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莠子惊呆了,他不会是受刺激脑子坏掉了吧?那银发多美啊!掉一根都要心疼好久,现在居然大把大把地就掉下来了?而秦墨未却像是没感觉到一样,仍然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蓝莠子再也忍不住,一脚踹开茅屋门,冲进去,“大白菜,你怎么了?”
秦墨未并未抬头,银发一绺一绺地往下掉,蓝莠子手忙脚乱地去接,想要制止,却是一点用都没有。终于,她在透过他长长的刘海看到他的表情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亏她这么着急,居然还想用妖术帮阻止他头发的掉落,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她的自作多情而已。
他根本,就是自己用内力将头发给削断了。
蓝莠子顿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站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嘴角抽动了几下,不由得苦笑起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头发对一个人的来说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存在,他竟然自己亲手将其斩断,那她这个旁人又有什么资格来说三道四呢?
劝一次,可以。
劝两次,可以。
可是三次以上……她没那个耐心,也没那个必要了。
鼻子像被人掐了一下酸得要命,蓝莠子看着一地的银丝,忽然抓起它们就跑了出去。
秦墨未这才抬起头往她看过去,只见她气呼呼地将一团银丝扔到了火堆里,火势“嘭!”地一下大了起来,兔肉也被烧得黑乎乎的。
大概是被烟熏到了,蓝莠子的眼睛红红的,泪水打湿了睫毛。她将兔肉从烤架上取下来,却不小心被烫到,兔肉掉进了火堆里。她慌忙去捡,无奈火势太大,根本下不得手。
蓝莠子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脾气,一脚就朝火堆踢过去,柴禾噼里啪啦地散落了一地,慢慢地点燃地上的树叶和枯草。
那个人影终于冲了出来,飞快地将火星扑灭,随即,他转过身来,看着她,两人大眼瞪小眼。
蓝莠子的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看着他此时齐耳的短碎发,虽然这样反倒把他整张脸都露了出来,星眸朱唇,颊白如玉,更能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美得让人不敢直视,但那短短的银发也着实刺激人眼,她心里的委屈像是被点燃的大火,腾地就燃烧至了整个心房。
“不就是只母狐狸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有什么了不起的??你有必要这样寻死觅活的吗?你要死我就成全你好了,干脆把埔青山都烧了!让你们俩生不能同时死却能同穴那多完美!”她怒气冲冲地说着,手指一点,他旁边的树叶又燃了起来。
她咻咻地这里指指那里点点,十几团小火苗就那样哔哔啵啵地烧了起来。
秦墨未光洁的胸膛一上一下的,似乎在强力压抑着自己那波动的情绪,良久,直到一棵树被点燃,接着是两棵……
蓝莠子都有些着急了,他干吗还不去灭火?
终于,他淡淡地开口了,“这个主意不错。不过,你没必要跟我们一起死。”
一句话,如钢刀插进蓝莠子胸口,堵得她差点就岔气而亡。从来没有像这样这般愤怒过,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牙齿都咬得咯咯直响,最后,她大叫一声腾空而起,退到一旁的一棵苍天大树上,恶狠狠地说:“好!很好!我成全你!”
少女的身体颤抖着停在树枝上,嘴里慢慢开始施展妖术,视线里的火越烧越旺,她的目光却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大火中央那个倔强的身子。
慢慢地,烟雾蒙住了她的眼,慢慢地,大火灼出了她的泪,慢慢地……她再也看不清火海中的那个人了。
没有出来!他真的没有半点想要出来的打算!
蓝莠子不知道自己为何心痛,不知道自己为何不舍,下唇都被她咬出一个深深的血印来,她看着碧蓝晴空上那灼眼的太阳,凄楚地叫了一声:“喵——”
终于回过头来,掌心一收,火势在她的控制下慢慢变弱,最后,她终于再次看到了仍站在原地岿然不动的少年。
他的发,无法再如绸如缎,无法再如练如水,无法再随风飘扬,无法再绕指柔肠……
他的人,也不再嬉笑怒骂,亦不再贱语伤人,更不会故意调戏,无声无情亦无心……
他就像一个被弃之于林的木偶,任风吹,任雨大,任火烧,也要与森林融为一体。这而一切,不过是因为,这里曾有那只叫雪儿的狐妖。
即使现在她不在了,他也要在这里,呼吸着她曾呼吸过的空气,看着她曾看过的风景,守候着一个可能永远也实现不了的约定。
她为何又要将火灭了?是因为感动……还是不舍?
蓝莠子怔怔地看着他,他也正看过来,四目相对,他眸中却是什么感情也没有,像是看着一根木头。
既然这样,那么,秦墨未,再见吧!
