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猛是什么人,自小钻山林里出来的,鼻腔的味道让他明白了很多东西,自己有那么可怕吗?
第二层的炮台不小,除了最中心位置的第三层木楼之外,其他地方都是石条铺就的地面,围着整个第二层炮台的边缘,全是些一米多深的石坑,看来这是为以后安装巨炮预留的位置。
第三层的木楼,算是个小型的二层楼吧!全木的结构,看来是为了减轻重量,用的都是普通的木材,不像下面,无论梁柱板,用的都是一抱粗的铁木。
木楼的面积不大,也就有个七八十平,杨猛进去转了一圈,里面全是竹木的隔间,上面那个小阁楼,才算是真正的瞭望台,这间木楼只是个底座。
站在瞭望台上,昆明、滇池在望,葛仕扬在位置的选择上很不错,这座炮塔正好将整个西山谷地,笼罩在射程之内。
西山的地理,杨猛也研究过,这个地点选的极为刁钻,这里是西山谷地最高的山峰不假,可周围的其他山峰,并不比这里矮多少。无论是从陆上来,还是从滇池来,在低矮的地方是无法看到这座炮塔的。
看都看不到,更别说打了,如果有能推算弹道的高手,还能大约的摸出这个炮塔的位置,但这样的能人,别说大清没有,就是列强各国也不一定有。
在炮台上转了一圈,杨猛也大致了解了葛仕扬的设计思路,曲射炮与平射炮结合,曲射炮打远,平射炮打近,有了这座炮塔,只要火炮的射程够了,那西山谷地就是个地狱。
“如果安上合适的巨炮,不!这里现在就需要火炮,二十四磅臼炮、壬雷斯弄来的重炮,必须要先安放在这里,老爷子八成是为了那事儿而来,西山不能没有防护。”
自言自语之间,杨猛也猜到了老爷子的来意,这座炮塔,老爷子肯定事先看过,老爷子这半年来一直不怎么管事儿,对西山这么了解,原因也被杨猛猜了出来。
“这狗曰的老葛。”
想完了事情,杨猛往山下一扫,葛仕扬正在半山腰手舞足蹈呢!看他风搔的架势,杨猛就知道了他的意思,这货磨磨蹭蹭的,现在才走到半山腰,看来也是吃定了自己。
“送到嘴的好东西,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
帕特里克父子终是个麻烦,连葛仕扬都撺掇自己出阴招,看来这蒂凡尼,在帕特里克父子的眼中地位不低。
葛仕扬这招一出,起码证明了他是忠心为自己办事,至于帕特里克父子,如果蒂凡尼控制不了他们,就让杨福良制造一场海难吧!
正巧这蒂凡尼露了窘态,自己也可以试试,看她的表情好像也有些上杆子,但这一家子有些矛盾啊!帕特里克是葛仕扬的哥哥,而葛仕扬的婆娘都四十多了,可这蒂凡尼看着和帕特里克的儿子丹尼尔岁数差不了多少。
半路出家的夫妻能有什么忠诚度可言,葛仕扬的招数,别再是个幺蛾子。女人,以自己在云南的地位和威望,要多少有多少,而且个个都得予取予求,为了一口洋食儿,恶了帕特里克父子不值当的。
但葛仕扬在广州说的事儿,杨猛也一直留在心里,如果能死死的控制住帕特里克父子,让他们父子跟葛仕扬一般为自己效力,在海路之上有了这两面旗帜,自己无疑是要省很多力气的。
以大清现在的地位,和列强们的贪婪,杨家想在海上立足很难很难,但有了这两面旗帜,自己代表的就是比利时,花些银子让帕特里克父子,弄个比利时的编制,那筹建海军之事,就有谱了。
瞄了一眼二层炮台上的蒂凡尼,自从他上了瞭望台,这位的眼睛就一直留在自己身上,路是通的,走还是不走呢?
慢悠悠的下了瞭望台,杨猛心里也有了定计,先试探一下吧!别让葛仕扬给带进沟里去。
“都散了吧!我要在炮塔上想些事情,别让人搅了我的思绪,宜良那边的人来了之后,在底下放一枪通知我。”
驱散了炮塔外边的护卫,杨猛这才开始了行动。
“蒂凡尼夫人,木楼里有沐浴的地方,你去处理一下吧!”
刚刚杀气毕露,把葛仕扬吓得不轻,这位也吓尿了,这事儿弄得……
“不行的,那是领主大人的地方,歌力思提醒过我,不能用的,我还是在这里看看风景吧!这个地方很不容易上来的,在这里看风景真好啊!”
