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不小,房间也不少。
但除了娜塔莎之外,还有一位来自瑞典的女留学生借住在那里,弟弟和弟妹是两口子,住到公寓太不方便。
吃完晚饭,琳在离公寓最近的酒店里开了一个房间,一边陪夏遥看电视、拉家长,一边等被阿绍姆教授留在洪堡大学共进晚餐的程回来。
“自从安格拉去了波恩,她跟教授就成了牛郎织女,在走到一起之前又都有各自的孩子,他们到底能不能修成正果,我真表示怀疑。”
“德国人没我们那样的家庭观念,马格达雷娜,就是我跟你说得那个女保镖也一样,单身妈妈,过年32了,一点都不着急。”
琳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电子钟,放下手中的电视遥控器笑道:“不是没家庭观念,而是文化传统不同,没那个从一而终的观念,感觉行就过,感觉不行就散,谁也不会因谁成离过婚而瞧不起谁。”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正主儿终于回来了,琳给了他个白眼,没好气地问:“怎么到现在才回来,还算跟你们一起把年夜饭补上呢。”
程脱下外套,一边不无好奇地打量起这个房间,一边笑道:“都五一了,吃什么年夜饭?”
“德国人不过五一节,你别净找理。”
“真不过?”卡尔-马克思的故乡竟然不过五一劳动节,夏遥将信将疑。
“二姐骗你的,不是不过。而是不想国内那么正式。”
程接过她递上的杯子。喝了一小口果汁。耐心地解释道:“包括英国、法国在内的许多欧洲国家,都将‘五一’确定劳动节,有些国家会放假一天,有些国家则根据情况将公共假期放在五月的第一个星期一。
不过,和世界上大多数国家不太一样的是,欧洲人一直以‘示威’这一激进的方式庆祝‘五一’。特别英国和德国,每到这时候政府就如临大敌,生怕‘示威’时会有无政府主义者闹事捣乱。听阿绍姆教授说。昨天夜里,警方就跟无政府主义者发生了冲突。”
“警察抓了几十个,西德的比东德的还多。”琳补充一句,随即起身道:“这么晚了,明天一早还要去莱比锡赶飞机,我回去了,你们早点休息。”
“这么久没见,坐下说会儿话不行吗?休息,在车上一样休息。”
夏遥岂能不知道她生怕未婚夫问她的个人问题,拉着她胳膊轻笑道:“二姐。再呆会儿嘛,等会我俩送你回去。反正又不远。”
“你们小两口卿卿我我,我在这当电灯泡啊?”
程一把把她抱起,在额头上狠亲了一口,哈哈大笑道:“拜托,你是我姐好不好?什么电灯泡不电灯泡的。”
琳被搞了个措手不及,连忙使劲地推开他,一边擦着额头,一边笑骂道:“跟姐都耍起流氓,在哪儿学的,夏遥,你也不管管。一口的酒味儿,熏死人啦。”
夏遥笑得花枝乱颤,上气不及下气地说:“俄罗斯人热情奔放,除了在圣彼得堡,还能在哪儿学?”
见弟弟那副坏笑的样子,琳指着他鼻子道:“离我远点啊,想亲亲你家夏遥去,当我不存在,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好,听姐的,老婆,我们来一个。”
夏遥急忙躲到琳身后,格格笑道:“救命啊,有人酒后乱性了。”
“好啦好啦,别闹了。”知弟莫若姐,琳把他推倒一边,不无好奇地问道:“三儿,是不是有什么好事,说出来让我们也高兴高兴。”
程微微点了下头,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刚从欧洲公司总部拿来的文件,眉飞色舞地说道:“d老再次南巡,终于得到了官方的确认,上上下下正在学习他老人家南巡时的讲话,改革开放何去何从终于有了定论,港股暴涨,恒生指数涨到史无前例的5121点!
文明哥手上合约全部交割完毕,之前投入的7亿多港币,现在已经变成了40多亿,这还不算各子集团子公司的收益。总之,你发财了,想再像我卖烟那会一张一张数的话,保准会让你数到手抽筋。”
琳惊呆了,不禁脱口而出道:“怎么会有这么多?”
“5%的保证金,做100%的生意,亏你还是学工商管理的,连金融杠杠都不知道。”
知道集团投资部在搞投机,甚至签了一份授权书给丁文明,但却不知道他们是在炒恒指期货,尽管帮自己赚了一大笔钱,但琳还是心有余悸地说道:“太冒险了,如果跌了呢?稍有风吹草动,肯定会血无归。”
投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程深以然地同意道:“风险是很大,所以文明哥没有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留了一大半资金用作于有可能追加的保证金。此外,严总也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只要跌幅不超过900点,那些合约就会有问题。”
“万一只跌不涨,或许五月之后才涨怎么办?”
“那只能认倒霉了,怎么,好日子过惯了怕一夜回到解放前?”
