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玄与定观面面相觑。www.feiaz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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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观慵懒的道:“明日之事明日再说去罢,我累死了。”往草丛中一躺,沉沉睡去。他为太乙教的人所擒,吃了不少苦,又死去活来一次,身上伤势虽然愈合,然元气受损,又岂是一次还魂所能恢复。
普玄在定观身旁坐下,愁思连连,一会想起师父师兄重托,一会想起老妪古怪,一会又琢磨起那二卷书轴,只到自己想得累了才昏昏睡去。师兄弟两个,连那四蹄捆扎的狰狞兽,均在外露宿了一夜。还好这片林里并无寒风,除了辰时露水重些,睡的倒也安逸。
宁静之夜,比之喧嚣尘世的暗流汹涌,不知要好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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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收雾散,天亮气新,叽叽喳喳的鸟雀之声响彻林间。
吱呀一声,老妪开门出来,撑拐走到普玄与定观跟前,见二人好睡,举拐就打,骂道:“懒虫,难道修道之士是这样当的么?家奴也是这样做的么?”每人身上落了几拐,把二人打醒。
“快快干活,不然休想有得饭吃。”
普玄与定观在老妪催逼之下爬起,拿着老妪扔给的一把锈柴刀,怏怏的劳作去了。这屋子四周都是树木,伐起树来倒也不难,二人合力,到了午时,数十根大大小小的圆木堆在门前。
老妪点头道:“要快些才是,不然今日赶不及把两间房都搭好。看在你们卖力的份上,这顿午饭是不能免了,你们吃罢之后,可要加紧干活。”从屋内拎出一竹篮杂色馍馍,每人分了两个,还剩下许多。
二人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接手后急忙就吃,不料入口苦涩,隐有药味,以为有毒,慌忙吐出。那老妪见了,怒道:“糟蹋粮食!这里得粮不易,哪容得下你们这般浪费。既不吃,还我。”普玄皱眉道:“老婆婆,不是我师兄弟不吃,只是这馍馍似乎有些异味,怕是……不怎么干净。”定观也点头哈腰的道:“是啊,是啊,难吃的很。”老妪道:“什么不干净?这馍里添加了不少强身健体的花卉草药,比之平常馍馍不知强过多少,你们肉眼凡胎,不识好歹,既不吃,快还我,自然有要吃的。”
普玄看馍馍咬破chu果然有几丝花瓣叶茎显露,回想起这四周种植的花花草草,疑虑顿去,笑道:“婆婆莫怪,是我等一时不能适应这口味,才有此误会,我吃,我吃。”几口一咬,想到这还是补身的药馍馍,倒也不觉得难吃了,顿时把馍馍咽下肚去。定观也跟着吃下。馍馍一落肚,果然气力逐渐恢复。
老妪道:“吃了老身的馍馍,又有哪一个不长力气的。”
普玄与定观点头。
老妪走到那头野猪跟前道:“看看这畜生就知道了!”把竹篮一倾,剩下的馍馍倒出,野猪哼哼唧唧的啃吃起来。“它跟老身时不过到我胸口,如今却是高出几个头来,便是吃了馍馍的功劳。”
普玄与定观瞠目结舌,有心把吃下的馍馍呕出,可好不容易填了肚皮,也不是那么容易吐得出来,不由得尴尬万分。
老妪又指着尚被四足攒蹄的狰狞兽道:“这畜生凶,馍馍不给它吃,先吊几天杀杀性。”普玄忍不住道:“老婆婆,这馍馍是人吃还是畜生吃?”老妪道:“都一样,吃了长力气就成。你两个吃了老身的馍馍可不许偷懒,快快去干活罢。到了晚间,我要见到新房子落成。”拎了空篮,回返屋门。
普玄一屁股坐倒,哀声叹气道:“完了,师兄弟两个被当成牲口养,这日子怎么过?”哪知定观道:“这日子也不错,没得杀戮纷争,又安稳度日,你没看她那头野猪生得肥头大耳的,都胜过了师兄你,我身体单薄,正好将养,故此这饭也吃得。”扛起一根圆木,便要动手搭房。普玄听了半晌无言,只好爬起来帮师弟助手。
二人干了一天,却始终不见方仲从门里出来,连那个女孩也不曾露面半分。等老妪又来视察,普玄忍不住问道:“老婆婆,不知这孙女婿现在怎样?”老妪道:“很好啊!等明日成了亲,便让他出来走动走动。”普玄惊道:“明日成亲?这么快!?”老妪眼一瞪,怒道:“什么快了?事已做成,难道还快了?总不成孩子诞下再去成亲。快去搭房,老身明日就要住那新屋。”催促二人连夜赶工,终于搭起两间简易木屋,里头空无一物,仅能遮风避雨。
当夜,普玄与定观便宿于木屋。一时无床,只能睡于地上,却也胜过了露天的寒露侵蚀。
翌日,老妪所说的大喜之日。
一大早,老妪领着二人采摘瓜果,走了许多的路,普玄这才发现此地乃是一处山谷,被两边的矮山夹住,谷底便是潭水及老妪住处。山虽不高,但四周野林密布,少有人来往。普玄便问:“老婆婆,这是什么山,这谷又是什么谷,隶属哪地?”