葛仕扬这货,学这些东西倒是快,看来这炮塔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秦子祺和孙伯青那里,要提点他们一下了,这么大的工程都能遗漏,影子部队的辐射能力太小了。
滇西的新军已经快成型了,可以让影子部队扩一扩了,不然下次真出了自己没通过的东西怎么办?
“没事儿,是我批准的,待会儿咱们聊一聊。”
趁蒂凡尼沐浴的时间,杨猛又转了一下炮台,这座炮台建的也是不惜工本,与城墙建在夯土上不同,这做炮台全是花岗岩石条垒的,而且接缝处加了水泥,坚固程度不错。
但坚固归坚固,耗费的时间和人力有些大了,钢筋混凝土的研制还需要时间,而且云南现在还没有水泥厂。外运,一是供应量的问题,二是运费的问题,最好能有个就地取材的法子,这事儿等宜良的人手过来,让他们和葛仕扬一起想办法。
“领主大人,我弄好了。”
正想着封锁云南的事情,蒂凡尼的声音传了过来。这位正抱着一些东西,红着脸站在木楼的门口呢!
“咱们上瞭望台吧!那里的景色不错。”
在杨猛的护持之下,蒂凡尼挪着步子踩上了楼梯,这位走得慢腾腾、扭扭捏,可害苦了后边的杨猛,这也太欺负人了,真空!
费了好大劲,两人来到了瞭望台上,这上面的空间不小,还专门有歇脚的地方,两人坐下之后,就有些沉默了,这个时候就得杨猛主攻了。
“蒂凡尼夫人,你不是帕特里克的第一任妻子吧?你们是如何走到一起的?能讲一讲吗?”
“是的,我是帕特里克的第二任妻子,当年的一场战争,帕特里克的第一任妻子,为了救我而丧命,我就成了她的继任者。
帕特里克是个极为忠贞的人,为了继任我从十五岁开始,一直追求了他十年,而小丹尼尔则是我忠诚的守护者,守候的艰难让我们的爱情之花,盛开的也极为娇艳,可是一年之后,不幸的灾难就降临了,帕特里克在战场上被炮弹击中。
从那天开始帕特里克就丧失了男人的一切,荣誉、财富、尊严,都被那一颗万恶的炮弹给带走了,是我给了他生的希望,也是我把他关进了痛苦的深渊。”
说到了这里,一颗颗泪花,在蒂凡尼的脸上盛开,在夕阳的照射下,变成了金紫色的花朵,从楼上飘落。
听得这里,杨猛觉得自己要做的比那颗炮弹还要万恶,这磕没法唠了,苦守十年的忠贞爱情,可不能在自己这里沦丧。
“唉……昙花一现的爱情,你们的爱情可以成为一本流传后世的名作啊……”
说了这句话,杨猛就想起身离开,有些事儿真是做不得,不遭天谴也难过自己这一关呐!心里的躁动,被那几朵紫金色的泪花,浇的无影无踪了。
“昙花一现,歌力思也是这么形容我和帕特里克的,这是我记住的第一个成语。而守得云开见月明,则是我记住的第一句清国诗歌。”
见杨猛要起身,蒂凡尼就继续说了下去。
“灰心丧气的帕特里克在伤好之后,曾经逼着我改嫁给小丹尼尔,可小丹尼尔,是在神的面前发下了效忠于我的誓言,今生今世他都是我忠诚的守护者。
这个誓言成了我和小丹尼尔之间的地狱河,无论我们有什么样的感情,都是无法跨越这条熔岩河流的。
我也想学着帕特里克的忠贞,可小丹尼尔,和我无话不说的守护者,却将我守护忠贞爱情的打算,搅乱了。他的风留韵事,他与豪门小姐贵.妇之间短暂的爱情,让我为之深深的着迷。
我迷上了英俊的小丹尼尔,而他对我也有绵绵的情意,可那个誓言,却让我们痛不欲生,就在我们三个都要因为那场十年的坚贞爱情发疯的时候,歌力思的信来了,我想来东方世界散散心,帕特里克和小丹尼尔,就陪着我来到了清国。
小丹尼尔本来是要在比利时从军的,帕特里克的教导,让他成了一个经验丰富的军官,是的!就是军官,小丹尼尔曾经参加过佣兵团,在战场上他也是个所向无敌的英雄。
军队给了他征召的命令,为了我他放弃了上尉的军衔,做了一个可耻的逃兵。”
说到这里又是几朵泪花,飘到了滇池的上空,复杂的爱情啊!听到这里,杨猛脑中有一句诗,特别的清晰,这句诗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印在脑子里的。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听完了这个故事,杨猛的心情也变了,躁动再次升腾起来,罪.恶的念头在脑中,疯狂的滋生着,摧毁与破坏,践踏与沦丧,交织在一起,让杨猛的双眼定在了蒂凡尼的身上。
