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清逸,长烟洒澈。
浩瀚的威压如雾般自界门之处一路漫延散开,顷刻间弥漫到了婚礼的殿堂里。作为三界内最有名的一对祸害,一齐出场时的方式必然高调。
神泽皓洁,威压凛凛。周遭祥凤瑞兽停下了舞,自半空中平翅低头;四周编钟无风自动,钟磬之声悦耳怡人。
长廊尽头,一对璧人并肩而来。
紫袍俊逸,玄色的襟口,金丝银边妖娆镶嵌其上,奢华竟显,耀得周遭金雕碧玉瞬间失色。
白衣庄重,极素的颜色,极简的妆,入目的那顺,似皑皑白雪直逼人眼。
广袖长袍迎风展,长长的衣摆迤逦曳地。白与紫,同样都是清冷的颜色,摇曳在喜红长廊中,竟有一种划破时空的疏离淡漠直触人心。
再近了,容颜绝世,高贵肆意;淡雅飘渺,芳华亘古。
分明长廊在主殿之下,两人一路走来目不轻移,双目里神情清冷,更似立于高台,绝世雍华,睥睨世间。
满座喜宴所有的纷繁声音都在这一刻静了下来,人人摒息着,敛神端容,期待着他们真正走上高阶,与新人相对相识的那一刻,那想必十分精彩。
大殿高台上,池笙抿唇,眸光微动,长袖底下,手心微紧,面上却依旧华贵端庄,清冷美艳。
“师父,阿初晚到了。”清落的声音宛转飘入众人耳,白初嘴角含笑,缓步走来。
“虽晚,却也不太晚。”池夙淡笑看她,一笑风华,依旧明澈暖人,“还来得急观最后一礼。”
“师父大婚,阿初特意不驾云,从那万里长阶处不行而来,九万九千九十九步,祝师父与…帝后,长长久久。”黛眉微扬,剔透的眸里透出几分灵动狡黠,依旧是少年时跟在他身边无谓撒娇的模样,“师父,这么大的礼,礼成后新人酒,阿初要第一个喝。”
在心里揣了许久的紧张气氛一散而空,满座满席人眼底都生出了喟然惋惜的神色来,狐帝您真是来观礼的?说好的打起来呢?!裤腰带都快被扯断了,您就给我们看这个?
高台上,依旧是一番师徒和谐的景象。
“礼成后的第一杯新人酒自是少不了你的。”帝君温润,浅笑揶揄,“师父大婚,礼成后的第一杯酒,可不该徒弟孝敬师父?”
眼尾轻佻,一笑明媚:“这话说得有理,那阿初就在这等着,礼成后的前两杯酒,谁都不能跟我抢。”
池夙含笑点头应允:“可。”
话落,侧目看向她身侧的人,唇角的笑意尤自如常,待看到那脖颈之上红印绯绯时,笑一滞,深邃目里黯色一闪而过,而后又是温雅的笑:“一别经年,魔尊风采依旧。”
梵谷眼一眯,心情极好的勾起唇角,笑得光风霁月:“论及风采,谁能及大喜的帝君?”
两人谈笑若春风,一时间,竟像是相交多年的好友。
看入白初眼里,神情诡秘,各自目里透着蹊跷。
“魔尊,上座。”
天君席位旁边的两张席,一看就知是给魔尊、狐帝制备的。梵谷淡笑,横眸顺着池夙指引方向一瞥,凤眸陡然生辉。他回眸看向白初,俯身凑近她耳畔,亲近的举止好不顾忌的露在众人面前,明明该是私语,声音却不大不小,但凡有些修为好奇想听的都能听清:“完事儿后,是去我那,还是回你那?”
“去我那。”
“你那?”梵谷似有犹豫,“昨晚你殿里的床脚不是塌了一只么?”
“塌了一只不是睡起来更好?”白初睇他,说得理所应当。
梵谷似是想到什么,眼一亮,“有道理,回去以后再锯掉一只,想必只剩两只脚的睡起来更舒服。”
光明正大说万分坦然,暧-昧的话语每字每句都不禁让人浮想联翩,言罢之时,满座席位不少人低眸敛目脸皮微红,侧眸去瞟,池夙的脸色好似比之前黑了些。
梵谷弯唇,心情极为舒坦的飞身上了席位主桌,愉快的同旁坐人打招呼:“天君,许久不见,旁边美人又换了呀。”
刚喝下一口酒的天君呛在喉咙里。
旁边天后的面色变得晦暗难明。
天君身旁能换什么美人?除了天后不还是天后?此天后非彼天后,任谁都心知肚明。辛姒任天后的这三万年来,最恨听到这类话,白初与她有仇,不待见她也就罢了,眼下,被魔尊说起,又是另一番不快。
毕竟还是天后,三万年来养成的高贵涵养摆在那里,于是,她微蹙眉,看向梵谷:“本宫听说,我族大殿下,仙根受阻,与魔尊有关?”
