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湘才明白这老头儿为什么可以如此的神奇的对人察言观色,出口成章的给人看相了?毕竟一家客栈的老板每天迎来送往的,见多识广也是有的。
他赶紧面露感激的对老头儿点点头,现在谢湘也没啥选择的了,就算是这老头是开黑店的,从狗群里救下他只是为了给自己揽生意,他也只好跟着去了。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种好处,这老头既然是家客栈老板,自己就不用再感激他茶水收留之情了。
谢湘立刻想到,待会多给他些银子,算是答谢他从狗嘴里救出了他吧。
老头告诉谢湘自己姓叶,这地方叫叶家村,就是一个小店头儿,是乌州通往湘水的必经之路;有些经乌州去湘水再往南边去的客人,或者从湘水那边过来的,偶尔都会在这里打尖过夜。
谢湘告诉老头儿自己是临淮人,老头儿立刻点点头:“临淮离这里没有多少远啊,那里也是个好地方,挺热闹的,我年轻的时候经常过去,自从在这里落户以后,弄了这小客栈就和拿根绳子给我拴住了似的,哪里也去不得了。”
说话间,叶老头就把谢湘领进自己的小客栈里了。
谢湘跟着叶老头走进一个挂着一个散发着微弱光芒的风灯木头门;那盏风灯就是客栈的标志。
走进去门里,倒是一个比较宽敞的大院子,可以看见一溜狭长的几间夹草带瓦的矮小房舍。
叶老头把谢湘带进院子里一间接待客人、加上可以用餐的正厅院屋,这间院屋比较宽敞,里面木头柜台上亮着一盏不甚明亮的豆油灯,屋里有些杂乱陈放的小桌子和矮板凳。
谢湘不自觉的往里面的暗沉沉的房舍打量了一眼,都是一些有着黑乌乌木头门、好像连窗户都没有的小房间,有的房间里传出几声咳嗽声,还有的房间传来很大的呼噜声和咬牙切齿的磨牙声。
这些声音让谢湘想象各种丰富各种恐怖苦逼的大脑皮层稍微的消停平息了一些。
“秀才,你先坐下歇歇,我去厨房给你弄点东西吃,瞧你样子,一定是饿坏了。”
叶老头不愧是开客栈的,他并没有紧接着去打听谢湘姓甚名谁,而是很体贴的想到奔波了一夜的人肯定是饥饿疲惫交累,没有什么比一碗热气腾腾的食物更叫他们感到感激的了。
所以,就算是叶老头准备给谢湘弄一碗下了蒙汗药的食物,谢湘也还是赶紧又给叶老头鞠了一个躬:“多谢叶大叔,有碗热面条在下就感激不尽了。”
叶老头笑道:“我这里还真没有面条,只有我刚起来熬的一锅粥;像昨天晚上过来的客人,好像也是你们临淮城里的,都是自带的酒饭,我给他们热一下收拾收拾就好了,秀才你只好委屈将就一下了。”
谢湘顿时有些讪讪的,慌忙解释道:“有粥也很好了,我就是随口说的,其实,我是怕大叔您麻烦……”
一边说一边就想从怀里摸出那锭银子了。
他还没有怎么来得及去消化叶老头的话,叶老头告诉他,这个小客栈里还住着一些临淮城里的客人。
原来,在谢湘的念头里,尽管他在临淮城里也呆了很久,他个人的感觉他不过还是谢家村一个去县学打打酱油的角色,那些临淮城里的商贾官吏也好,贩夫走卒也罢,其实和他都没有什么干系的。
所以尽管叶老头告诉他,店里还住着他的临淮老乡,惊魂甫定疲惫迷乱的谢湘都没怎么想去仔细打听。
多费了口舌打听了又能如何?临淮城的人多了去,就算是他的老乡,和他又能有什么关系呢?
而且谢湘又不是一个话唠的人,失魂落魄之下,更是万念俱灰什么也不想去关心的。
甚至,他更不愿意遇见曾经认识的人,如今自己这副蓬头垢面潦倒不堪的样子,叫那些曾经只认得他意气风发风度堪堪的人会怎么去想他?
