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鸿听陆炳说出这一番支援武将,保国朝边防栋梁的大道理,不禁深施一礼道:“世伯放心,救余化蛟之事,小侄自当全力以赴,不让那些为朝廷立下军功的先流血后流泪。小侄定然附署!”
当然,至于被他老子严世蕃伙同陆炳一起整死的国朝良将曾铣,还有被他严家走狗赵文华害死的抗倭名将张经等等,估计就不是流血流泪,而是流水流脓了,那是必须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在无立场冲突的前提下,救一救那些忠臣良将,又能博陆老大一个欢喜,何乐不为。
陆炳道:“如此甚好。这眼看快过年了,总不能让化蛟在诏狱里过年吧?王思质那边的事,你就别管了。王世贞和小阁老结怨极深,这事你搀和多了,也是不好。杨大司马那边,我来想办法。”他有句下话没说,便是:你爹心眼实在太小,你
在心胸上比你爹强的多。
按说这事吧,严鸿还真管的着。王世贞和严东楼结怨不假,但他同时还有另一个身份:嘉靖二十六年进士。要说这个身份,放到严家人眼里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对严鸿来说,就有了些特别意味。严鸿的恩师张居正,也是嘉靖二十六年进士,和王世贞是同榜,又是同师。当时的制度下,同师的关系很近,因此王世贞得算严鸿的长辈,王思质就更得算长辈了。
如果从这个角度看,严鸿对王忬施救也算情理之中,不过碍着这么个小心眼的小阁老,只能装傻充愣。虽则先前在杨博那里严鸿是答应好的,但既然陆炳有话他来解决,那么严鸿就听着上官安排好了。
此后一连几曰,倒也太平。只是孙月蓉耍刀那事,被严鸿狠狠教训了一通。直教训的她双颊绯红,通体汗流,口中求饶道:“今天实在是不行了,等到再轮到我时,好好伺候你就是。”
严鸿既然已经决意和陆兰贞成亲,晚娘早晚得想办法踢出去。怀着这种想法,他就怕晚娘怀有子嗣,到时候就不好和离,因此尽量避免与对方的接触,实在避不过也是敷衍了事,只把力气都用在月蓉身上。也不怪这自幼习武的姑娘都有些吃不消,严鸿见这种惩罚效果显著,便果断决定加罚了几回。最后才对着瘫软如泥的美人道:“你是我严府的姨太太,哪有大白天在房里耍刀的!以后记住,把刀藏好了,要是让人看见,可就还要吃排头。实在闷的慌,就在房里打打拳。咱家倒是有戏班,可是他们唱的我都听不懂,要不我雇个耍马戏的班子进来,给你开心。”
孙月蓉忙摇头道:“那不成,花钱太多了。再说你家前次遭刺客就是耍马戏的,我可不敢再让这样的人进来。我以后自己会找事做,再不敢乱耍兵器了。”
这一天眼看年关将近,锦衣卫衙门照例放假。严鸿想起去年此时,杨顺的礼物就送来了,今年还不知是什么东西。于是先是约了一众属下吃酒,吃过酒后回到家中,却见二总管严侠说道:“大少,外老爷来了,正在书房等您。”
这外老爷便是胡晚娘的父亲胡兴,别看尊称一声外老爷,实际在严家实在没人把他看在眼里。当年胡宗伯一身侍六朝确实了得,不过那是什么年头的事了,现如今谁还记得?胡兴自己只是个小地主,守着百余亩田产过活。自从高攀了严府这个亲家后,还时不时过来打打秋风。而且大约也是穷怕了,见到严府的人,满面堆笑,点头哈腰。自己把自己的地位放的低了,谁还把他放在眼里?
现如今,往往连严世蕃的面他都见不到,去年过年时连送礼都是打发儿子来的。一共也只送了二十石大米,四只山鸡,足足换回去四百两银子。
严鸿只当对方又是来打秋风的,严侠小声说道:“外老爷今年大概曰子不得过吧。您瞧瞧这礼单,这也好意思拿出来。”
严鸿瞪他一眼,:“别那么多废话,给你你就收着,反正都是能吃的东西。留着吧。回头备八百两银子拿过来,老岳父来了,怎么也得比内弟翻一倍,他脸上才好看。”
严侠也听出大少口中不屑之意,笑着去备办。等到严鸿进了书房,只见客位上正是岳父胡兴。他年约四十多岁,一身员外打扮,用料普通,在京师之中更算不得出挑。面目其实倒端正,只是眼角眉梢满是沧桑,鬓角的白发不少。
这胡兴,严鸿见过的次数也不太多,不过印象中不该这么老相啊。还不等他行礼,胡兴倒抢步上前施礼道:“小老儿来的卤莽,贤婿可千万不要见怪。”
严鸿急忙闪身避开,然后跪下磕头行礼道:“岳丈,你这可是要活活羞煞小婿,哪有丈人给女婿行礼的道理?快快受小婿大礼参拜。”
胡兴急忙把他搀起来,口中道:“无妨,无妨。贤婿如今高官得做,小老儿可不敢再端什么岳父的架子。”
严鸿见他如此卑躬屈膝的模样,心想:就您这样,我府中下人还怎么对您尊重?当即也不多说。二人落座后,严鸿道:“岳丈,我吩咐下去排摆酒席,再把晚娘叫来,你们父女也好好聊聊。”
胡兴道:“不必了。实不相瞒,贤婿,我这次是来求你来了。”
严鸿道:“老岳丈不必客气,咱们本是至亲,您的事就是我的事,说什么求与不求?”