集团发展到这一步,谁也不会傻到把所有资产压上去。几个基金的投机也一样,可以说后路没有任何问题。琳轻叹了一口气,摇头笑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大姐和大姐夫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
程又似笑非笑地问:“接下来还有一轮投机,二姐,你打算是继续授权呢,还是见好就收?”
7亿多港币变成了40多亿,刨去留下用作追加保证金的那一半,弟弟和姐姐姐夫给自己的资产至少翻了3番。琳盘算了一下。毅然说道:“钱谁也不嫌多。当然继续授权了,反正有你在,赔了也不至于露宿街头。”
“赚了是你的,赔了算我的?”
“谁让你是我弟弟呢,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一早我就给文明哥打电话。”
令她倍感意外的是,程突然脸色一正:“姐,这一轮投机有好几个战场。要在香港、纽约、法兰克福和伦敦四个交易所同时进行,集团投资部就那么几个人,根忙不过来,所以法兰克福这边需要你负责。”
“我?”
“嗯,”程异常严肃地确认道:“这种事又不能假手外人,除了你还能找谁?”
“可我不懂炒股票、炒期货!”
“这次是炒汇,汇率和利率你肯定懂,再说交易策略投资部早制定好了,交易又有操盘手,你只需要监管资金。”
琳猛然反应过来。不禁笑骂道:“又是实习吧?好你三儿,就怕你姐我闲着。专门找点事儿给我干,不干还不行。”
“哪有啊,是人手真不够。”
“好啦好啦,不管真的假的,这个差事我接下了,你俩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电话说。”
“等等,”程一把拉住她胳膊,一脸坏笑着问:“亲爱的琳同志,关于你的个人问题是不是该向组织汇报一下?咱妈已经给我打过不下10次电话了,作一个热爱生活的大好女青年,你不会告诉我到现在还锅不动、瓢不响吧?”
不出所料,他果然哪壶不开哪壶。
琳朝正掩嘴轻笑的夏遥看了一眼,羞得面红耳赤地说道:“别问了,我的事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办。”
“有了?”
“这还用问,”夏遥接过话茬,依偎在他肩上吃吃笑道:“亚琛工业大学生物工程博士,88年的公费留学生,读博拿得是全额奖学金,你就等着叫姐夫吧。”
程很是意外,顿时哈哈大笑道:“哎呀,不愧是我二姐,要么不出手,出手就拿下一个博士,还是亚琛工业大学的博士,算上谢姐勾搭的那个,我们实验室不是又多了两个人才?”
“什么勾搭,说这么难听。”
“对对对,不是勾搭,是勾引。”
“几年没打你,是不是皮痒了?”琳气得咬牙切齿,在他胸前狠狠来了一拳。
“我错了,我错了,是是是……不管是什么,总之这是件好事,”程紧抓着她胳膊,急切地问:“对了,未来的二姐夫姓什么,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儿高就?”
琳不好意思说,夏遥干脆从她的包里掏出一张照片,兴奋不已地介绍道:“姓游,叫游少均,还在亚琛工业大学从事生物工程研究……”
照片中的那位肤色白皙,五官端正,轮廓清晰,只是有些瘦,穿了一件淡绿色衬衫,衬得他的眼睛很清亮。书生味很浓,一看就知道不是那种油腔滑调的人。
程凑到灯光下左看看、右看看,老气横秋地说道:“马马虎虎,基上达到了家择婿的最低标准,不过想娶二姐你,还得经过咱妈同意以及我的审查。”
被说得如此不堪,琳不乐意了,一把抢过照片,气呼呼地问道:“什么叫马马虎虎?家又什么时候颁布过什么择婿标准?征求咱妈的意见那是应该的,至于你,还是靠边站吧。”
“一点发言权都没有?”
“你说呢?”
“有了男朋友忘了弟,亏我对你那么好。”
斗嘴嘛,在南滨老家时是家常便饭,琳狠瞪了他一眼,针锋相对地说道:“你还不是有了夏遥忘了我,不仅忘了我,连咱妈都给忘了,居然春节都不回家过。”
“好好好,我没发言权行了吧?给人当小舅子就是吃亏,而且连出气的机会都没有。”
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琳扑哧一笑道:“出气?拿谁出气?”
“想找个小舅子欺负欺负,出口气,可夏遥只有姐姐没弟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夏遥被搞得啼笑皆非,在他腋下狠掐了一下,恨恨地说道:“又关我家的事了。家事家了。别扯上我们夏家。”
程疼得龇牙咧嘴。连连求饶道:“老婆,我错了,我就是随便说说。你想想,自己的亲姐就要被人家拐跑了,还要赔上一份嫁妆,还竟然连一点发言权都没有,换了作谁谁心里都不是滋味儿。”
“想想是这么回事,二姐。你应该理解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看着他俩煞有介事的一唱一和,琳忍俊不禁地笑道:“理解理解,非常理解,三儿,看在你给姐准备嫁妆的份儿上,姐同意你审查,并充分听取你的意见。”
程拍了拍她的手,装出一副很认真很认真的样子。语重心长地说道:“姐,知人知面不知心。了你的终身幸福,我一定会像政审一样严格把关,从游博士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一辈儿开始查起,不管直系亲属还是旁系亲属,不管国内的同学还是国外的同事,一个都不会放过。”
琳笑问道:“你是不是还打算动动大刑?”
