只有如水的月光,和一院的梅花,还有某人温暖的触碰。现在回想起来,就像一场梦。我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容,梳洗更衣,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完毕。看看镜中的自己,长发倾泻而下,头顶的发簪是玛瑙的红梅,精致却不俗艳,衬得人比花娇。我拿出自己一直舍不得用的芳华斋的胭脂,看了看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透着红晕的脸颊,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放了回去。
站在天权门外的时候,我突然没有了敲门的勇气。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变得不像自己。说着不该说的话,做着不该做的事,最最可悲的是,连喜悲都不是自己的了。莫名地期盼什么又莫名地沮丧。
我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敲了门。因为我发现自己是那么想他。
出人意料的是,开门的是清言。屋内的桌上还有吃过的餐盒,看样子天权才离开不久。
“天权呢?”我掩饰住自己的窘迫,故作坦然地问。
清言一边收拾着房间,一边说:“去白芍房里了。”
“白芍房里?他去那里干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情绪在涌动。
“之前天权受伤调理的时候,一直都是白芍在这里帮忙照料。你也知道整个影楼大大小小的事情那么多,我也不能一直在他身边照顾他。而白芍又一直是一个细致体贴的孩子,她听见我为这件事烦恼就主动提出过来帮我照顾他。你也知道白芍温柔解语,又懂诗词歌赋,弹得一手好琴,有她陪着天权……”
我顾不上听清言说完,就急急忙忙地往观云轩赶。屋内传来两个人交谈的声音,听不清具体的内容,但是可以感觉的出来他们很是开心。我又气又急,心中五味参杂,来不及思考就已经冲了进去。
屋内白芍坐在琴前,纤纤素手放在琴上,正瞪大眼睛看着我。她的身后,是昨天晚上还为我吹笛的某人,他正倾着身子,把白芍整个人罩在他的怀中,看着突然出现的我,皱了皱眉头。而他的手,正亲昵地放在白芍的手上,看上去刚才两人在一块儿弹琴,或者是他在指导她弹琴。
我看着他们交叠的双手,压制住内心想要找刀的冲动。
“小茹,你怎么过来了?”白芍柔柔地一笑,一边问我,一边悄悄地把手从琴上收回。
“我……”愤怒,委屈一起涌上来:“我听见天权在这里,就过来看看……”
我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自己之前已经表现的很像傻瓜了,现在一定要好好控制自己的情绪。我深呼吸,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刚才在外边听见你们有说有笑的。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他们两人听了我的话,相视一笑,却都笑而不语,把我晾在一旁。
我忍着内心的怒气,装作撒娇般地对白芍说:“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吧。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一旦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你就不要吊着我了。”
白芍脸上的笑意还没有退,她的声音软糯,听上去酥酥麻麻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抬头看了天权一眼,两个人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能懂的眼神:“我们在说你呢。昨天晚上居然在路上就睡着了,回来之后怎么都叫不醒,整个人都软软地赖在天权身上。”
我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因为这一切应该是我和天权的秘密,昨天晚上,那个只属于我和天权的晚上,怎么会从她的口里像玩笑一样说出来?
我忍着眼里的泪水,问:“你怎么会知道的?”