胡兴道:“实不相瞒,都是你那内弟天佑,实在不叫我省心啊。在家里不知惹了多少祸事,前者偷了家里的银子喝花酒,不知怎的在记院里与人争斗起来,被人打的鼻青脸肿不说,还要倒赔对方汤药。我实在是管不了他了,特意求到贤婿面前,你如今在锦衣卫衙门里做的好大官职,好歹给你内弟找个差事,让他有个管束,也别再这么胡作非为了。”
严鸿虽然存着和晚娘和离的心,可也不能任外人欺负到她家头上。一听这话,双眉一挑道:“什么人这般强梁?岳父只管把他名姓说出来,我自去为内弟出气就是。”
胡兴摇头道:“不必了不必了。那事都过去了。当时也是听说你在山东中了流箭,那家人才没了顾忌。后来知道你安然无恙,那家不但把汤药费双倍赔偿,还把自己家的闺女许了你内弟为妻,这也算了了我一件心事。其他的倒也不必追究了。只是你那内弟不省心的事太多,按下葫芦起了瓢,我也实在是无能为力啊。真担心有一天不但家业被他败光,连他的姓命都要赔进去。这不,他又在京里的赌坊,欠了不少的赌债,青楼里还欠了花酒钱,我这次进京也是替他还债的。要是让他自己来,不但旧债还不了,还要添新债。”
严鸿心道,上次老子在教坊司已经警告过这小舅子了,这一年是不是我忙于公事,没有管教,叫这小子又无法无天起来。说起来,胡家如今势力太弱,全靠着自己这个姑爷的名头,维持家声。小舅子又是惹是生非的主,也就不怪岳父一副未老先衰的模样。想到此节,不禁眉头微微一皱。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因为又听说严鸿新近纳了小妾,胡家父子担心自己女儿从此失宠,那样自己家可就真离败家不远了,因此老胡兴这才亲自出马,跑这一趟。
胡兴看严鸿皱眉,赶紧伸手,自袖子里拿出一个残破的绣本,递给严鸿道:“我也知道这事难办,总是麻烦贤婿也说不过去。这是我胡家的传家之宝,特意送给贤婿,还望笑纳。”
严鸿接过这绣本,见封皮上并无一字,不知是什么东西。却听胡兴道:“这件东西,乃是先祖洁庵公,曾至武当山遇一仙人,授此秘术,靠此术才得享长寿,一身侍六朝,皆赖此功。这宝物按说是父传子,子传孙,概不外传,可今天为了那孽障,也顾不得了,还望贤婿笑纳。”
严鸿也知他所说的洁庵公,就是他们胡家当年的骄傲,成祖爷年间的礼部尚书胡濙。此人当初曾受成祖指派搜拿建文帝,也曾前往武当山找过张三丰。这么想来,他若是有些什么奇遇也说不定,至少那老胡头自己确实够长寿。
听岳父说的神奇,严鸿忍不住展开观瞧,看不多时就露出了一丝笑意。心道:我这岳父果然猥琐,哪有送女婿这种东西的。这分明是一本道家修炼人元丹,防中术的本子,通俗说就是教人人伦之礼的绘本。里面既有图形,又有口诀,无非是阴阳采战之术,还带有大量注解,倒是不难掌握。
而且看每一页,都有浓淡两色字体。那墨色较淡的大字,笔画方正,很多是道家术语,晦涩难通;而那墨色较深的小字,则是较为随意的手书,文字却更为通俗易懂。看来,是当初胡濙老太公,为了后世儿孙不至于看不懂这些术语,自行加了注解,节约了大量时间,倒是便宜了严鸿。
严鸿把此书略微翻看了一遍,大觉有趣,暗想:这道士也有些手段,里面有几个姿势我都没用过,晚上且与月蓉按此艹练艹练。
他忽然想起一事,便问道:“岳丈,您可曾修炼过这个?”
胡兴尴尬道:“若不是修炼这个,我胡家也不至于没落至此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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