老妪道:“这山称作猪拱山,这谷叫做藏花谷,乃是以老身圈养的野彘和我的乖孙女命名,这原本的称呼,记不得了。”
普玄呆道:“猪拱山藏花谷?”摇头不可思议,心道你这回答岂非没说,自己起个称呼哪里作得数了,还是不知此地究竟是哪里。
到了林间隐藏的菜圃,采摘了许多南瓜白果青叶红花,三人返回。师兄弟二人受老妪吩咐,把绿叶装饰门楣,门前打扫,瓜果洗净,等吉时拜堂。
午时一到,打开屋门,老妪在门口招呼普玄与定观进屋。普玄悄悄对定观道:“人家娃娃亲、童养媳都没这般快的,今日倒要瞧瞧,一对娃娃是怎么洞房花烛。”定观偷笑道:“是不是也要闹新房啊?”普玄道:“就怕哭起鼻子来要大人陪着睡,这春xiao一夜岂非泡汤。”普玄与定观嘿嘿嘿笑个不止。
老妪把藤拐一顿,叫道:“磨磨蹭蹭什么?快些进来,别误了新人吉时。”二人慌忙止笑进屋。
二人头一次进屋,不免多留了几分心打量。
屋里没有窗,但很亮,亮光来自无数颗很大的夜明珠,明珠叠垒,盛放在一只白玉盘,盘挂屋梁,光照屋内,照得屋内很亮。
屋里有桌,有椅,但没有床,所以屋里看起来很大很空,空处特意摆了一张木椅,老妪端坐正中。左右各一张长凳,凳上坐着两小。方仲头上僭花正襟危坐,女孩红帕罩头一身喜服。喜服很大,大到袖口与下衣裙折叠了好几回。所以这喜服肯定不是女孩的,也许是那老婆婆自己的,却又留了给孙女穿。
屋里还有一个洞,洞口也很大,似乎有石阶可以下去。
老妪道:“好了,时刻已到,你们两个拜天地罢!”点指普玄“你这道人会说,就由你来唱喏!”
普玄笑道:“好!”偷眼瞧方仲,见他痴痴呆呆像傻了一般,正要呼喊一拜天地,那个女孩突然把头盖一掀,嚷道:“婆婆,婆婆,我不玩了,我要这小婆婆赔我耍子。”突然看见房里多了二人,指着普玄与定观,喜道:“咦!?又有两个婆婆!”
婆婆?普玄与定观都是一怔。
老妪在椅上温和的道:“仙儿不许胡闹,快快拜堂。”那称作仙儿的女孩道:“穿这许多衣裳,热死了。”把红帕丢了,就解束腰的喜结。老妪忙道:“快住手,婆婆的话你也不听么?”仙儿根本不理,却道:“这个也脱了吧。”又伸小手扯那喜服。普玄与定观在一旁瞧着直翻白眼,心道人家邻里孩子过家家都比这来的有条理。
老妪离座,走到仙儿跟前,和气的道:“乖孙女,有了夫婿的人,岂能这么随意了。”仙儿傻傻的道:“夫婿?什么夫婿。”老妪一指方仲,“这便是你未来夫婿。”仙儿道:“这是小婆婆,不是夫婿。”老妪道:“今日之后,便叫夫婿了。不要婆婆、婆婆的乱叫。”仙儿眨眼道:“不叫婆婆?仙儿只知道有婆婆,我不要夫婿只要婆婆。”老妪喜形于色,道:“真乖,难为婆婆疼仙儿一场。”仙儿又道:“这里有大婆婆、小婆婆,还有两个中婆婆,都可以陪我,比以前热闹好些个。”老妪皱眉道:“这三个不是婆婆。”一指尚自呆楞的方仲道:“这叫夫婿。”又一指普玄与定观两个,“那是两个奴仆,是伺候你们的。”仙儿疑惑的道,“这是夫婿?那是奴仆?怎么不是婆婆呢?这世上不是只有婆婆与仙儿吗?我是仙儿了,剩下的便是婆婆,怎么又有夫婿和奴仆?”不住摇首,似乎难以索解。老妪耐心的道:“本来只有婆婆与仙儿,不过婆婆年纪大了,万一婆婆不在,就没人陪你,故此寻两个人来陪着你。你可喜欢。”仙儿笑道:“喜欢!”
