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道刘商这架豪华的车驾里面是怎么弄的?谢湘怎么躺怎么坐都觉得不舒服,好像还颠簸的厉害,叫浑身上下都疼。
谢湘觉得自己继续挣扎着,想坐的舒服点,但他发现刘商这辆该死的马车里,不是咯着了他的胳膊就是伸不开腿,要么就是自己的脚被姜清死死的压着;又麻又疼。
还有那个邓远,则很没有意思的一直用他那柄象牙骨的扇柄恶作剧的死死地抵着他的肋下,疼的谢湘想死。
谢湘充满痛苦的一直想坐的舒服一些,妈的,刘商竟然把马车赶的这样快,超过谢湘所见过的最好的车把式,好像急着去什么地方抢绣球。
马车一直晃一直晃,晃得谢湘根本就没办法去保持身体的平衡,头晕的厉害。
这个王八蛋真是别有一功,除了书读的不好以外,真是做什么像什么啊。
谢湘禁不住伸手去扶住自己的脑袋,不料却摸了粘唧唧的两手,血,鲜艳的粘稠的血啊,天呐,这那是他谢湘的脑袋啊?分明是那个李小小的婢女春花的磕破的可怕的额头。
玩了玩了,李家那伙不要脸到登峰造极的婢女家奴,他们急吼吼的在为自己患有癫痫病的小姐胡乱的拉郎配呢,自己这是干嘛?竟然昏了头去摸春花的额头啊?
“谢箫玉,李小姐是因为你才犯得病,我看你还是赶紧送她回去,痛痛快快的做了李府的乘龙快婿吧。”
一脚踹开了李府一个纠缠不休家奴的魏方双手叉腰,一只脚踏在一个凳子上,睥睨着眼睛,很爷很霸气的对他冷笑道。
李府的婢女家仆顿时就拖过那个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的李小小鬼哭狼嚎一般对着他围拢了过来。
瞬间,一股铺天盖地的寒意便整个的笼罩住了谢湘,他再也不复往日的挥洒自如云淡风轻了,而是惶恐万端可怜巴巴的回目寻求援助者。
他看见很多似曾相识的面孔都在交叠着对他露出冷淡地幸灾乐祸地落井下石般的笑容,他们居然都龇着白白的牙齿对他笑。
就像他遭遇过的那些山野之中的野狼,对他群起围攻的看街狗。
魏方身后站着刘雄,邓远和姜清一起狼狈为奸似的对他挤眉弄眼,尤其是罗嘉,竟然和刘商手挽着手,并且还充满恶意的对他点着头,好像在说:“谢湘,你不是惯会目空一切,凡事自诩高人一筹的吗,今天我们可真是救不了你的了。”
“罗嘉……”
谢湘不自觉的对着罗嘉绝望的悲鸣了一声,就算是全世界抛弃了他他都能接受,但是罗嘉竟然也会这样的对他,真叫谢湘感到万念俱灰了。
罗嘉冷笑着:“我要去做功课了,夫子暗地里给了我五篇八股文叫我去拆,夫子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谢湘再也不敢对着罗嘉露出肆无忌惮的嘲讽了:夫子就是偷偷给你五百篇八股文叫你去拆,你也拆不出美人如玉黄金累屋的。
翻着白眼犯着癫痫病的李小小已经对着他扑了过来,不由分说的抓住他的胳膊拼命的摇撼着,一迭声的叫喊道:“箫玉箫玉谢箫玉……”
谢湘痛苦万状的睁开眼睛,眼前的一片刺红让他觉得他肯定悲催的洞房花烛夜了。
“谢箫玉,快醒醒,谢箫玉,真的是你吗?喂喂,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哎呀,奇了怪了,箫玉你不是去了江南了吗?这么会流落到这里的?”
竟然……是刘商的声音。
吃惊不小的谢湘顿时便张大了还有些茫然的眼睛,尽管整个困倦已极的大脑还有些混沌恍惚疼痛欲裂,他终于还是清清楚楚的看见站在他身边拼命抓住他的胳膊摇的竟然真是刘商。
谢天谢地,惊魂未定的谢湘暗自惭愧的叫了一声,幸亏不是那个可怕的李小小,自己也并没有真的被人抓郎配。
那满眼的刺红不过是初升的朝阳洒落在偌大的院子里又照临进宽敞的院屋里,晃得谢湘头晕。
而刘商的身边正活灵活现的站在如假包换、满脸惊讶关切的小蓟。
怪不得他方才的梦里全是小蓟的声气。
谢湘赶紧又使劲的揉了揉自己简直无法睁开的眼睛。
“小蓟说了我还不敢相信的,昨天我才去看过伯父大人……怪不得他老人家含糊其辞的,箫玉,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不过才几日不见,谢湘竟然弄成这副憔悴消瘦到不成人形的模样,特别是那种茫然惶恐的眼神,差点没叫刘商吓死,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刘商直觉得谢湘一定是遭逢了什么可怕的大劫难,才生生的把个俊逸少年折腾成了个千里落魄人。
想到不久前二人在县学谢湘的寓所对弈的时候,自己还在心头对着这个人喃喃的念叨着什么聪慧多才,龙章凤姿的鬼话,现在再眼前这个失魂落魄一般的人,可不是个莫大的讽刺?
