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商不高兴了,瞪起眼睛看着谢湘嚷嚷道:“谢箫玉,我说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忽然之间就没了志气?你若是一味纠结伯父大人的那封书信,我便打发人快马加鞭回去和伯父给你再讨一封可好?路引还不是银子的事情嘛,我们可以在接下来路过的衙门挂失补办一下不就得了。”
说句实在话,刘商从来都是给谢湘捉弄欺负的,每次都是谢湘变着法子的把刘商给收拾的服服帖帖,像今天这样突然的对着刘商露出一副烂泥模样,连小蓟瞧着都有些古怪可笑。
特别是现在身体有些单薄的谢湘穿着骨骼宽大的刘商的衣服,更显得特别的孱弱式微。
谢湘自己何尝没有这种感觉?所以便也有些古怪的笑了一下,然后叹气道:“我平时自恃临危不乱,其实临了还不过是常人一个,匆忙逃窜之中,根本就没有想到那些身外之物……”
刘商赶紧小心翼翼的问道:“箫玉,你到底在什么地方遇见了什么样慌恐的事情?才叫你这样无措奔逃?”
谢湘顿了一下,才很是情难以堪的说道:“我和人住在乌州城的勾栏落芳院里……”
果然,他一句话未了,看见刘商瞅着他的眼神都变了,小蓟整个人都有些抽抽了。
一旁眼神里一直沉默同情的叶老头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是,既然这话已经说出口了,少不得咬着牙继续说下去,就算是避重就轻,也不能对着刘商这样的朋友撒谎的。
至于小蓟和叶老头的感受,他实在是顾及不了了,只好随便他们怎么看自己吧。
归根到底,被他们看笑话总比没有交待的好。
再说了,这种事情发生在一个忽然失去监督控制的年轻人身上,那也是很好理解的嘛。
不过,以后可能会被刘商往死里嘲谑那是逃不掉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勾栏的老鸨子好像得罪了人,昨天晚上,竟有很多武功高强的黑衣人趁黑摸进落芳院,见人就杀,还到处防火……”
谢湘当然不会告诉刘商他们太多的细节,只是想大致的解释一下他为什么会如此狼狈万状奔逃一夜。
“箫玉,这样可怕,你是怎么逃得出来的?”
毕竟,刘商和小蓟叶老头他们想的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他更多的还是关心着谢湘。
而小蓟和叶老头则早就心生鄙夷了,虽说书生喜欢闹些风流韵事,但落到这样凄惨地步原来都是逛窑子闹得,啧啧啧……呵呵呵,那啥的,简直有些活该了!
“幸亏我遇见一个有本事的,那人本来进去是想带走一个孩子的,我与那孩子有些交情,便侥幸被带着逃了出来。”
谢湘实在是不想多纠缠述说这些缠夹不清越描越黑的事情,便三言两语的结束道。
刘商看着谢湘点点头,嗤嗤笑道:“好你个谢箫玉啊,平时见你也就是嘴巴上骚荡些,没想到……噗,果真是个一等一的风流人物啊,哈哈哈,伯父大人要是知道你如此出息,不把你双腿给大折了才怪,你还敢说现在就回谢家村?”
谢湘却笑不出来,有些尴尬的叹气道:“云皎,我糗死了,你还笑?不然还能怎样?我弄丢了路引还弄丢了我爹给我的书信,就算是我想接着往下转悠也没办法走啊,没了路引出了本省便是寸步难行的。”
刘商很是**的笑了一通之后,便没所谓的对谢湘摆摆手:“有啥呀,不就是风流了一回,恰巧不怎么走运么。箫玉,既然老天爷叫我在这里等着你,就是活该叫咱们一头出游的,怎么着也不能辜负了老天爷的美意,所以啊,你看的比天还大的事情其实都不是事儿……”
谢湘脸上不好怎么的表现出来;心里却在暗暗叹气,都不是事?在你刘商那里当然都不是什么事的,你不过当白白的捡了我一个天大的笑话看罢了。
可是,天地良心,他并不想给刘商做什么账房先生,哪怕刘商待他确确实实是情深意重天高地厚的,他只想赶紧的回到谢家村。
尽管他知道老爹看见他这么快就跑回去肯定会很失望的,那又怎么样?反正游学又不是下场考试,没走多远是因为世道太乱,能怪他嘛?
