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厂在哪?在哪呢?”我蹬着自行车,左右张望。
背后的方天同样拍着额头,道:“完了!忘记问是哪一栋了。”
“坑爹啊!”我想不到自己出来送死竟然连路都找不着了,顿时恼火。
由于我没看前边的路,连车带人翻进一家卖性保健品的大院里去了。我和方天摔在那家招牌已经泛黄的商店里,门是开着的,仅仅是用门帘挡住。
“我搞不懂了,这他妈到底是卖性保健品的还是卖彩票的?”我站起来,揉了揉自己摔痛的膝盖,发现这个所谓的性保健品商店竟然是个彩票店。
我一时吃惊忘记去扶方天了,他爬起来显得特别困难。“看看那扇门里边是干嘛的!”
他指着一道木门,门上上了一把锁。
我很砸开了锁,踢开了门,冲进一个院子里,闻到一股火药味。
“真给误打误撞找着了。”方天打量着那家堆满烟花炮竹的屋子,战战兢兢地掏出一个打火机。
我当时就给吓尿了,腿都快走不动路来,我拉住他,“哥!哥我还没走啊,你这是要干嘛?”
这栋房子还有其他的制作车间,我们没有去看,坐在大堂里,这里堆满了现成品,只要引爆,那整栋楼都会被炸掉。
只见方天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来,递给我一根,“抽吗?”
我看了看满屋子堆放的烟花,连忙摇头,“不不不...不抽!”
“老师说不能在有易燃易爆物品的屋子里抽烟,你也别抽了。”我说着就要把他嘴里的烟拔出来,“你们特种部队的也抽烟?”
他抽开我的手,坐在一桶礼花上,点燃那根烟,打火机一点我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我们都是将死之人了,抽根烟怕什么?”
我听见他这么说几乎屎尿齐流,双腿都快无法站立,“方天哥,你别这样好不好......我不想死啊。我还要出去找他们的...求你了,以前有得罪的地方是我不好,求你别吓我了。”我说,难得的一次向人屈服。
我是怕死。但更重要的是我想出去,我想见到他们,并且看着他们还活着,看着他们继续活下去。
“哈哈哈,小屁小子,真以为自己很厉害?”
“啊?”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我说你在学校混得好真的以为自己很厉害了?”
“噢......”
“外边的狠人多了去了,也不乏敢砍你百来刀的人。如果你一直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落得个横尸街头的下场。”他说着,解开上衣的扣子,露出胸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呼吸顺畅。
“是。方天哥说的对。”
“抽一根?”他向我扔来一根烟,我以为他这一行为便是宣布了我的死刑,吓得浑身发抖,但还是用颤抖的手把烟捡起来,放到嘴边。
“哥,你就说怎么干吧,我王小飞不怕死。”我狠狠地咽下一口口水。
“你真的不怕?”他说着就要把烟头放到那炮竹的引线上。
我吓得连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看着他。
还好他停住了,我努力呼出一口气,“真的不怕。”
“你小子是不是一直对我有什么仇恨?”
“没有,绝对没有。”我说着,却想起那天方天把丧尸抓到我脸前,我想到他把我踹进那黑漆漆的工厂楼梯,我还想起他一枪打爆了黄刚身旁的那个女人的脑袋,然后薇姐死了。
“有的话就说出来,憋着多难受?”
“有!”我说,“你为什么处处针对我,你还害死了薇姐。”
“哈哈哈...咳咳。”方天把烟烟扔在地下,踩灭,“我没有害死她,相反的,我救了她,也救了你们。我更没有针对你,我只是看你不顺眼。”
“卧槽。”
“不用再指望有人会来救你们了,从今以后你们无时无刻都将面临死亡的威胁,而你这种二流子脾气冲的往往是死在最前边的。”他说,“你会死吗?”
他看着我的眼睛,厉声问道:“你会保护大家吗?”
我不知作何解答。
“你害怕吗?”他接二连三的问题问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我正想说话,他突然制止了我。
“你走吧。”他说。
“哦。”我应了一声便往门外走去,若不是双脚有些不听使唤,我此时已经开始狂奔了。
“回来!”他突然把我叫住。
大哥你玩我呢?我想,你又叫我走又叫我回来到底是要闹哪样?
“哥...怎么了?”我小声问道,生怕声音大了这满栋楼的火药就会爆炸。
他从指了指屋子里的那张桌子底下。“叫你从这里走。”
......
在黑暗中,我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去,矿灯在我手中提着。
这是一个紧急避难通道,烟花厂出现意外事故是用来逃生的,也是平时用来出货的通道。方天让我下来了。
刚才那一幕幕不断在脑海中浮现。
“你不走吗?”
“我走了谁来点火?而且我腿不好使。”他把裤腿解开,他脚上的伤口处肉全烂了,散发出一股臭味。
“那...那...”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必要再说了。
我跳下坑道,在脚边捡起一盏矿灯,通道顶部用电线牵着几只灯泡,此时已经不再发光了。
“给你五分钟时间。”他说。
......
