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州巫师何时有观错星宿一说,风陌涵的眉头拧在了一起,像是有化解不开的心事。他牵住邬蜀月的手,与她坐在长廊一旁,扶着朱栏,看那时明时暗的星星,轻叹一声,道:“其实白若娴,并不仅仅只有二皇子一个孩子。”
这次轮到邬蜀月不解了,她双手支撑着下巴,思考了片刻,问:“莫非,她又有身孕了?”
两人讲话之时,并未发现灌木丛间,潜伏着一个人影。那目光阴冷无比,带着恨意的神色似乎想要把一切都毁灭掉,他手中持着暗箭,准备发出之时,却听闻到了两人交谈的内容,手上的动作便停顿了下来。
风陌涵顺着她的头发,一缕一缕从上抚下,口中半响没了声音,也不知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多久,他终于说道:“她可曾告诉过你,自己曾有个坠落山崖的孩子。”
丛中的人听闻此言,将暗箭收了回去,他微微探出了一些头来,那双阴鸷的眼睛正是楚澜清的。
邬蜀月偏着脑袋,回道:“是曾与我提起过。”
风陌涵在她头发上的手停顿了下来,他将手缓缓收回,道:“那个孩子,没有死。”
在白若娴第一次出现在他的视线时,她的命格就已经被他所了解。
一个注定下场悲惨的女子,却偏偏要逆天行事。
“那个孩子,现在何处?”邬蜀月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楚宫的大皇子,萧玄烁,就是当年坠崖的婴孩。”
“空亡之星所指的人,不仅仅是若娴,还有……”
楚澜清从南楚皇宫出来时,心中还在想着这一段话,他抬头仰望无尽黑暗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阴寒的笑意。直接杀了风陌涵和邬蜀月多没有意思,他要一步一步,把所害过他的人,斩尽杀绝!
这已经不知是第几个月,发现这样的信笺了。楚澜侧手中握着从信鸽处取得的信纸,即使不打开它,他也能大概猜到上面的内容,无非是楚澜君对白若娴的一些情爱之话,里面的字字句句,让他觉得恶心。
将桌子上的奏折一扫在地,他将要接近暴怒,手握成拳重重击打在桌案上,可听闻手骨断裂声传来,楚澜侧面色苍白,额间渗出些许冷汗,猩红的目中还是强压不住怒意。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他一拳又一拳往桌案击去,指关节间已满是血迹。
殿外的公公听闻动静,急忙闯了进去,想要上前去查看楚澜侧手上的伤,却被他一个冷狠的目光吓了回去。公公吓得跪到在地,手中拿着一份信笺,颤巍巍地递了过去:“皇上,皇后娘娘的寝宫处飞出了只鸽子,这是从鸽子身上发现的。”
楚澜侧暗中下过命令,不许宫中有信鸽飞动,他们这群奴才也是听从了圣命,才敢拦截皇后的信鸽。
这一句话,像榔头一样重重地砸在楚澜侧的心上,心口的闷疼已胜过了手上的疼痛,他尽力平缓自己的气息,冷声命令道:“呈上来。”
楚澜君所写的东西他可以不看,但是白若娴的心思,他需要明白。信笺上娟秀的字迹,让楚澜侧感觉一阵眩晕。
——澜君,待我杀了皇上,就与你浪迹天涯。甚是思念。
好像是看到了天大的笑话,楚澜侧仰天大笑,声音传到殿外,那张信笺被他握得不成形状,感觉眼中有温热涌出,他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着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的公公,道:“朕今日心情甚好,去,拿酒来!”