梵谷懒散地将身子斜靠上椅背,伸手接过侍从递上的酒,悠然一笑,不接话。
天后尴尬的默了一瞬,声音微厉:“魔尊,我族的大殿下——”
话到一半,被悠悠的声音打断。
“天君,本尊近年来不问世事,是以,有些事情不大清楚。”深眸睨起,惊羡众人的俊美容颜清冷如霜,“区区一条劣等金龙,怎么配言天后妲夷的子嗣血脉,是她一族的?”
辛姒面上僵了僵,目里透出些难以置信来。
“天君,若换在是我魔界,偏房杂妾是万不会带出来随侍的。”梵谷如玉的面上,漾起守礼端庄的笑颜来,十分随和的规劝:“这类杂人,规矩轻,见谁都敢随意搭话。您身旁这位……啧啧,说句不好听的,实在有伤天君威仪,下回还是不要带出来了。”
魔尊多年不问世事,不识得辛姒情有可原,天君蹙眉,正欲开口。
梵谷极快的抿了口酒,再说,“要知道,本尊向来洁身自好,除了狐帝,旁的姑娘,一概不放在眼里。如今这旁的女人莫名其妙凑上来搭讪本尊不理也就罢了,可万一要是叫狐帝误会了,本尊怎么办?”
隔得近的几桌席位立时销声无音,头垂得老下,一眼也不敢往这边瞟。乖乖,变着法的说天后不守妇道勾-引男人,偏偏还不指名道姓不带一句脏话,天君脸一绿,到口要说的话再不开口。
梵谷的声音不轻不重,洋洋洒洒的传到了高台之前。
白初挑了眉,朝他睇了个赞许的目光。
梵谷举杯朝她隔空示意,明眸璀璨,笑颜芳华。
换在旁人眼里,又是一番秋波频送,眉目传情。咳、这是在别人家的婚礼上,您二位能注意些么!
说道婚礼,这个时候,等了两个时辰的司仪,终于恢复了自己的作用,高亢的声音荡在空中:“新人,三拜。”
身着刺金深红喜服的两人相对行礼,珠玉轻摇,不发一响,繁杂的凤纹辉丽耀眼,喜服之上每一次衣纹褶皱变换,都清楚的映入白初的眼,她含笑看着,笑得优雅,剔透眸子静若秋澜。
“礼成——”
礼成后,就是敬酒。
早在一旁等候的侍女端着漆盘上来,玉壶微倾,清冽的酒缓缓倒进杯里,酒香醇厚,馥郁绕鼻。
白初伸手从漆盘上拿过一杯,双手托着,双臂举得平直,高贵的神女,神色庄重:“第一杯,徒弟敬师父,谢师父多年来悉心教导。”
话落,袖遮仰头,一饮而尽。
池夙目里微掠过一丝不可发觉的黯色来,他弯唇,同样拿过一杯酒,一干而尽。
至此,一切似乎都进行的井然有序,理所当然。主桌席位梵谷轻轻睨过来一眼,挑眉浅笑,同样饮尽一杯酒。
白衣广袖,素手再从棋盘上拿过一杯,神色依旧,却起了笑颜:“第二杯,依旧是徒儿敬师父,多年来徒儿给师父添乱不少,在此敬谢。”
再次饮尽。
池夙还笑,嘴角笑意略有些僵,杯酒再尽。
不及侍从动手,白初夺过酒壶,自己续杯,目里黯黯,深邃难明:“第三杯,还是徒儿敬师父,谢过数万年前师父雪山之中救命之恩,谢过师父怜惜稚童恻隐之情。”
杯酒还尽。
三杯过后,新人敬酒。
不仅池夙,池笙接过酒杯过来时,白初弯唇,精致目里,有浅浅锋芒悠然荡过眼底:“本尊祝帝君与帝后百年好合,白首齐眉,至死不弃。”
语声干脆,如珠落玉盘,利落,截然。
本是热闹的宴席,陡然一静,凭空生出了一番诡异而肃穆的安静来。
百年,白首,至死。
上神没有百年,不会白首,更不会轻易至死。这话不是祝福,是挑衅,是诅咒。
池笙面上大变:“白——”
陡然作怒的声音被温润的声音打断:“谢过狐帝。”
她惊愕看着池夙将这一杯酒饮尽,她凛然看向白初。神女白衣,似突然间换了一个人,面上再无半分狡黠媚色,眉间冷寂,目里淡漠,如月下琉璃,冷光疏离直寒人心。
静世芳华,出尘绝世。
分明是她,又分明不再是她,池笙看入她额心万分明显的淡金神纹,心中陡生起几番前所未有的慌乱紧张来,她紧捏着手中酒杯,细嫩的手上,指节发白。
“帝后不喝?”白初淡淡睨向她,目里看不出喜怒,“本尊的祝福,帝后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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