蒂凡尼花了很长时间,轻轻的呢喃着杨猛说出的诗句,一串串泪花也随着他的呢喃飘落。在泪花之中,蒂凡尼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这就有些诡异了。
“幸好我们遇见了您,领主大人!歌力思听了我们之间的事情后,偷偷的给我介绍了您,他说了您的许多故事,初到清国的那一夜,您的身影代替了帕特里克和小丹尼尔,见到您的第一面,你与小丹尼尔站在一起,我十五岁那年的守护者,与您重叠在了一起。
但如何选择,还是让我十分的痛苦,我把这件事说给了帕特里克和小丹尼尔,谁知道他们两人,意见出奇的一致,他们俩十分赞同歌力思的主意。
我的心里却十分的矛盾,您对我来说既熟悉又陌生,您做过的许多事,让我觉得钦佩,也有许多事让我厌恶,我是怀着极为矛盾的心情来到西山的,如果在那一天,我们之间有了关系,我想也不会持续太久的,过不了多长时间,我就会和帕特里克父子回到比利时,重新守护我们之间复杂的爱情。
现在好了,帕特里克和小丹尼尔,找到了他们可以效忠的王者,而您也可以给他们施展才华的舞台,小丹尼尔就想成为哥伦布一样的存在,而帕特里克则是为我和小丹尼尔活着,虽然今天您让我丢掉了所有的矜持,但我终于走出了困扰我十多年的牢笼,我该深深的感谢您呢!”
提裙行礼,白生生的景观,惹人遐想,可杨猛却陷入了沉默之中。
“蒂凡尼夫人,你好像选错了对象,时间!我现在需要的是时间,或许几年之后,或许十几年之后,或许几十年之后,我很有可能成为西方世界眼中的屠夫,屠杀的可能是与你一样肤色、一样瞳色、一样发色的人。
云南的崛起需要杀戮,而我的国家的崛起,同样需要杀戮,这样的杀戮无法预见,很可能会无休止持续几年、十几年、几十年,而我的这双手,将沾满罪恶的鲜血。
人世间的一切道德,都有可能在我挥手之间,彻底的沦丧,虽然我不想,但有些事情不得不做,即使他是罪恶的。现在你觉得我还是那个理想的人选吗?”
有的时候,人需要倾诉,蒂凡尼需要,杨猛同样需要,他心里有许多的东西说不出来,可说出来之后,心也随着说出去的话轻快了许多。
“呵呵……各为其主,这也是歌力思教我的,现在我们是清国人,是云南人,是领主大人的子民。我们的国家好像对我们并不好,反而您对我们才是最好的。
再说了我和帕特里克、小丹尼尔之间的爱情,好像也不是神能容忍的,我们这几个人,可能就是所谓的异端吧!
而且还是很矛盾的异端,我们之间的爱情神不允许,可我们依旧信守着在神面前立下的誓言!
我、帕特里克、小丹尼尔、歌力思,和好多西方人一样,都会死在清国,不会再回去了,至于您要做什么,那是您的事情,您犯下的罪恶,最终会得到应得的惩罚,与我们好像没有关系的。”
一句没有关系,吹响了进攻的号角,在西山的炮塔上,蒂凡尼体会了一番,人世间最为狰狞的炮塔,事到临头懊悔迟,好像蒂凡尼的抉择,并不怎么高明。
山下的一声枪响,让狰狞的炮塔停止了攻击,这声枪响,让杨猛有些恼怒,但对蒂凡尼来说,不啻于听到了神的声音。
“等着我回来。”
“混蛋!神呐!这难道就是您给我的惩罚吗?我后悔了,我想回到以前,这样的惩罚不是我能接受的,求您宽恕我吧!”
“晚了!不过待会儿,你可以跪在我的面前祈祷,说不定我会替神宽恕你的。”
“混蛋……”
不理一脸懊悔与憔悴的蒂凡尼,杨猛踏着轻快的步子往山下走去,偶尔打个野食也不错,起码现在的自己神清气爽、思路敏捷,近半年来的忧烦被一炮轰散了。
一步步向山下走去,借着思路清晰的空隙,杨猛的脑中也划过了许多的东西,西山、海军、炮台、饥荒、二哥,还有那最让人担心的林老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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