老妪道:“既喜欢,便听我话,来,与你夫婿都到前面来。”止住仙儿乱扯喜服的手,把她引到跟前,又一把揪住方仲,提到前面。方仲本来呆傻的表情一阵紧张,刚要说话,那老妪瞪眼道:“你若是一个负心郎,婆婆一拐打死你。”让二人站好,自己又返回座椅。
“行礼!”……。
旁人都是嘻嘻哈哈,只有方仲愁眉苦脸。
老妪十分高兴,对方仲道:“孙女婿,你既是入赘,便是自家人,有些话婆婆要问,你可要老实回答。”方仲结结巴巴的道:“不知婆婆要问什么?”老妪道:“婆婆请你来时,你身上有一只葫芦,不知,你这葫芦是哪里来的?”方仲难过的道:“这葫芦是捡来的。”老妪脸孔一沉,说道:“捡来的?怎么这役鬼的法器这么容易捡,老身怎么捡不到。”方仲一惊,道;“什么役鬼的法器?”老妪冷笑道:“你别欺我一个老婆子不知事,这葫芦一看便知,乃是役鬼堂的贼子拘魂的宝贝,又岂能轻易捡得。这葫芦你到底从何而来。”方仲霎时惊悟,回思所发生之事,这葫芦正是当日铁尸鬼所有,不正是役鬼堂的人么!方仲落泪道:“确是捡来的……。”把那时山上所发生的事讲述一遍,讲到父母被葫芦所吸,姜伯伯力杀歹人之后消失无踪,更是悲泣。
不只老妪有些惊讶,连普玄与定观听了后也讶然万分,一向不知方仲有这些遭遇。老妪看着方仲落泪,情知不假,问道:“这么说,那葫芦内有你父母之灵了。”方仲点头。老妪沉思片刻,喜道:“你别忧伤,幸亏遇上老身,不然难有跟父母见面之日。”站起身道:“让我见一见你父母去。”往屋里的洞口走去。仙儿道:“婆婆,你要睡了么?”老妪不答,在洞口一招手,变戏法一般抓出那白晰葫芦,开门往外走去。普玄与定观急忙跟出,倒要看一看这老婆婆又有什么奇怪本事。方仲要走,那仙儿道:“夫婿,你上哪里去。”伸手拉住。方仲甩之不脱,忙道:“看婆婆变戏法去。”仙儿道:“我也去。”
老妪拿着这葫芦,走到木桩与圆石所布的符阵之前,把葫芦搁于阵内。普玄在后问道:“老婆婆,这是何意?”老妪道:“老身这阵,不止招魂还魂,还可化魂。这役鬼法使死者亡魂前事尽忘,怨念累积,多造杀孽,我要用这符阵把役鬼放出,化一化她的怨念,看能不能还亡者一个灵智来。”让众人后退。方仲紧张的道:“婆婆,这样会不会损及我的爹娘。”老妪道:“你父母万事不知,唯听人所命,有什么损害了。”方仲道:“谁说他们万事不知,我爹娘数次与危急关头救了我的性命。”老妪摇头道:“绝无可能。这役鬼为人所控,又无神智,岂能主动救主,再说,你又非其主。”在符阵边上站定,正要做法,那仙儿道:“婆婆,仙儿累了。”也不进屋,摇摇晃晃,往方仲身上一靠,不一会就沉沉睡去。
普玄奇道:“这孩儿怎么这么奢睡?”
老妪冷冷的道:“若你只有这一魂一魄,只怕比她更是好睡!”
普玄与定观惊道:“只有一魂一魄?那二魂六魄上哪里去了?”老妪摇头道:“我也不知,老身接着她时已是如此,本来不知她少了魂魄,后见她如此好睡,才知事有异常,便把她置于此阵内以视魂之法观察,骇然发觉她竟少了魂魄。”普玄与定观嗟叹不已,方明了奢睡之迷。普玄灵光一闪,问道:“婆婆,你这符阵把我师弟的亡魂也可拘来,难道不能拘来那二魂六魄?”老妪道:“需用你来教?老身每到月中作法,可惜每次招魂都一无所获,还差些弄巧成拙,招来几个噬魂鬼魅,那二魂六魄却始终不知踪影。”定观道:“会不会那二魂六魄游荡之时,被**之人打得形神俱灭了呢?所以招不到魂魄。”老妪冷笑道:“这道理我岂有不明,人失魂魄当亡,修行之人丧了二魂六魄都不一定能保全,何况一个孩儿。我一知孩儿不对,便用招魂之法相招,那时就已无魂魄踪影,依老身看来,这二魂六魄未亡,可能寄居与人体,一时不回。所以这孩子才存活至今。老身每到月中都要施法,便是指望那二魂六魄寄居之人亡故,那时就可相招了。”普玄与定观点头。
老妪把藤拐一扬,风吹落叶,显出符阵,对方仲嘿嘿笑道:“役鬼堂的把戏,在老身看来还嫌幼稚。你父母有无神智,便看婆婆我这神通如何了。”
方仲心悬喉咙,为能见父母而激动不已。普玄则思那婆婆什么身份,又为何如此清楚役鬼堂的种种。瞬息之间,那老妪瘦手撩动,画符作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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