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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得大龙头府,众人直趋大厅,分宾主坐下。陈胜和跋锋寒远来是客,坐了首席和次席。翟让占据主席,李密打横相陪。其余瓦岗寨众将领也纷纷落座。除去翟让的兄长翟弘、以及侄子翟摩侯两位以后,其余者尽是瓦岗军的重要人物。合计乃有:沈落雁、徐世勣、王伯当、祖君彦、单雄信、秦叔宝、程咬金、罗士信、邴元真、郝孝德、魏征…………等等等等,号称瓦岗四十六友。正是将星如云,济济一堂。
这瓦岗四十六友,成份其实颇复杂。有些是翟让当初在瓦岗寨起家时候的老班底;有些是李密的心腹亲信;有的原是大隋将领,兵败之后才归降瓦岗军;还有一些是了施展胸中抱负和才干,在瓦岗军兴起以后闻风前来投靠。林林种种,情况不一而足。也正因如此,瓦岗军虽然表面上看来兴旺,实质暗地里潜流汹涌,绝不平静。
这种种情况,被陈胜看在眼里,他身洪门弟子,不得就想起了一些洪门规矩来。话说过去洪门开香堂收门生,按例敬了万云龙与前五祖后五祖之后,又要烧三把半香,以敬古人。
所谓洪家兄弟,义气先。所以这第一把香,首敬战国左伯桃与羊角衰;第二把香,次敬桃园结义刘关张;第三把香,再敬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剩下半把香,乃敬瓦岗英雄众好汉。什么瓦岗寨只有半把香?因瓦岗寨最后散伙,各其主。众人失了义气,有始无终,结局不全,故此只能享受半把香。
不过话又说回来,四十六友来就不是因什么义气而聚集在一起的,无非时势所逼,所以才共同在瓦岗寨落草罢了。最终散伙各奔东西,也是理所当然,怪不到谁没有义气的头上。何况刘关张三兄弟和左伯桃羊角衰暂且另说,水泊梁山上宋江一意孤行要招安,害死了大半兄弟,最后还连对自己最忠心的李逵也给他亲自下毒毒死了,却又算什么义气?
瓦岗军还在打天下的阶段,此时军中风气相对来说,仍然算得上节俭朴素。所以尽管大龙头设宴远来贵客接风洗尘,宴席上却也没有特别珍稀的山珍海味,不过大碗酒大块肉而已。至于豪门士族宴会上常有的歌姬舞伎之类,这里更加一概欠奉。不过在座的几乎都是武人,说起行军打仗,劫富济贫,救助百姓、惩罚贪官污吏等等事情,无不逸兴横飞。说来说去,话题逐渐就转移到了天下大势之上。
王伯当率先笑道:“自古以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见要争天下,充足的粮草实在是关键。当年大龙头在瓦岗寨起兵的时候,一向以截取漕运来维持军需,但这只是权宜之计,始终不能长久。后来密公加入瓦岗,首先出兵攻下了荥阳。从此我们瓦岗军天地之一阔。有了这个稳固根据地,粮草应问题再不能掣肘我们壮大。瓦岗军能有今rì之盛,密公可谓居功至伟了。”
徐世勣接口道:“不错。但得到荥阳,只是让我们不再缺粮。真正要让瓦岗军成天下义军之首,关键还在于兴洛仓之争。当年文帝在洛阳之东,荥阳之西的洛口,济渠和黄河交交汇处兴建仓城,城池周围二十余里,设有三千个大窖,每窖储粮八千石,得之可数十万大军十年使用。”
祖君彦兴致勃勃道:“知道咱们瓦岗军攻打下兴洛仓。隋朝那个皇泰主杨侗,就派遣隋将刘文恭率步骑兵二万五千人,自洛阳东进,约好虎牢来的裴仁基于洛口南面会师,准备一举歼灭我们瓦岗军,岂知密公早侦知敌情,先开仓济民,待附近各县归心,才与大龙头率师迎战。未开战已经占了地利与人和。
王伯当笑道:“密公把jīng锐分十队,自率四队埋伏于横岭,大龙头的六队则在洛水支流石子河东岸列阵以待。刘长恭大军先到,见咱们人少,还以咱们在攻打洛口之战时损耗太大,于是就想占便宜,仓卒渡河进击,忘了要与裴仁基会师之约。”
徐世勣又道:“开战后,大龙头遵从密公吩咐,诈败退却。刘长恭衔尾追击,果然被密公伏兵侧袭,于是刘军立即溃败,死伤无数,刘长恭率残部溜回洛阳。裴仁基得悉刘军败北,急忙退守百花谷,从此再不敢出战。从此之后,天下间再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够和我们瓦岗军相并论了。只要接下来再攻占洛阳,则天下便尽我们瓦岗军所有。哈哈,到时候江山一统,老百姓们也可以重新过上安乐rì子了。”
