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渊下的热浪一浪高过一浪,滚烫的温度,即使是有冰寒之气护体的冥君,也需时时凝气方能抵挡。
可眼前的离凤梧,却毫无所觉,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君父之身。
司卿然正将离凤梧的手从离映天的肩上轻轻掰开,而后将他稍稍扶正,盘腿与他相视而坐,抬起的手掌中已然凝起一抹冷幽的光,缓缓覆向他的灵脉。
却在这股仙气即将进入他的体内时,意识迷糊不清的离映天猛然抬起了头,右手指尖颤颤一摆,沉声道:“罢了,卿然。再不必徒耗你的气力,孤三尾翎落之时,便是命尽之际。若非是因心中着实放心不下凤儿,又岂会任由撇下那么多的族人,苟活至今。咳咳……”
他气息无力,就连咳嗽的声音也开始变得越来越低。
司卿然闻言,手心那抹幽光终是渐渐熄灭,缓缓垂下了手臂。
离凤梧这时方才自懵懂之中幡然醒悟,君父强撑着一口气,为的只是想要再见她一面罢了,若她此刻依旧流落碧水,岂非要令君父含恨而终?
此念一闪时,泪水便已倾泻而下,双手紧紧搂住离映天的脖颈,埋首在他的怀中,哭的像个孩子,“君父!不要!君父你不要丢下女儿不管!你不会有事的!有卿然在,他一定有办法可以治好君父的伤,对不对?卿然……”
她泪水涟涟,双眼红红,带着深深地无助抬眸看着司卿然。
司卿然却将目光一闪,躲开了去。
见状,她却眸光一滞,忽地坐直了身子,仿佛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紧握着离映天的手,急道:“有办法了,君父有救!有救!那残月说过,君父虽然三尾翎落,却并无性命之忧。如今君父这般,定然是因为力竭所致。快!君父!快将您封印在女儿体内的那一半灵力取走!只要原本属于君父的灵力回到君父体内,君父的身体一定很快便会恢复如常了。君父?您怎么不说话,您快动手啊!”
随着司卿然的那一声叹息,离映天勉力抬起颤抖的手,轻抚上她微红的脸,说话的声调听来好似沉沉暮鼓,苍老无力。
“凤儿乖,听为父说。”
离凤梧的面颊紧贴着他炙热的掌心,目光呆滞地看着他,眉心紧蹙,不明白他为何还不动手取回那一半灵力。
但又隐约明白,若此时不乖乖听他说话,只怕日后便再无机会了。
四周顿时都安静了下来,竟连一直咆哮不止的岩流也静了下来,仿佛都放缓了速度,在侧耳倾听这位昔日叱咤六界,与勾魂冥君司雨寒齐名的神凤族长,道出那段尘封许久的故事。
“我神凤一族,乃上古神族之一。昔日天地初开,混沌一片之际,神凤族的先祖曾为天君创世,肃清六界立下汗马功劳。故而,天君感念神凤族之恩,曾将赤炎宝地封赐于先祖,作为修行繁衍之所。又将上古神器之首九天玄玉赐予神凤先祖,以此护佑玉虚山中十万神凤,安然浴火涅槃。”
“只是自天地初分,六界才立,魔君残月便已随之出世。百万魔族在残月统领之下,日益强大,数万年来犯下无数杀戮。数千年的那一战,天界险些失守,幸而为父将原本庇佑我神凤一族的九天玄玉取出,高悬于天宫之巅,方才救下天界众仙。可……我神凤一族失了神器的庇佑,哪里还是残月的敌手,那一场仙魔大战之中,我神凤族伤亡惨重,几乎湮灭。之后幸得卿然之父以毕生灵力祭于勾魂刃之上,为父与天君合力方才将残月擒住。天君慈悲,未将他处以极刑,只是暗中困在这圣火地狱中,只盼他日夜受地火噬魂之苦,终有一日能将他那一身邪佞之气驱除殆尽。”
“但,万万没想到,他困在火狱中受极刑数千年,魔性不减反倒与日俱增。那一日,恰逢神泉炎灵应劫,我族人灵力最虚弱时,他便趁机逃脱……”
离映天说到这里,眸色渐渐恢复了些许光彩,少顷又道:“那残月也不知从何处得知了九天玄玉之事,竟以我全族性命相逼,要为父交出神器。为父自是不依,与他在神澈宫大战一夜,可终是力竭不敌,眼睁睁瞧着他将我神澈宫中数百凡人,悉数灭杀。”
离凤梧听到此处,顿时想起她的侍婢清歌,心头不免又是一痛,回神又想,听君父所言,那神器九天玄玉不过是防御之用,魔君那般残虐杀戮成性,要它又有何用?
