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轩国京城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京城防卫也处于一个正常状态。
因100个侍卫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了,若这样带着进京,不免要受到盘问,说不定还要上报,故上邪辰直接下令100侍卫留在京城外面,甚至连100影卫也只允许跟20个。
莫春秋虽觉这样不安全,但也不得不承认,若带着这么多人进京,更容易招到注意!
进城门的时候,守卫们只问了下马车里是什么,车夫回答是酒,守卫撩起后面马车帘子看过一眼,很快放了行。
便就是这样的低调,几乎就在上邪辰进京不到半个时辰,端木靳就知道了。
不过,他得到的信息仅仅是:西凉小侯爷莫春秋带了三车酒进京,随行100侍卫皆留在城外,跟着进京的不过20影卫!
与此同时,刚从药王谷回来不到半个月的萧轻舟也得到了相同的消息。
端木靳的反应是:“看看他要做什么。”
三车酒,总不至于是拿来卖的吧!唯一的解释便是送人。他倒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让西凉的小侯爷,李憬臣的心腹发小亲自跑这一趟!
萧轻舟的反应是:“恩。”莫春秋是谁,他到轩国做什么,有什么目的,干他何事?
“公子,需要属下去看看是什么酒吗?”黎典问。
既是从西凉过来,又是小侯爷这样的身份,带的酒一定不会差,说不定就是西凉皇家的芝草雨露!主子爱酒,如真是芝草雨露的话,他就想办法给全部弄过来。
“不用了。”萧轻舟倦倦的,说着便站了起来,径直往居住的那一排院落走去。
依旧是一袭白衣,面容也没有太大变化,但黎典望着他的背影,总觉得萧轻舟整个人都变了。
没了从前的肆意风`流,也没了从前的潇洒不羁,整个人都倦倦的,透着寥落,仿佛天底下再没什么事情能激起他的兴趣。
这里是风雨楼在京城的分舵,也就是那日他和上邪辰从皇宫出来后临时落脚的地方。而此刻,他走的方向,正是那日上邪辰临时住的地方!
黎典无比清楚的是:上邪辰死了,主子的心也死了!
……
上邪辰和莫春秋落脚在京城最大的一处酒楼。
没有包全场,却也整整包下了一个院落。
原因无它,一是这里不同于西凉,上邪辰的样子,他不能让其他人看见,二是那头赤狼,实在是太惹眼了!
这日下午,莫春秋和上邪辰哪里都没有去。
莫春秋在房间里焦灼着走来走去,他实在不明白,上邪辰跑到这地方来做什么,害得他担惊受怕,生怕她被人抢了去!
好几次,他甚至都想行使他小侯爷的权利了,直接叫影卫将上邪辰打晕丢进马车就走!后来,还是影卫头子见莫春秋焦灼得额头上痘痘都长出来了,这才飘到他的房间,告诉他:“主子说了,若夫人想在京城呆一两天,就随她。”
“什么?一两天!”莫春秋简直想吼,就这么一会儿,他都快受不了了,她居然有可能要呆一两天!
影卫头子无奈点头:“是,主子是这么吩咐的!”
莫春秋无奈望天,主子的心思,真正与众不同!
至于上邪辰,她呆在房间里,却是什么事也没做,就站在窗前。
没有看风景,窗户紧闭,她便站在窗后发呆,一手抚在凸起的肚子上。黑衣深沉,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座雕塑!
赤狼很乖,仿佛察觉到主人不同于平日的心情,它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卧在她的腿边,静静的陪着。
那日晚,莫春秋房中的灯亮了许久,紧接着便是长久的失眠,到下半夜时,才半睡半醒的浅眠。
上邪辰房中的灯却是始终没有亮过,若不是吃饭的时间,她开过一次门,整个下午加晚上,那房间仿佛根本就没人。
到第二日早上,很早很早的时候,上邪辰终于主动打开房门,然后带着赤狼走进马车,等莫春秋飞快跳上马车后,她淡淡吩咐:“走吧,去昆仑。”
“你昨天晚上没睡?”莫春秋盯着她的面容,看着她眼睑下方淡淡的青影,非常不悦!
别说她是李憬臣心上的人,单就他是大夫,她是病人这点,他就很生气,一个百毒缠身的人,怎么能不好好休息!况且,她还是孕妇!
上邪辰只淡淡看过他一眼,然后说了个地址,吩咐人把三车酒送过去。
……
风云楼,别院。
自从萧轻舟从药王谷回来后,很多从前的习惯都丢了。
比如,这么多天,他从来没有出过这座院落,没有拿过笔,没有画过画;比如,这么多日,他从来没有进过皇宫,也没有去过任何烟花之地,没有亲过美人唇;再比如,每日入睡前,他再不会打坐练武,起chuang后也不再练剑……
天刚微微亮,整个天空还是湖水般的湛蓝,只东方的一线透着白。
“唉……”一声叹息,夹杂着萧索,从湖畔传来。
依旧是一袭白衣,坐在矮凳上的萧轻舟终于站了起来,他的眉间发梢全是夜里的露水。
泥土微润,矮凳旁是一碟鱼食,鱼食中有水。
水很浅,只微微没过鱼食。昨夜三更,曾下过一场小雨。
他便是从昨天入夜,一直坐到今天早上。
这已经是第多少个一整夜了,对着某一样事物,一坐就是一宿。
脑海里一片混沌,心里却是一片痛楚。
“公子……”正要往房间走,只见黎典抱着一个酒坛,快步走了过来。
萧轻舟顿了下。
“公子,刚有人送了三车酒,把门叩开后,只说是奉命送来,然后就走了。”黎典的话还未说完,只见萧轻舟已微眯了眼,然后薄唇轻启:“是……芝草雨露?”