他视为性命的爱人,如今,却与他的仇敌联合起来,想着该怎样害死他。楚澜侧心中对悲痛都渐渐麻木了,公公退下,他抬手将信笺放到火烛上,看着它化为灰烬。多希望,这一切也可以随着这火焰消失……
面对着每月都会传递来的信笺,楚澜侧表面上都是淡然面对,没有人知道其中都写了什么,只是每次看见信笺后,他便会独自饮酒到深夜。
白若娴站在他的寝宫外,也没有让宫人去传报,传报又有什么用呢,他不愿意见她,甚至连看她一眼也不愿意。
她还是非常的怕冷,虽然入了春,但夜晚的风还是凉意浸人。白若娴就不近不远地站在那里,只有衣袂会随风微微颤动,眼中只剩下担忧之色,但楚澜侧是不会感知到她的担忧的。
她到底错在了哪里……白若娴始终想不明白这个问题,楚澜侧的有意疏远,让她倍感揪心。入了夜,她就会在殿外陪他一会儿,有时候,一待便是几个时辰。
楚澜侧的病来得很急,白若娴深夜听闻他生病的消息,顿时没了困意,立刻起身赶去他的寝宫。这次,宫中的人竟没有拦下她。
白若娴径直走到他身旁,撩开床幔,便见楚澜侧憔悴消瘦的脸。她咬了咬下唇,鼻子有些酸涩,伸手抚摸到他的脸,见他蹙紧了眉头。
“皇上为何会把身体弄成这样,你们都是怎么做事的!?”白若娴压低声音,怒斥着宫中的宫人,心中为楚澜侧着急万分。
“不关他们的事。”身后,沙哑的声音传来,阻断了白若娴的呵斥。
白若娴转向目光看他,却见他的眼中带着许多血丝,两人多日未见,她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端来了下人送的药,示意他们退下。
看着那碗墨黑色的药汁,楚澜侧突然想起那信笺上的字:待我杀了皇上……
“以后有事情我们可以一起分担,还请皇上保重身体。”白若娴舀了一勺药,低头将药汁吹到温热,递到楚澜侧的嘴旁。
楚澜侧定睛看着她,目光像是个无助的孩子,他没有去喝白若娴递来的药,那双满是疲倦的眼睛,似乎想要将她的身影嵌进去。
不知他为何如此,白若娴低低地叫了一声:“皇上。”
却在下一刻,楚澜侧拿过了她手中的药碗,抬头一饮而尽。药汁洒落了些在床上,水渍很快撒开,留下一抹抹褐色的痕迹。
他将空碗丢到了地上,伸手握住了白若娴的手腕,将她一拥入怀。磁性沙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唤道:“若娴。”
白若娴愣愣地回应道:“我在。”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的命也给你。
“但是,不要离开我,好不好?”那怕你给的是毒药,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去。
“若娴呀,我爱你。”
白若娴有想哭的冲动,她轻轻环住他的腰,想要将他心中的不安驱散,轻声回应道:“若娴会一直陪着皇上。”
究竟是什么,让他变得如此。白若娴想不明白,也不想再去想,只想在这一刻好好地拥抱住他。
楚澜清坐在黑暗的屋阁内,桌案上就一盏明灯,无法照亮他周围的世界。案上铺着一张张洁白的宣纸,笔墨落在上面,他脸上的表情就越发阴寒了。
当它们变成一封封信笺,落到楚澜侧的手中,这将成为他与白若娴感情的催命符。上面暧昧的字句,足以对楚澜侧照成沉重的打击。
一只信鸽被唤来,飞往楚宫之中……
朝中再次开始商讨立储之事,这一次,大臣们的态度比前几回更坚决了些。看来,太子很快将会被定下,白若娴坐在房中,看着在身旁不知愁绪的萧玄代,她无奈地长叹了一声。
念起萧玄烁,在玄代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熟识千字文了。
她伸手将萧玄代拉了过来,正色严声道:“把三字经背给母后听听。”
小玄代憋了憋嘴,本想着撒撒娇就不背了,可看见白若娴严肃的脸色,委屈了片刻,道:“人之初,性本善……恩……娘亲,玄代忘记了,我想出去玩。”
“要叫母后。”白若娴将他困在怀中,心中已无奈到了极点,继续说道:“代儿呀,你已经三岁了,宫中最基本的规矩你也该明白一些了。”
“可玄代喜欢叫娘亲嘛。”
“从今日起,你要开始学习千字文,不许再胡乱玩耍了。”
若是再如此娇惯下去,该如何立玄代为太子。白若娴心中的愁意,是一个孩子所不能理解的。
萧玄代站在一旁,想哭却又不敢哭,只能乖乖地点头说:“是。”
教萧玄代读书,并不是一件顺利的事情,毕竟他还太年幼,又不如玄烁那般懂事,每每认起字来,便忍不住打起哈欠。朝议立储之事,到来的很快,容不得白若娴再多做准备。
大臣推荐太子人选之时,白若娴垂帘坐在一旁。楚澜侧淡漠地听着大臣的意见,多数人还是更偏袒萧玄烁一些
“皇上,自古以来皇家宗室都是以长为尊,大皇子母亲虽然有罪,但在邶澜王府之中,却也是嫡妃。大皇子为嫡长子,理应立为储君。”
楚澜侧不语。白若娴的脸色有些难看。
“皇上,大皇子虽年幼,却熟读圣贤书,略懂君王之道。若立大皇子为储君,将日楚国定能多出一位贤君。”
白若娴深吸了一口气,大皇子年幼便能有这么多大臣拥护,若真成为了储君,将来宫中还怎会有玄代的立足之地。眼中,杀意一掠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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