好像在突兀之间,就叫人窥见了人世的无常,行路的狰狞。
看着刘商充满了不解和怜悯的神色,揉了好一会眼睛的谢湘才“暧呀”了一声,慢慢地缓过神来。
“云姣……”
一语未了,谢湘差点连眼泪都要下来了。
被他自己揉的发红的眼眶恰到好处的蕴氛了一些泪光。
谢湘想站起来,但是双脚却处于死血酸麻肿胀状态,扶着面前的小桌子,竟然不觉哎哟一声,浑身痛苦之情溢于言表。
刘商赶紧又把谢湘扶在凳子上坐下来,连连的安慰道:“别急,别急啊,箫玉,快坐下,你是趴久了,一时之间脚就酸麻了,不妨事,先坐下,慢慢说,这到底是怎么啦?我们不过才分别几天,你怎么竟然会变得这样形容憔悴?”
又回头对小蓟吩咐道:“赶紧去准备一盆热水,送到我的房间里去,把我干净的衣服准备一套……可能有点不大合身,暂时先将就一下吧。”
谢湘又跌坐在凳子上,才羞愧不已的看见自己竟然袜履烂污不堪,身上袍子亦是被那条大狗给撕裂了几道口子,整个的伺候仓皇潦乱。
“云皎,你……怎么会在这里的?你昨天去过我家了?我爹……他可安好?”
谢湘终于勉强的镇定住了自己心潮澎湃,用一种还算是能自制的语气虚弱而又百感交集地慢慢问道。
“还不都是那场雨给闹得,我父亲成天介发脾气,我想着你既然已经出门了,我何不也寻个借口出门转转?便和父亲商量了,把库房里那些堆积的货物运到湖广一带,那里为着海疆封道,各种货物都很紧缺……伯父大人身体还很硬朗,也挺健谈的,我可是深受了一番教导。”
刘商赶紧对谢湘说道,语气之中倒也没有揶揄之意,谢湘不觉苦笑了一下。
他也知道,自己的老爹做了一辈子塾师,可不就是那个喜欢说教的脾气,逮谁就教育谁实属正常。
未及答话,便有一个年老的管家过来,恭恭敬敬的对刘商说道:“公子,早餐已经妥当了。”又打量了一眼形容憔悴的谢湘,似乎咽下继续催促的话语。
“嗯,我知道了,刘叔,你先叫伙计们吃饭吧,这位……就是我昨天专门去他家里拜访告辞的谢公子,谢公子可能遇到了一些麻烦,所以我还要稍等一会儿。”
刘商温和的对管家刘叔说道,看得出刘商很尊敬这位老人,并没有真的把他当做下人看待。
刘叔的脸上顿时也出现了和小蓟一样的惊讶关切神色,赶紧过来对着谢湘行了一个礼:“请恕老奴有眼无珠,不知道这位就是谢公子,那行,请公子先和谢公子说话便是,我去吩咐他们先吃饭,再等着公子的示下。”
刘商点点头,对有些不安的谢湘眨眨眼睛,低低的笑道:“箫玉,看来我们才真是拆不散的缘分,我还想着先把这些货物出手了,再转道去江南寻你呢,想不到出门第一夜你就坐在这里等着我,这下好了,我再也不愁接下来的一路愁苦无聊了。”
刘商顿了一下,做出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狎昵的说道,“你那条大龙的仇 我可一直念念不忘,这会我可得逮住你好好的请教请教。”
一种无法言说的感激顿时就涌上了谢湘的心头。
谢湘知道刘商这样说完全是为了安慰他;叫他不要因为一时的落魄无措就让两个人彼此生分,不管谢湘遭遇到了什么事情,现在遇见他了,他都会替他一力承当的。
确实,同窗之谊发小情分那才是最重要的,不需要多余的解释。
“云皎,谢谢你……还累你去我家里照看我爹,叫我真是愧不敢当。”
谢湘还是心有戚戚,刘商却微笑道:“几日不见,你就和我生分起来了?当初是谁郑重其事的把伯父托付与我的?不过,我是有些不舒坦你,其他的倒也罢了,你这明明的是要往湖广去的意思,怎么偏告诉我说要去苏杭呢?”
谢湘摇摇头,抽抽鼻子叹了一口气:“哎,一言难尽,我哪里想要去骗你了?我干嘛要去骗你?都是我爹……”
听了谢湘三言两语简单的说了他是如何被自己亲生的老爹给算计了,刘商已经撑不住笑得不像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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