一言既毕,徐世勣王伯当祖君彦三人皆是眉飞sè舞,站起来向李密捧起酒碗,齐声道:“天下百姓若能有如此一rì,全仗密公所赐。天下百姓,我等敬密公一杯。”
席上众人酒兴正浓,而且徐、王、祖三人所讲的,也正是铁一般的事实,全无半丝虚构。所以众人也不多作深究,当下全体站起,大声向李密敬酒。李密笑眯眯地,却是当仁不让,受了这一敬。他捧其酒碗,把一大碗烈酒喝得涓滴不剩。随即又捧起另外一碗酒。
李密慷慨激昂地大声道:“我李密何德何能?若有朝一rì咱们瓦岗军真能坐了江山,让普天下间的老百姓皆之安居乐业,那正是瓦岗全体上下将士之功。是他们抛头颅洒热血,前赴后继地大义捐躯,才能最终打出个太平江山来。李密在此,亦敬瓦岗全体将士们一杯。”
众人齐声欢呼,纷纷把碗里的烈酒喝干了。陈胜和跋锋寒两个冷眼旁观,只觉得这幕活剧十分有趣。翟让和他兄长翟弘、还有侄子翟摩侯,以及大龙头府总管屠叔方等翟氏一脉的人,则是面sè黑如玄坛,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翟让膝下没有儿子。所以按照原来的发展,瓦岗军即使得到了天下,翟让当上了皇帝也罢,百年之后,这张椅子终究是要传给侄子翟摩侯的。这一点,翟让自己清楚,翟摩侯清楚,瓦岗寨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清楚。故此从很久之前开始,翟摩侯就把自己视瓦岗寨的必然继承人,以少寨主的名义行走活动。
但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有凭一个李密空杀出来。李密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谋略过人。更兼他曾经是大隋贵族世家子弟,对于大隋所有将领的xìng格才能,都了如指掌。所以自从他加入瓦岗寨之后,瓦岗大军攻城略地,取无不克,战无不胜,令瓦岗军攀上前所未有的高峰,发展得无比强大。
可是与此同时,李密的个人声望也不断高,逐渐形成客大欺主之势。现在李密的声势和威望,都已经超过了翟让。军中绝大部分将领和士卒,都是只知有蒲山公,不知有大龙头。这样下去的话,别的事情翟摩侯不知道,他就知道自己“少寨主”的地位,将很可能随着叔父翟让的失势而彻底付诸流水,更不用说什么将来接替叔父,坐龙庭当皇帝了。
正因这个缘故,所以翟摩侯对李密恨之入骨。想方设法都要抓紧一切机会给他添堵。众将敬酒告一段落,翟摩侯就yīn阳怪气地开口道:“江湖上都传言说:‘杨公宝库,和氏玉璧,两者得一,可安天下’。杨素这个大贪官,也不知道究竟贪污了多少民脂民膏,才终于建造起这么个宝库。不过话又说回来,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咱们瓦岗寨近来发展太快了,虽然粮食不缺,其余军用方面却实在捉襟见肘啊。假如咱们能够得到这个宝库,那可就太好了。呃,我记起来。密公,你不是和杨素这个大贪官的儿子杨玄感很要好吗?当年杨玄感有没有告诉过你,这个宝库究竟在哪里啊?”
翟摩侯这几句说话一出,大厅上登时就静了下来。翟摩侯的说话,其实暗地里就是指出李密和大贪官大jiān臣杨素属于一丘之貉,却和瓦岗寨老兄弟那群泥腿子不是同路人。可谓狠狠将了李密一军。
这回轮到李密面sè难看了。他要是说自己知道杨公宝库的下落,那分明属于睁着眼睛说瞎话。但要是他说自己不知道,则以往他整天吹嘘自己年轻时曾经多么得杨素看重,和杨玄感交情多么好之类的话,岂非就变成被吹破的牛皮,成瓦岗寨所有人的笑柄了么?霎时间,当真怎么回答都不对,左右难。席上一众亲近李密的将领,则各自暗暗着急,却也想不出有什么说话可以替李密解围。
沈落雁嫣然一笑,扬声道:“江湖传闻,虽然言之凿凿,实质不过捕风捉影,十有八、九啊,还是捏造的成分居多。试想想,假如真有这么个宝库的话,别人可能不知道,杨玄感是杨素的儿子,他难道也会不知道?那么当年杨玄感起兵的时候,当然也会把宝库里的财宝拿出来动用了。既然事实并非如此,那么就说明了世上根不存在什么杨公宝库。得之可安天下的说法,当然也不足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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