蓝莠子深深吸了口气,扯出一丝艰难的微笑,转身跳上了另一棵树,眨眼间便消失在了森林之中。
秦墨未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呆过的那棵树上,就那样,自己几乎也站成了一棵树。
……
由于整个埔青山都不能进去人类,所以并未有官兵护守,人类经过这里也是远远绕道而行。然而,这一次,蓝莠子下山的时候却看到了几个士兵拿着长矛站在埔青山与郡城街道相连的地方。
为免引起怀疑,她连忙从小道离开。
跟刚来千乘郡时完全不一样的气氛,全城戒备,大街小巷里,每个人身上都背着武器,砍刀或者长剑,甚至还百姓扛着锄头、镰刀。
蓝莠子甚觉奇怪,好像自己不亮出武器就是异类一般,她连忙从一旁捡了跟尖尖的树枝别在腰间,入乡随俗。
人们似乎警觉地发觉了她的与众不同,纷纷朝她看过来,一双双眼睛如同蓄势待发的野兽,蓝莠子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妖气外泄,让他们发现什么了。
但很快,那些骇人的目光又从她身上移开了,她这才松了口气,继续往前走,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是个女人。”耳边传来极小的议论声,人们以为她听不到,实际上全落在了她耳中。
不过,这句话着实有些莫名其妙,她不是女人难道是男人么?
“谁知道那个人是男是女呢!我看着就像个女的,美得哟……”蓝莠子甚至听到了说话人吸口水的声音。
“这小娘们也挺美的。”
接着,便是一声声或大或小的猥琐笑声传来,不过好在他们并没有做什么实际行动,只是逞逞口舌之快而已。
蓝莠子加快了脚步,抬头却撞到了一根木柱子上,惹来一阵戏谑的大笑,有人嚷道:“小娘子,要去哪儿?大爷给你带路吧!”
她没有理会那群粗汉子,摸了摸额头,正要离开,却发现自己刚刚是撞到了一个店铺的柱子,老板已经循声看过来。
“客官,需要买锅吗?”
“不用。”蓝莠子说着转身就走,忽然又停下了脚步,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秦墨未孤零零呆在茅草房里的情景。
他一个人在那里要怎么生活?难道天天吃烤肉?如果是长期住下去呢?林内的瘴气以他的凡人之躯根本抵抗不了多久,如此下去,只会活活饿死。
于是,蓝莠子还是决定给秦墨未买些日用品送过去,好歹相识一场,总不能真让他饿死在了她的家乡,就当是做个东道主吧!
幸好她离开的时候还悄悄地把撕碎的银票给收了回来,现在还真派上用场了。
蓝莠子先去当铺当了一些碎银子,然后回来买了一些锅碗瓢盆,“老板,你知道哪里有卖蔬菜种子么?”
“出门右拐直走就可以看到一个齐风种子铺,是我们千乘郡最大的种子铺,只要你能说出名字的,什么种子都有,你去那里看看吧!”
谢过老板后,蓝莠子背着一大袋子锅碗瓢盆就往齐风种子铺走去。齐风种子铺,齐风粮草铺,这两个铺子的老板是同一个人吗?
会不会都是刘二虎说的那个齐老板开的店?仔细想想,她刚刚去的那家当铺好像也是叫齐风当铺,这个齐风到底是什么人?生意竟做得如此之大。
蓝莠子不禁注意观察了一下周围的铺子,十家至少有三家是以“齐风”开头的。果然是个大老板。
“客官,需要点什么?”店小二的声音在蓝莠子耳边响起,她这才发现已经到齐风种子铺了。
“现在一般是种什么蔬菜你就给我拿什么吧,长得快的最好。”
“姑娘你这就来对地方了,我们齐风种子铺的种子可都是经过了改良的,属麟月皇朝最高产的种子,你看这个小白菜,别人家的都要三十来天才可以收获,我们家的只要二十天不到就可以了……”
在店小二热情的介绍下,蓝莠子买了不少种子,埔青山地儿那么大,随便挑快地方种着就够秦墨未吃上好长一段时间了。这样想着,她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叫店小二把东西都包好,并详细问了他种植方法。
提着大包小包的种子和重重的锅碗瓢盆,蓝莠子却一点儿也没觉得累,心里甚至无比期待自己耕地种菜的场景来。
然而,她才刚出了齐风种子铺的大门,就看到十来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提着锄头砍刀往这边跑来。
有人甚至大喊着:“就是她!就是她用烂银票来骗走了我们老板的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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