我奋力往前跑。
临走前方天说的一番话一直在我脑子里,我泪流满面。
小薇她是我的未婚妻。他说。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似乎没有什么该哭的,但我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通道不长,我很快便走到了尽头。一堵墙挡在我面前,紧接着头顶上方传来巨响,我脚下的土地开始颤抖,通道顶部的泥土开始掉落。背后涌来一阵热浪。
我擦了一把眼泪,从左边的楼梯跑了上去。
我是在离烟花厂几条街远的一家性保健品店跑出来的,那家店子的招牌上写着‘福利彩票’。
不远处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硝烟四起,一团团烟花升上天,在空中炸裂开来,没有一丝色彩。
我小时候觉得烟花在白天放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可是这是我见过最美丽的烟花。这是一条绽放着的生命。
城市里的丧尸不断向着那个方向涌去,我不能再耽搁,转身跑了。希望能够赶上他们的车,否则我就要跑到地铁终点站那边的一个隧道口去等他们了,我极有可能死在路上。
所以我开始狂奔,挥汗如雨,在无数只丧尸群之间周旋。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地铁站,我看到他们的车,王大爷是最后一个上车的,他缓缓走上巴士。
“嘿!等等!”我挥舞着双手,我欢呼雀跃,“我在这里~!”
巴士毫不留情地发动了,远远地把我甩在身后,我奋力追上去,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呐喊声。
“操!要是给老子知道开车的是哪个傻逼!老子非要打死你!!妈的后视镜都不看!!”我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手捂住自己的肺部,躬下身子来喘气。
巴士车已经走远了。
这满大街的行尸,如果我就这样走出城去那我一定会死的很惨,我没有办法,转头钻进了地铁站中。
地上有几具腐烂不堪的尸体还来不及裸走,他们急匆匆地走了,到处还留着他们避难过的痕迹,丢在地上的食品包装袋,旧衣服旧毛毯。遗留的矿泉水瓶,当我看见一个奶粉包装袋时,欣慰地笑了。
我想到了二愣子。
我开始沿着轨道奔跑,我冲进地铁站隧道中。
那一望无际的黑暗让我感到害怕,但我没有选择。我磕磕撞撞地向前跑,分不清方向,前方也没有一丝光亮为我指路。
我不知道摔了多少跤,腿上都被膜破了皮。但我一想到前方还有人在等我,我又不得不爬起来。
快到另一个站了,我只有鼓起勇气冲过去,也许什么都没有,也许会遇到丧尸群的阻扰。
我似乎产生了幻听,我听见有人在窃窃私语,是什么人?
“哈!”一个男人大喊一声,一棒子砸到我的脸上,把我打翻倒地。
“洛衫!洛衫快过来,我打到了一只!”一个男人大呼起来。
手电筒的光亮照过来,强烈的光线刺入我的瞳孔,我流出眼泪来。我看到一个穿着厨师装的男人,他身旁的一个女人手中拿着手电筒。他俩脸上都布满污垢,衣裤上都沾满油污,显得十分落魄。
我无缘无故被砸了一棒,心里来气,擦了擦鼻血猛地从地上跳起来,一脚踢向那个手持木棍的厨师。那人先是一愣,紧接着那棍子又向我挥来,可是已经晚了,我的脚已经沾到了他的肚皮,他被我踢到地上。
“呀!”而那个女人突然跳出来,硬邦邦的手电筒砸到我脑袋上,打得我措手不及。
“停!停!”我赶紧叫停,“我不是丧尸!”
......
我坐在地上,他俩坐在我的对面打量着我。
“有水喝吗?”我问。
他俩同时摇头。
“有吃的吗?”
他俩傻愣愣地摇着脑袋。
“好吧,不跟你们扯淡,我走了。”我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说道:“算我倒霉,又被人打了一顿。”
“你去哪?”那个男人问我。
“我出城去啊。”
“从这里?”
“是啊。”
他们不再说话了,我又继续往前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响起那个女人的呼喊声,声音有点虚弱,听起来有气无力的样子。“等等我们,等等我们。”她说,拉着那个男人朝我跑来。
“这是我老公,张学友。”她说。
“噗。”我喷出口水来,“张...张学友?哈哈哈哈......”
“小兄弟别听他胡说,我叫张学宇。”
“你带我们出去吧?可以吗?我们很久没吃东西了。”她说。
“嗯。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出去呢。”
“我们一直躲在这里面,也不敢上去找吃的,也不敢乱跑。还好我看着我们餐厅全乱了,偷了好多食物出来,不然我和老公早饿死了。”
“洛衫!偷东西的事情你也乱说?丢不丢人?”她老公说道。
“这有什么丢人,反正人全跑了,不拿白不拿,早知道就不给你吃,饿死你活该,到时候又别来求我给你吃的。”
“好呀,那在家的时候是谁求我给她做好吃的?”
“切,我自己也会做,你别忘了我也是厨师。”
......
我听着他们辆夫妻扯淡,也多少有两点安全感,孤独所带来的恐惧感也渐渐被他俩的争吵声冲淡。
他们虽然很虚弱,但我能从他们的语气中听出来,我是他们末日后第一次见到的活人,语气中还是带着一种激动。
有多了两个人,我想。两个厨师,那个男的明显沉默寡言些,而那个女应该是活泼调皮的那种。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累了,他们也累了,一个个都不在说话。
一个人的时候我是一路狂奔,但带上他俩之后只得走走停停。
终于,隧道口的光亮越来越大。
“我们出来了!我们出来了!!”那个女的开始欢呼,高兴地跳到他老公身上。
我嘴角也终于泛出苦涩的微笑,对啊,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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