他现在只想吃点东西,好好的歇一歇,然后看看能不能雇个脚力什么的,轻松一些的返回谢家村。
先回家憩息一段时间,好好的修正一下凌乱的心境才是正经事情。
“无妨,你可以先喝些米粥垫垫,等我忙完了,你想吃什么我再给你弄也是一样的,不过你的自己掏银子,我这客栈只收客人的店钱,不管客人伙食的。”
带着谢湘走进客栈,叶老头便已经看见谢湘虽然满脸风尘疲倦,举止却是透着一股子器宇轩昂,并不是猥琐流民之辈;看样子不过是暂时遇到了什么仓皇失措之事,所以便不由地和气了许多。
谢湘赶紧连连点头,表示感激不尽。
看着叶老头自顾走进旁边的厨房,便走到院子里的一口水井旁边,想掬些清水洗漱一下。
水井对过有一颗高大的梧桐树,在梧桐树下面堆着不少捆扎的整整齐齐的货物,不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想来便是一些住店客人的货物。
随便的洗漱了一下之后,谢湘又返回到院屋里坐下来。
现在谢湘已经慢慢地定下了心;从和叶老头的交谈,整个客栈里那些酣睡的声息,还有这些货物都可以证明,他现在落脚的地方应该就是一家很正常的乡村小客栈。
再说了,天看看的都要大亮了,就算是会有杀人放火包人肉饺子的事情,这会也不好干了,除非这个小集市是整个的一个专做拦路打劫的黑市。
不过,这地方看起来倒也不像,如果真是那种诡异的地方,绝对不会养着那样一群吼起来惊天动地吓死人的看街狗群的。
所以说来谢湘的运气还是不错的,总比被恶狗惊吓了一番之后还给人包了人肉包子的强。
虽然谢湘又有些狗血的想到,估计像自己这种本来就处于惊恐万状之中奔突一夜,又差点被恶狗吓死的人,肉一定是又酸又涩,做了肉馅肯定也是很难吃的……
胡思乱想之中,叶老头已经给他端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米粥和一碟撒了几粒黑芝麻的咸萝卜条。
“米粥还没有熬好透,先将就喝点定定神吧,哎,瞧你瑟瑟发抖的样子……你慢慢喝,我还要赶紧去给客人准备茶水去,一会儿他们就该起床了。”
叶老头看着唇白面青的谢湘,怜悯的说道,并且忍不住还摇摇头。
一个文弱秀美的书生总是容易叫人同情的,特别是有些年纪容易产生悲悯情怀的人,更愿意去救助这样的人。因为一个文雅羸弱的书生是不具有攻击性的,所以特别会博得别人的善意。
“谢谢你叶大叔,你赶紧去忙吧,对了,叶大叔,你这里还有没有空的房间了?我也想住一间好好的歇息一下。”
谢湘看着面前米粒还没有完全饱胀开的米粥,除了感觉到胃腹极度饥饿的痉挛,更是强烈的感觉到两条腿两只脚比上次山野遭遇野狼以后,似乎还要疲累酸麻、伤痛难耐无处安放。
“房间自然有,你先趁热把粥喝了,待我忙过一会儿便带你去。”
听见谢湘说是要住店,叶老头立刻露出习惯性的笑脸和好脾气,似乎完全的忘记了这个只是一个他刚从狗群围攻里救下来的落魄秀才;他兜里有住店的银子么?
也是乡下人,总是要比大城镇里的人厚道些,如果谢湘兜里真的没有一文钱,估计叶老头也只能暗自说几句晦气,也就罢了。
人生在世,总会遇见那么几个不称意的,也就计较不了那么多了。
待叶老头忙过大大的一圈,给客人们准备好洗漱饮用的茶水,骡马匀一遍快要上路的草料饮水;再返回院屋,却看见那个被自己施舍了一碗米粥的年轻秀才已经趴在饭桌上的那只空碗后面沉沉睡去了。
客人已经陆陆续续的起床了,有急性子的不停的在呼三和四,要东要西,要结店钱,叶老头奔走不迭,哪里还顾得上去去带谢湘房间里安睡?只好暂且叫他在院屋里趴一会了。
谢湘本来只想趴上一小会儿的;叶老头忙的脚不沾地的,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去催着老头儿带他去寻个房间好好的安生睡下。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方才叶老头絮絮叨叨的“好像也是你们临淮城里的……”的那句话的暗示,恍恍惚惚之中,谢湘竟然好像听见了小蓟在哪里很大声说话的声音。
迷迷糊糊地,谢湘也忘记了自己现在是在哪里?却感到心头不觉有些喜欢,既然小蓟在,那么刘商肯定也在的。
瞬间,他完全忘记此刻自己身处狼狈不堪境地的尴尬羞愧,顿时有种遇见了亲人的感觉。
可是,他却听不清小蓟到底在说些什么?也看不见刘商在哪里?谢湘很着急的四处去看,却觉眼睛怎么也无法睁开,真是困倦的厉害。
小蓟的声音却好像越来越吵了,这让谢湘觉得很奇怪,似乎,小蓟一直都很小心翼翼低声下气的;他的主子刘商很威严,所以谢湘一直觉得小蓟始终都是个很机灵很有眼色的小厮。
他很努力的思索了很久,终于才记了起来,刘商在外面赶车的;怪不得他无论如何都看不见刘商。
谢湘想到这里不觉有些想笑了,这个善于投机取巧八面玲珑的家伙文思总是差他一筹的,刚才是被他用了激将法与他联句,输的一塌糊涂,只好愿赌服输的给他们做了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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