老爹顶多也就叹息几声自己年老体衰,不能亲自去给岳丈扫墓,去山西拜见师座罢了。
谢湘绝对不会去告诉任何一个人,哪怕像刘商这样待他如此情真意切交情实打实的人,他想安安静静的待在谢家村,只是为了……只有在谢家村,才能最快的等到夏雪宜。
不管谢湘如何才耻于承认,正是因为这种极其隐秘的期待,才让毅然决然的选择返回谢家村。
不管怎么说,今生今世,夏雪宜都将是他最牵挂的一个人。
他相信只要夏雪宜活着,就一定会回去谢家村。
无论是他还是夏雪宜,他们对对方的牵挂都是一模一样的。
那就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个过程也许很短也许很长。
但是刘商的执意相邀却叫谢湘无从拒绝。
如果没有刘商专门的点明,谢湘也还自欺欺人的觉得自己会谢家村他爹应该高兴才对,现在仔细想想,浑不似那种味道了。
刘商的话也很有道理,自己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回去,该如何对老爹解释?直接告诉他老人家自己刚进来乌州城就被人拎起来往石狮子头上扔去?
然后,便遇见夏雪宜了。
然后,便和夏雪宜一起住进乌州城著名的勾栏落芳院?
然后……估计就没有然后了,老爹也该翻白眼翘辫子了。
被他活活给气死了。
人的思想有时候就是那么活泛,特别是惶惑无措时刻,本来认定的事情,忽然给人用话语一点拨,不免心里就开始踌躇起来。
现在,谢湘就是这样的了,刘商的调侃忽然之间让他左右为难起来。
以谢夫子那种耿介刚硬脾气,就算是不打折他的两条腿,成天给他一张臭脸看那是完全有可能的。
自己嘚吧嘚吧转了一圈,回去看老头子的脸色过日子,就算是等到了夏雪宜也没有啥意思了。
“有句话小老儿想问书生一句,”一直旁听的叶老头忽然低声开口道,“不知道您丢在那家勾栏的东西可否还能寻到?如果还在的话,小老儿倒是愿意效劳为二位公子跑一趟。”
刘商顿时就瞪大眼睛,有些惊奇的看向叶老头:“咦,掌柜的,倒是没有看见你喝酒,怎么就说起酒话了?你没听见我这位天窗好友说嘛,乌州城现在正在杀人放火,你还敢去?呵呵,你可真敢吹牛皮的啊!”
正在电念心转的谢湘赶紧阻拦刘商道:“云皎,休得无礼,这位叶大叔才是真人不露相呢,今天早上若不是大叔及时出手相救,恐怕我身上的伤就不止双脚了,更有可能被一群恶狗给撕裂了呢。”
叶老头赶紧摆手道:“书生过奖了,总归不能叫那些畜生伤了过路人的……谈不上什么出手相救。”
刘商愕然道:“怪不得我早上躺在床上听见外面的狗群和疯了似的,当时还暗暗的心惊以为匪盗掩上来了……怎么会是你?啧啧啧……”
刘商的脸上全是很不真诚的同情,“果真是狗眼看人低啊,若是搁在我们箫玉没进那勾栏风流快活之前,那一介玉树临风模样,想来那些狗群是万万不会这么夸张放肆的。”
谢湘伸手便要抓了面前的筷子去投掷嬉皮笑脸的刘商,不料身体一动便带动搁在凳子上的脚差点落在地上,龇牙咧嘴道:“今天我算是……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了。”
刘商却故意的把脸凑过来,满脸暧昧的笑问道:“我早就羡慕乌州城落芳院的头牌,听说是叫做什么灵灵的,不但唱的荡气回肠好词曲评书,一双菱角般的三寸金莲更是勾人心魄,箫玉,你老老实实地和我说,不需打马虎眼儿,你是不是给那妖精迷住了?”
“灵灵?”
谢湘乍一听这个名字不禁顿了一下,说句实在话,他住进落芳院几天一直都是在后宅的,落芳院的头牌到底是谁长啥模样他还真是说不上来。
然后他便想到进乌州城的第一天在那个叫做妙音苑的茶楼听书,恍恍惚惚好像说是什么落芳院的头牌,谢湘只记得一个脸儿抹得白白的涂着鲜红口唇,穿着大红裙衫的女子,声音不过娇甜些,究竟有啥不得了的好处,他也没有体会到。
至于人家女人的脚,他压根就没有那种变态畸形的恶趣味;喜欢女人那种人为残忍地缠裹所形成的残疾折叠式脚趾。谢湘曾经看见过几次自己母亲那双缠裹的紧紧的小脚,就是那副可怕模样。
能从那种恶俗变态的肢体上寻找到一种高/潮般的兴/奋感,估计也只能古代那些不可思议的恋/残癖们了。
所以他完全不会去在意台上表演的女子双足是不是真的像菱角般大小?
谢湘忍不住对着满脸想入非非的刘商鄙夷的啐了一口:“戚,菱角般大的三寸金莲?亏你还满脸津津有味,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两只脚却只有菱角般大?你不觉的吓人嘛?”
听见这两位年轻公子其实并不真正的关心什么路引书信的,反倒没心没肝的岔到女人的小脚上面去了,叶老头微微的有些尴尬,他竟是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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