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莲殇只是在等一个适当的机会,将他不喜欢的一切送给喜欢这些的人。而通过这么多年的观察,他也知道,染莲夜才是最适合的,适合这个位置,适合皇宫,适合当一国之君。
染莲夜的冷静、狠辣、果决、勇敢,以及他对这个皇位的热衷,都是身为帝王必不可少的品质。
当年在永安郡高展齐的 一番话让他茅塞顿开,他说“是璞玉还是顽石,全看你怎么雕琢,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道理。”那时候染莲殇便已下定了决心,要看看染莲夜究竟只是热衷于皇位给他带来的好处还是真的想为麟月皇朝做一番大事。
所以在他登基后给了染莲夜连父皇都没给过他的地位与权力,放手让他去干,事实证明,他的确没有让他失望,仅仅一年时间,他管辖的地区经济日渐繁荣,与别国甚至是妖界都有了贸易往来。
皇甫玉蓉和何月薇原本是太妃特地为染莲殇选的妃子,染莲殇心里也是清楚得很,这两个女人到一起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但相反的,若是能把这两个女人背后的势力给拉拢了,不管是谁都能在麟月皇朝成为仅次于皇上的最大权力拥有者。
这是苏若凝下的一着险棋,她愿意是想让染莲殇后院着火吧,但她却低估了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吸引力。如果他真的封了这二人为妃,染莲夜要想从他手中夺取皇位就是绝无可能的了。但是他却出其不意地将这二人塞给了染莲夜,难道他们真以为他只是因为看破了苏若凝的计谋所以反将她一局么?
如果真要对付染莲夜,办法多的是,没必要拱手将朝中的两大势力送给他。他这样做,一方面是想试探染莲夜,看他会不会跟苏若凝一起想出更卑鄙的后招,另一方面是想看看女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第三则是看他有没有本事将送到手的势力给抓住了。
事实一点儿也没让他失望,虽然染莲夜对他充满了戒心,但对一切有利于皇位夺取的事都是来者不拒。或许他也是自信,认为不管什么样的烂摊子到他手中都会变废为宝。
之后,染莲夜并未对他再次出手,这也让染莲殇心中多少得了些安慰,同时,染莲夜虽然平日不近女色,对皇甫玉蓉和何月薇却并未冷眼相待,对症下药,权力平衡,将两人吃得死死的,同样的,有了右相和兵部侍郎这两个岳父,他在朝中的势力也是如日中天。
一切,都按照他预想的轨迹运行着,染莲殇原本是想等染莲夜有了孩子后就将皇位传给他,但没想到中途却得知雪儿在南国,这让他冰封了二十年的心瞬间融化,觉得人生终于有了目标。
如果不是因为身负社稷之大任,他恨不得在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就奔赴南国。
他从小就对皇位没有兴趣,更是厌恶宫内各种勾心斗角,尤其讨厌后宫佳丽三千轮番宠爱,所以即使当了皇帝他也从来没有碰过任何女人,一度让人觉得他要么就是身体有问题要么就是心理有问题。
蓝莠子,是他生命中唯一的意外。
想到蓝莠子,染莲殇的眉峰微微拧了起来,心情有些莫名地急躁,看到染莲夜压根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不由得道:“你不愿意?”
“皇上,微臣难当大任。”没有谁会蠢到将大好江山拱手相让,染莲殇不但不是个蠢宝还是个让人猜不透的聪明人。他这一举动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试探他。染莲夜不会傻乎乎地跳进这样一个明显的陷阱之中。
然而,如果这真是一个陷阱,以染莲殇的智商,会设这么明显的陷阱吗?
染莲殇自然知道这不过是染莲夜的一个托词,他怎么可能会不想要皇位,又怎么可能会觉得自己难当大任?恐怕在染莲夜的心目中,这个世界上,除了他没有人再能当此大任了吧!
说白了,染莲夜不过是不信任他而已,他的眼里始终都有一颗钉子——就是他染莲殇。
现在他急于去南国,急于抛下这一切,急于放飞自己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所以,染莲殇并不想花太多的时间来博取他的信任。
“你们先退下吧!”
