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时上下打量着我,‘你可要检讨一下自己了,为什么不被人当做女生来看?’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候说过的话吧?
宋书煜眼里的泪水滑落枕畔,依稀的泪光中,他记起那个站在金合欢树下的少女,她明眸璀璨,带着丝丝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明媚和慧黠,一下子就让他懵懂的心狂跳起来,微风中,她的短发发丝轻轻扬起,细嫩的肌肤柔弱透明得如同合欢花的花瓣。
梨涡浅笑,明眸善睐,双颊洇着一点点因他的反击而泛起蒸腾出的红晕,那脸竟然一点点地就变成了他最后一次看到梅晓楠时候的干枯灰败的模样。
红粉骷髅!
无论他怎样固执地等待过她,可是,终究还是错过了,而她留给他的悲伤,却将无数年地蔓延在他的生命里,他一点点地听着梅晓楠的声音,一点点地消除了里边的存贮内容。
一瞬间他就想起了被梅晓楠害苦了的桑红,她离开之前,他们是怎么度过的?她离开的时候什么样子,他都有些记不清了,会不会,某一天她回来了,却已经沧桑满面和他对面不识了?
这一想,他更觉得生命无常,逝去的那些甜蜜美好,他为什么没有能更细心地去爱她去体会她的美。
夜晚总是让人消沉,明天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宋书煜在半梦半醒之间浮沉,等着黎明的曙光。
或许,宽叔会有办法把桑红弄回来的,虽然他知道这样的接过实在太理想化了。
第二天,宋书煜和往常一样,尽力做出精精神神的样子去上班,工作整理出来,就抽空去看望宋大有。
祖孙二人相对无言,不过是默默品茗,下了一盘棋子而已。
担心宋大有状态的显然不止一个,王静和丈夫宋书杰也带着孩子一起回去了。
宋家驹显然不知道小婶婶出事了,看到宋书煜就扑到他身上,问他为什么不带小婶婶来玩。
宋书煜看着这么一个嫩生生的小屁孩都这样喜欢桑红,更觉得伤心不已。
王静看着他垂眸黯然的模样,小心地看看丈夫,然后说:“三弟,有件事我觉得很蹊跷,本来想着不说的,可是,又……”
“咳——三弟又不是外人,你有什么话就干脆点。”宋书杰催促道。
宋书煜也抬起了眼皮,看着她没有说话,不过那姿态显然是交流的意思。
“桑红出事的前一天晚上,我开着车和家驹一起从辅导班回家,在一家娱乐城的门外的广场上看到桑红站在那里,时间估计是十点多一些;是家驹看到提醒我的,我就靠过去和她招呼,家驹跑下车让她抱;她神色有些不自然,抱着家驹送到车后座上时,还掉了眼泪。”
王静这些话显然是谁都没有说过,连宋书杰也有些愕然:“你怎么不问她怎么回事?”
宋书煜只是沉默着,推测着她说的话里,那个时间段,桑红会出现在哪里,是在做什么。
王静有些委屈地说:“我问了,她说和三弟一起在上边看了一场电影,太悲伤了,娱乐城下的停车场太乱,车停的远了些,一会儿三弟就过来了,让我们先走。”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记不清了,她穿衣服的风格和平时一样吗?”宋书煜问,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太黑了,我看不大清楚,不过,感觉那衣服有点欧美风,和她平时的着装不太一样,好像是更加的高端和职业化一样。”王静想着说。
宋书煜低头亲了宋家驹一下,问他那晚见到小婶婶,有没有缠她。
宋家驹笑得很不好意思,耍着自己的小手指:“我是很想缠着她不走,可是她都哭了,我也就不好意思再开口了,生怕你一会儿过来以为是我欺负哭了小婶婶,会揍我屁屁,就催着妈妈赶在来之前离开了。”
一圈人都不由为童言无忌轻笑,只有宋书煜看着宋家驹几乎眼泪潸然,她果然是个狠心的,舍得抛下他,竟然连一句话都不说,就这么一走了之。
他轻轻地把家驹放回二哥的怀里,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宋书杰看着宋书煜的背影,有些责备地看着王静:“你说什么也不和我商量一下,桑红人都没有了,你还胡说这些有的没的,这家伙心思重,听了这话不定多难受!”
宋大有摆摆手制止了他,对王静笑道:“你媳妇这话说得不错,估计和你商量了,你不见得会让她多嘴,这信息挺好,让他多想想其他的可能性,对桑红的心思慢慢淡下去,不然,再想着难受地拖个三年五载,他这辈子就别想走出来了。”
宋书煜从卫生间里出来,又坐了一会儿,就借口部里有事,提前告辞了,宋大有也不多留他,只是让手下给了他几张入场券说:“没事多和秦家那小子玩玩,学着点人家那性子,这是他让人送来的今晚春季服装发布会的入场券,我老了,太阳一下山就恹恹思睡,没有精力前去捧场,你们兄弟俩今晚就过去凑个热闹好了。”
王静接过来看看,惊喜地笑着道谢:“爷爷,你都不知道这入场券被炒成了什么价,据说发放入场券的层次很高,极富且贵的人才可能得到票,那群疯狂的粉丝都愿意拿出极高的价钱来买,就为了进去一睹秦洛水的风采。”
宋书杰嫌弃地看了一眼大惊小怪的王静,一副至于么的神态。
宋书煜倒是笑着撕下来了两张,把剩余的两张也都推给了王静:“二嫂既然这样说,你拿着去送个人情好了;我今晚一定过去给洛水捧场,还没有看到过他表演哪,昨晚我和小帅去见他,严阵以待的模样,果然是有范儿啦!”