“君父,残月要九天玄玉有何用?他这数万年来所思所作,皆是暴虐杀戮,野心所向定是这天地之主了。莫非九天玄玉可助他得偿所愿?”
闻言,离映天却是缓缓摇头,叹道:“凤儿有所不知,当年创世天君寂灭时,曾留下三件神器:玄玉诀、寒魄针、无极扇。有传言称,若想一统六界,必先得这三件神器。原本这三样东西都在天宫,此后魔君出世,六界动荡,天君步风傲为遏制魔界之力,便将玄玉诀铸成九天玄玉赐予了神凤先祖,又将寒魄针炼成勾魂刃赐予第一任幽冥国君,至于无极扇则由天君亲掌。实则,那些所谓一统六界的传言都是子虚乌有,这些神器不过是用来抵御强敌的神兵罢了。”
“原来如此,那残月定然不知,君父早已将玄玉诀置于天宫,所以才会……”听他提及天君所造的三件神兵之中,竟有一样是冥君的勾魂刃,离凤梧心中猛地一怔,忽然想了残月离去时曾说他起要从冥君那里借一样东西,莫非就是他的勾魂刃?一时语塞,撇眸看向一旁的司卿然。
“司卿然!你的勾魂刃呢?”
她突然相问,冥君面色亦是微沉,眸底闪过一抹异色,只顷刻之间,却见他掌心之上正凌空悬着一柄寒光粼粼的短刃。
“勾魂刃与我气息相连,纵然残月灵力如何高深难测,想要从我这里取走它,绝无可能。”司卿然说话时面色微冷,声音亦是带着森森寒意。
事态突然急转直下,离映天再度猛烈咳嗽,费力地摊开了掌心,一朵殷红似血的凤羽花赫然其上,因为咳嗽他的掌心有些颤抖,而那凤羽花仿若有灵性一般,这时正渐渐离开了他的手掌,悬空而立。
“咳咳……凤儿,这凤羽花是你娘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你……”他强撑着的一口气到如今,终究不支,竟连抬手亲自为她佩花的气力也没有了。
离凤梧早已停止了哭泣,只是瞪大了红肿的双眼,缓缓伸开手掌,悬在他掌心的凤羽花竟慢慢朝她移动,最终轻声一响,落进了她的手中。
她凝眉挤出一抹微笑,看着即将归去的离映天,缓缓将花别在鬓角处,哑声道:“君父您看,女儿戴这花比起娘亲来,如何?”
但,离映天此间已在弥留之际,不过强撑着眼皮,勉强瞥了一眼,唇角抽搐着,似想要扯出一抹笑来,却终究只是微微抽了一抽,道:“美,和你娘亲一样美。”
“君父……”离凤梧终是未能忍住眼中再次凝起的泪,眼见君父如此,心内焦急万分,强行运气,只想将她体内的灵力重新导入离映天的体内。
不想,她全然不通调息运气之道,一味蛮干,却又再次催动了将将压制住的迷离花毒。
她只觉得一时天旋地转,体内两股真气猛然相撞,心间剧痛难忍,喉间一股腥热之气升腾,之后便是“噗”地一声,吐出一口心血。
便在这时,离映天以他体内的最后一口真气封住了她的经脉,勉力抬起她的手放到了司卿然掌中,沉声吩咐:“卿然,记住你曾应下我之事,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凤儿,护她一世周全!万万……万万不能让她落入……落入残月……”话语声越来越低,直至渐渐没了声息,手臂顿然垂下。
“君父放心!卿然即便拼却一身修为与性命,也会护凤儿周全!”司卿然将离凤梧的手紧拽在掌中,神色肃然,言语恭敬。
此间,离凤梧因经脉被封,周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君父在她眼前重重倒下,眼眸里只一瞬间便凝满了泪,无声滑落面颊。
她,再一次失去了父亲。再一次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女。
在这个世界里,最爱她,最疼她的那个人,就这么离开了。在她的面前,她却无能为力,只能这么瞪着眼睛看着。
她用尽周身气力,想要解开封印,无奈整张脸都憋得通红,泪眼生生胀出了血丝,身体仍旧是丝毫不能动弹。
“凤儿,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你须答应我,不可乱动真气。我便替你解开封印。”司卿然沉声说着。
闻言,离凤梧如获大赦,艰难的眨了眨眼睛,算是同意他的要求。
司卿然的手指从她的面前晃过时,她便觉得身体的每一处关节重又灌注了血液,她能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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