“我们是文明人,怎么能干那种事?请个如花似玉的模特,去考验下他的意志还差不多。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他真要是爱你,那就应该经得起考验。就像我对夏遥的感情,哪怕你把七仙女请下凡围着我跳脱衣舞,我都不带正眼看的。”
“你不会真这么干吧?”
“了你的终身幸福,我认有这个必要。”
琳急了,蓦地起身道:“胡闹,三儿,你真是敢这么干,别怪姐跟你急!”
程当然不会这么做,但还是抬头问道:“姐,你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他没信心?”
“这跟有没有信心没关系,只是我不喜欢你用这种方式考验人家。”
夏遥对自己的未婚夫太了解不过,同样知道他不会这么做,强忍着笑说道:“老公,都说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这个考验方式的确不太靠谱,依我看还是动大刑好,让扬-约瑟夫和马格达雷娜去一趟北威州,把二姐和游博士一起绑了,让他尝一点小苦头,再问他两个只能活一个,看他怎么选择。”
“跟电影剧差不多,老婆,人家是博士哎,能看不出吗?”
“打一顿呗,打得他皮开肉绽、满脸是血,不信也信了。”
“最毒妇人心,夏遥,看我怎么收拾你!”
见二姐正朝自己扑来,夏遥急忙往未婚夫身后一躲,吃吃笑道:“姐,程不是说了吗,这都是你好。放心吧,扬-约瑟夫和马格达雷娜是专业人士,他们下手有分寸。”
程挡住琳,一脸坏笑着补充道:“通过考验有奖,我甚至可以投资帮他建一个基因工程或细胞工程实验室;如果通不过考验,我也会赔一大笔医药费和误工费,总之,不会让他白挨揍的。”
琳终于反应了过来,指着他格格笑道:“没问题,我同意,不过在此之前,先让我用这种方式考验考验你俩。说吧,谁挨揍,谁选择?”
“我们都领证了,是合法夫妻,用不着考验。”
夏遥附和道:“对啊,这完全是两码事,用不着多此一举。”
“离婚的人多了去了,了你俩的终身幸福,做姐姐的不能袖手旁观。”
通过这番试探,程确认二姐是真心喜欢那个生物工程博士。
对他们这一代留学生的人品和学识,程也不认会差到哪儿去,毕竟他们基上都是公派,目标是学好领回国报效。他们不甘于中国落后的现状,想要学习与发展。了学业,他们勤奋拼搏。了生存,他们不惧艰辛。
同时,中西方巨大差距又在他们心里形成了强烈的冲击,以至于他们中绝大多数都选择留在国外,回去报效祖国的很少。
将来选择回去的,大多会成中国海归群体的中流砥柱。
因他们吃过苦、受过累,经历了常人不会有的困难,比很多的新兴留学生更懂得珍惜,甚至融入进欧美国家的主流社会。尤其那些带着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回国创业的人,将会成“国宝”级人物,同时也是国家的财富,留学的光环将照耀他们一生。
但大部分的人还是会选择把家安在海外,主要是给子女更好的教育和生活条件,这毕竟是当初他们出国所抱有的最重要信念之一。
这让程想起自己后世留学时的情景,刚去美国那半年,学校还没开学,就边上语言学校边打工。
了能更好地锻炼自己,更多的了解美国人,他没有去唐人街饭店洗盘子,而是选择到一家电脑公司组装电脑,每个月有1000美元的收入。然而用两天的时间学会组装电脑之后,他最终还是决定辞工。
因那种简单的重复劳动,对自己没有任何高。
于是开始走街串巷卖盆景,每天有300美元收入,这份工一干就是4个月,一天要走300家商铺推销盆景。既锻炼了销售能力,又接触到了不同人种的不同文化。
了更好的推销盆景,甚至去图书馆查询有关盆景文化的知识,通过推销,既锻炼了口语又结交了许多朋友。更重要的是,那段经历练就了他不屈不挠的精神,让他积累了许多人际交往的经验,这在回国后的创业中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回想起之前的种种,他一下子正经起来,不无感慨地说道:“姐,留学是一种浸泡,必须把整个人泡在里面。在大学里泡学识、方法论,泡对问题的思考能力,当然也包括价值体系的建设。在社会泡人情世故,泡潜在的人文思维模式。
游博士在德国泡了四年,而且是在最好的大学,我相信他的人品、学识没有任何问题,只要你俩真心相爱,我除了支持还是支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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