宋大有听着他的话,又看着他撕下去了两张,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不由拧了眉头:秦家那小子怎么了,这样重要的事情,连票都不给书煜送了?不是当得很好的红娘吗?
他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看宋书煜拿了票,就放下心了,至少已经有人在开始努力地修复两个人的关系了,这就挺好。
宋书煜道别离开,就让王小帅开着车,直奔那个娱乐城所在地的停车场。
梅晓楠的车当然早就被人偷走了,那么一辆豪车,从这里出去,自然是有下落的,而且还要人会记得很清楚。
无论他追得回还是追不回那辆车,他都觉得这件事本身就太疯狂了。
宋书煜看着那连监控都没有的是地下停车场,更加笃定了桑红那晚第一次出来的时候,是扮作梅晓楠的模样,然后开着她的车出来,抛到了这里,借此造成梅晓楠外出不在家的假象。
他觉得有些心凉,杀死人洗去满身的血腥,用香味来制造蒙蔽嗅觉的挡箭牌,然后换上对方的衣服开车逃离现场,该做的事情,一件都不耽误,这么周密的谋划怎么说都不可能是一时起意的,可——他无法把桑红看成一个老谋深算阴险至极的谋杀犯。
又调查了附近路口的监控录像带,他果然看到梅晓楠的那辆车在那晚向这个方向开来。
如此——桑红从梅晓楠家出来,然后弃车,再打车去医院,给欧阳清柏移植骨髓,天亮离开,再去梅晓楠家打扫杀人现场,老天,那个清纯可爱的小丫头不仅是做了一个惊天的局,还把所有的人都瞒了过去。
宋书煜的脸一点点地阴沉起来,她什么事情都会想起去做,却没有想起来给他只言片语的暗示,这是不是说,在策划这样的阴谋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桑红计算为了外人,甚至要用自己惨烈的死来达到让他追悔莫及的目的?
他的牙齿咬得牙关都有些发痛——原来爱恨真的只是一念之间。
比如此刻!
当他一步步地坐实了桑红谋杀案的真相,也越来越清楚地看到自己在桑红的心里,竟然毫无价值,失约之后的二十多个小时,她甚至都没有想起给他一个电话,或者发一个短信。
以桑红那爱他如烈火一样的性子,她显然是在极度痛恨之余,做出了这样过激的行为。
而他因为没有及时地表明立场,自然被她定作了奸夫**的报复对象。
他想着他前几天行尸走肉一样的悲痛,如今竟然能这么客观地分析这件事实,时间果然是治愈一切的良药,更是毁灭一切的火炬。
他冷笑着点点头:“好好好,桑红,你做得很好——”
一直跟在他身边默不作声的王小帅被他情不自禁的话给弄迷瞪了,他吃惊地问:“头儿,你怎么了?”
宋书煜扭头看看一脸惊慌表情的王小帅,放松了身上脸上的肌肉,也不说什么,转身就走。
晚上,宋书煜和王小帅一起去参加了秦洛水的走秀。
王小帅无比惊悚地发现,头儿时不时就会在脸上露出一抹爱恨纠缠的复杂笑意,他发誓他听到了头儿不止一次的咬着牙齿的咯嘣声。
宋书煜没有告诉他真相,他当然只能一头雾水了。
难道悲伤这样的情感,从最初的悲愤如狂,到后来的默默流泪,到再后来的默默伤神,发展到最后一重境界就是咬牙切齿?
这样下去会不会疯掉啊!
王小帅很担心!
十分担心!
他知道这样的衣衫整洁,微笑灿然的宋书煜很危险,没有人知道他那笑容背后是什么,他却很清楚,那笑容绝对是强颜欢笑,总是空荡荡的失了魂魄一样,让他看着就更加的不忍。
今晚的秀场分为四场,各有专题,下边坐着的人大多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花蝴蝶一样地妆扮,看着丝毫不逊于台上的演出。
不停有人为秦洛水的出场而尖叫喝彩,宋书煜不由露出了微笑,这样的秦洛水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美艳妖异的五官在不同风格的服饰映衬下,气质更显卓然,仿佛满场的俊男靓女都是为他做陪衬一样,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能给会场带来阵阵**。
尤其是到了最后谢幕的时候,秦洛水和同样姿色的大师一起带着集团里的服装设计师一起到前台谢幕,更是掀起了欢呼的狂潮,一束束的鲜花被人抱着跑到台上,送到他的面前,他那俊美的面孔都几乎被花遮挡住了。
电视台的记者过去采访秦洛水:“秦总,你觉得你现在成功了吗?”
秦洛水把怀里累赘的大捧花递给身边的警卫人员,然后落落大方地对着话筒发言:“没有最好,只有更好,成功永远都在不远处等着我。”
“不远处?不远处有多远?您觉得您会成功吗?”记者显然不满意他的答案。
秦洛水毫不犹豫地说:“会,一定会!”
“你为什么会这么自信呢?”记者问。
秦洛水那灿然的明眸对着全场看了一遍,然后开口:“因为和我一样卖衣服的董事长们,都没有我这样穿衣服的皮相;而和我同台展示服装有皮相的模特们,又都是帮着别人卖衣服的;所以,我无论作为卖衣服的董事长还是穿衣服展示的模特,站在这里都是最独特的!”
这样幽默睿智的回答,显然出乎意料,更是博得了满场的掌声。
宋书煜也起身站到了台前鼓掌,从看到秦洛水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的心神在一点点地放松,所以,他更加笃定了,他需要秦洛水这样的朋友,无论从哪个角度,他都会珍视秦洛水的友谊的。
秦洛水一再地谢幕,最后在保镖的拥簇下退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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