当大殿里只剩下兄弟二人时,染莲殇脱下龙袍,走下龙椅,来到染莲夜面前,将他扶起来。
“二哥,或许你一时间还无法相信我,你甚至可能会觉得直接杀了我更让你安心,但是我的命现在却必须留着。我要去找一个人,我这一生,就是为她而活的。这个皇位,我从来就没想要过,说出来你或许不信,但我坐在龙椅上的这一年,不过是为了给了压力,让你更快速地成长而已,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在这龙椅上一直坐下去。”
染莲夜完全不敢相信染莲殇的话,但他一声“二哥”而不是皇兄却足以表明了诚意,脱下龙袍这一举动也让染莲夜稍稍放下了一些芥蒂,不动声色地听着他说的一切。
脑海中想过无数个画面,染莲殇登基后,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第一个拿染莲夜开刀将他除了,却没想到他却反倒封了他为夜王,让他统帅三军,将整个麟月皇朝三分之一的兵力都交到了他手上。原本大家都以为染莲殇此举大概是想将他发配边疆,让他远离朝政,却没想到他却给了他出入皇宫的自由,只不过他自己有鸿鹄之志,大志未成之时根本不想回来。
还有他突然给他的两名妃子,虽然一开始似乎是一场乌龙,但这的确是给了他光明正大笼络右相和兵部侍郎的机会。
还有他的母亲苏若凝在后宫中的地位也是无人能及的……
这所有的一切,细细想来,竟然……
染莲殇顿了顿,脸颊忽然泛起了红晕,继续道:“二哥,或许你现在还无法体会‘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美好,当你遇到了那个人,你会发现,世间的一切对你来说都形同虚设了,你的眼里、心里都只有她。一旦知道她在哪儿,就会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见她。”
染莲夜自然是不认同这样的话的,在他看来女人就是祸水,不过听染莲殇的意思,他说的那个女人似乎不是指蓝莠子,难道他还有其他意中人不成?这倒是大大出乎染莲夜的意料的,同时,也让他不禁又对染莲殇的居心起了怀疑。
“你要去哪里找她?”染莲夜试探着问。
“南国。”
没想到,染莲殇竟毫不犹豫地回答了。
早闻南国女子多妖娆,身材曼妙,舞姿迷人,的确是个出美女的地方,却没想到染莲殇竟也会喜欢那里的女人。
“二哥,明天早朝的时候我会公布传位之事,后天便可举行登基仪式,如果你信不过我,你可以,将我软禁。”
他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就不怕他真对他做什么么?
但既是一个父亲的种,染莲殇也是知道染莲夜不会做这种事的,他虽然疑心重,也极其自负,只要他有五分相信了染莲殇的话,以他的性格,有玉玺在手,加之他现在几乎是一手遮天的势力,他也根本不会再忌惮染莲殇。
果然,染莲夜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情绪波动,眸中闪过微光,“六弟,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这一切,值得吗?”
这是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叫染莲殇“六弟”。
染莲殇知道他基本上已经相信他了,笑意漫上眼角,“当然值。不过,我今日之举并非完全因为她,即使她现在不出现,过不了多久我也会将皇位传给你的。她的出现不过将一切提前了而已。”
染莲夜但笑不语,多年后,他终于才放开心将他现在极想说的一句话说了出来——这么说来,这些年来染莲殇一直都在看他一个人唱独角戏了?
那时候的染莲殇是怎么回答的?这当然是后话了。
现下,即使染莲夜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却也一一憋在了心里。说多错多,没有全胜的时候就万万不可放松了警惕。
也正是这一想法,让他在之后一统大陆的大业上减少了很多失败。
……
新邺城的一个小院里,身材瘦小的小隶趴在圆圆的水缸上,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充满了好奇,伸出小手朝水中一挥,影子变成了碎影。
“嗷……嗷嗷……”他不知所措地拍打着水面,着急地大叫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头发蓬乱光着身子的孩子从屋里飞速跃了出来,一把跳到水缸上,同时也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心里猛地一怔,龇着牙,对着水中的自己示威,然后又抬头看了看小隶,再看了看波澜点点的水中的小隶,觉得这两人长得如此之像,单纯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这人自然是小奴了,小奴蹲在水缸上,他脚上穿着一双布鞋,让他原本灵活的脚很不方便,窄窄的缸口本对他构不成任何困难,但此时的他,却忽然感觉脚下一下,整个人“噗通!”一声就掉进了水中!
小隶一看,急坏了,泪眼汪汪,双手扣着缸口心急如焚地看这在水中挣扎的小奴,他扬起头对着天空长叫几声后,飞快地爬上去,毫不犹豫地跟着一起跳进了水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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