疑问的语气,却是兀定的内容。
黎典不由内心叹:这得多灵的鼻子啊!这酒还没拍开封泥呢!
似乎看出黎典的疑问,萧轻舟轻笑了一声:“恰是三车,我只是猜测是他。”
他说着,手臂一转,黎典怀中的酒坛已然到了萧轻舟手上,他顺手拍开封泥,仰头,喝了数口。
然,也只是数口,随着酒液入喉,也不知想到什么,他眸中的眼泪忽的就滑了下来。
手臂颓然落下,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酒坛直直落地,四分五裂。
四溅的液体,清冽的酒香,在夏末的余温中流转。
萧轻舟一句话也没说,嘴角苦涩却止也止不住,他迈腿,继续往前走去。
看着萧轻舟这幅模样,黎典摇了摇头,目光转向地上酒坛,那样清冽而清香四溢的酒液……
唉,公子什么都变了,唯独不把钱当钱没变!
这是芝草雨露啊!一滴一金的芝草雨露啊!他居然随手就弃了!
不过,“幸好有99坛,够败一阵子……”黎典喃喃。
“你说什么?!”萧轻舟忽的转身,一双原本暗淡晦暗的眼睛仿佛燃起无数希望,他急迫的看着黎典,希望中又带着一丝惶恐。
仿佛端着世上最名贵的瓷器,生怕一不留神就碎了……
自公子从药王谷回来后,这是黎典第一次看见他有大的情绪起伏,他小心翼翼的:“我说,幸好有99坛……”
99坛!萧轻舟的瞳孔骤然就是一收,人影一闪,已逼到黎典面前,他的五指一收,竟是一把抓住黎典的领口:“送酒人在哪里?”
“……已经走了……”方才不是已经说了吗?
“和莫春秋一起来的,还有谁?!”说到后面这句时,萧轻舟的声音已有了明显的颤意,手指也是如此,苍白的,也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竟是忍不住的在抖。
“据探子回报,还有个穿黑衣的女人和一头巨狼!对方将她们保护很好……”
黎典还在汇报,萧轻舟已再次打断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北城门。”
三个字落,萧轻舟已旋风般消失了去。
望着萧轻舟消失的方向,黎典眉头纠结了下,他实在不明白:99坛酒,怎么就把公子刺激成这样了!不过也好,刺激下总比行尸走肉强!瞧公子这轻功,虽多日不练武,似乎也没退步!
……
京城的北城门。
刚开城门不久,第一拨出城门的便是莫春秋的马车。
城门守卫忙朝旁边巡逻的侍卫打了个眼色,快去汇报大人:西凉莫小侯爷走了!
自昨儿个莫春秋到了京城后,上级立即收到命令,一旦莫春秋离京,立即上报!他们这些守城门的自然也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小侯爷明明离京,他们却没注意。
大抵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依然还是清晨,城内街上行人还少,守卫只听街道上马蹄由远及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往这边逼近!
守卫们警钟大鸣,这么急的马蹄,又是直冲城门而来,必定是有天大的事,也不知是哪个部门在执行任务!也或者是,有人被追杀!
原本站立在两旁的守卫立即往城门中间位置靠拢,作为京城四大城门之一,通常情况是不允许有人横冲直闯的,就算是执行天子的命令,也一定要有令牌才行!
白影闪过,那一人一马已如飙风般冲了过来。
“闪开!”低沉的呵斥,伴随着极强内力的威慑,没有半点停留的味道,竟直冲守卫而来。
这样快的速度,又是有着极强内力的高手,作为人的本能,站在中间的守卫想也不想的往旁边躲去。
然,不过是普通的习武之人,再快的速度,终究比不上全力奔驰的龙驹马!
正往旁边躲去那几人,忽的只觉龙卷风袭来,各自在转了几圈,再站定后,便只看见白色旋风已然消失在城外。
“快,快去汇报大人,有人闯城而出!”有守卫大惊。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必须汇报!
“别太惊慌,是右相大人!”这时,已有人走到城门中央,弯腰,从地上尘土里捡起一块令牌。
玄铁的质地,繁复的花纹,中间刻着一个篆文的“右”,竟是右相大人!竟是轩国从不世出的右相大人!
究竟是什么事情,竟让右相大人来不及顿下示意令牌,而直接丢在尘土里?!不过,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但这样重要的令牌,还是得立即呈上去!
……
京城外。
萧轻舟奔驰的速度很快。
他的手抓着马缰,他抓得很紧,修长的指节,因过度紧张,已呈现出毫无血色的苍白。
他守着那一个渺茫的希望,一路往前追去。
那时,他折花轻嗅,醉态肆意:“天下美酒,公子我已全部尝尽,最爱雪圣宫的雪莲酒和西凉皇室的芝草雨露,那滋味……真是……妙不可言。”
“那这陈年的女儿红呢?”她笑,指着他正在喝的酒。
他的眼波流转,看着上邪辰,食指勾起,在她鼻梁亲昵一刮,然后笑:“你这丫头……狡猾!”
“那雪莲酒和芝草雨露,你更喜欢哪种?”她却是毫无醉意,酒喝了不少,眼睛越来越亮。
他寻思片刻:“大抵……是芝草雨露。”
她笑,笑容如盛开的玫瑰般娇嫩,如盛夏的阳光般灿烂:“好!有朝一日,我送你99坛,让你醉生梦死!”
他蹙眉,上身无限靠近,微醉的鼻息已然喷在她的脸上:“为什么是99坛,而不是100坛……”
“因为,太贵……”
往事,一幕一幕,如画面般从脑海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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