“芍儿怎么会知道?”天权嘴角噙着笑,亲密地玩弄着白芍的一缕秀发:“你也不问问昨天晚上是谁伺候你上床的。我也没有料到你会那样就睡着了,怎么都叫不醒,抱着我不放。多亏了芍儿,一个人我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目光温柔,注视着白芍,眼神里全是欣赏,仿佛他面前的这个人是一件一碰即碎的无价之宝。那样的珍视,那样的小心翼翼,那样的全心全意。这种眼光,是我从未见过的。果然果然,之前他那样对我,根本就不算什么。果然还是我涉世未深,分不清男人的真心假意。怪只怪我自己。
我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从眼眶滑落。我恨自己没有骨气,用手不停地擦着,想要把它止住,可是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芍儿,芍儿!你都有你的芍儿了,还来招惹我干嘛!你为什么还要带我去外面,为什么还要那么温柔地哄我,为什么还要抱我,为什么还要为我吹笛!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闯进我的生活!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伤心……”说到最后,我已经哭得说不出话了,只觉得心痛得无以复加。整个世界都是我的泪水,眼前一片模糊。我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听不见他的解释,迷迷糊糊的只觉得不应该再呆在这里,于是转身出门,飞奔回了自己房间。关上门的瞬间,我在眼泪中崩溃,嚎啕大哭。
那一天的夜晚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临的。清言发现我的不对劲,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却只是摇着头不说话。我抱着自己的膝盖看着窗外,一坐就是一整天。原来在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人在我心里已经那么重要了。只可惜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无能为力。他给了我最美丽的梦,也给了我最血淋淋的伤口。求之不得,又放之不下,果然这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窗外已经黑了,今晚的月亮也已经升起。看着那轮明月,昨夜的种种回忆又涌上心头,每个画面都是钝钝的痛。我掩着胸口关上了窗,什么也没收拾就上了床,把自己裹在被子之中,似乎这样的温暖和柔软可以治愈我心里的伤。
那后半夜我就开始发烧,整个人就像在冰窖里一样,怎么捂也捂不暖和。身上很烫,也很疲倦,可是大脑却一片清明,头痛欲裂,怎么也睡不着。以前每次发烧,我都会去找清言,然后撒娇抱怨自己的不舒服,理直气壮地享受她的关心照顾。可是这一次,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却什么也没有做,就让自己煎熬着,忍受着,仿佛这样的痛苦可以减少一点我内心的悲伤。又或许,我只是想惩罚自己。迷迷糊糊之间,我突然想到人会不会因为难受而死去。应该不会吧,因为如果可以的话,为什么那么多人还要选择三尺白绫呢?所以哪怕我被天权伤的那么深,我的心还是会跳动,我还是不得不活下去。
第二天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一双冰凉的手在我的额头上试着温度,耳边传来一声长叹。虽然知道不可能是他,我还是抱着一丝莫名的期待睁开了眼睛。是清言。
清言一脸担忧地看着我,温柔的声音里满是担忧。内心涌起暖意,但这不是我所期待的感动。我感觉自己哪一点仅存的希望也消失了,内心空荡荡的,嘴里一边回应着一边却又懒懒地闭上了眼睛。一双手轻轻地把毛巾放在了我的额头,冰冰凉凉的,很舒服。门关了,又开了,之后传来脚步声,和清粥的香味。
“小茹,感觉好一点了吗?这是我让她们熬的粥,起来喝一点吧。昨日你就没有吃什么东西。无论发生了什么,重要的还是自己的身子。”
清言虽然什么也没有问,但是她的眼神却仿佛已经知晓了发生的一切。不知道天权或者白芍会怎么跟她讲述之前发生的事。我心中堵堵的,却还是听话地坐了起来,把碗接了过来。清言轻轻地坐在我的旁边,看着我一勺一勺地喝粥。看到一碗见底之后,她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我已经叫人去请大夫了。你现在床上躺着,想吃什么或者有什么需要的就叫我。”
清言压了压我的被角,收拾餐盒,轻轻地掩门离开。我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平躺着,不愿动弹。整个屋子里却是清言的气息,温暖淡雅,熟悉的香气。这份温柔在一个人的时候回想起来才觉得格外珍贵,我鼻子一酸,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安静而缓慢地跌落在枕上。这时,一只手轻轻地抚上我的眼角,轻柔地擦去我的眼泪。
“小丫头?怎么又哭了?”
我不可置信地睁眼,眼前某人白衣胜雪,正立在我的床前,眼角眉梢还是一贯的笑意,仿佛我和他之前什么也没有发生,昨日白芍房里的一切只是我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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