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销权之议,惹出的麻烦很不好解决,徽潮商帮那里根本不给潘仕成面子,他们靠上了东印度公司这条大船,现在正想着如何瓜分潘仕成的产业的,谈合作?这根本不可能。
不趁机弄死潘仕成,等他恢复了元气,再来对付徽潮商帮吗?就连潘仕成出身的潮州商帮,现在也极度的仇视潘仕成这个自家人,恨不得扒皮吃肉,徽州商帮那里就更不用说了。
而去与米法商人谈判的管事们,带回来的消息也是好坏参半,米利坚的棉纱商人、棉布商人、军火商人,大力赞同此事,恨不得立马与潘家的同孚茶行,签订那个意向书,其他经营的货物在大清不怎么吃香的商家,却有些抵制情绪。
法兰西那边也是如此,棉纺业的商家居多,其他经营钟表和工艺品的商家,则是准备结盟,抵制同孚茶行所谓的意向书。
东印度公司那边也知道了消息,特意派人到了荔香园,除了留下一份措辞严厉的书信,那位带头前来的英吉利商务代表,就在荔香园,恶狠狠的威胁了潘仕成。
坐在屏风后的杨猛,握刀的指节都发白了,这些狗曰的,欺人太甚。
“岳父大人,这几天不谈了。您到广州城的总督府去吧!这里的事情,我来解决。”
潘仕成送走了东印度公司的商务代表,也是一脸的忧色,事情的棘手程度,远超他的想象,不仅相熟的潮州商帮不支持自己,徽州商帮喊打喊杀,就连英吉利的东印度公司也跑到家门口打脸了。
“星斗!事情还是要谈的,我去总督府能做什么?不如留在荔香园坐镇,管事们出去谈事,也好有个底气。”
自己这个爱婿要干什么,潘仕成很清楚,可爱婿的手段,他是领教过的,动辄灭人满门,屠灭徽潮商帮并不容易,广州城外的水匪、海匪、山匪,多是这些人雇佣的,数目很多足有数千人之众。
自己这爱婿虽说也带了千余人,可好虎斗不过群狼,再者说了动刀兵谈买卖,他也没有经验,就怕爱婿把事情做的不可收拾。
“岳父大人放心,这次动手只针对徽潮商帮雇佣的匪徒,先打怕徽潮商帮的人,就不怕他们不好好谈事,您可以在广州城弄个馆子,明着告诉那些徽潮商人,这次老子打匪帮,下次就是屠商帮。
您到广州城也是有任务的,带着金银买通两广上下的官员,给我的这次行动,弄个冠冕堂皇的说法。奉旨剿匪的名义不错,岳父大人,您那里不是还有个团总的帽子吗?这次云南新军出手,要用上火枪的,这个您要在总督府大好招呼。
广州将军那里也是一样,剿匪得来的人头,就是两广官员和广州将军的功劳,再撒上大把的金银,小婿要的就是他们对广州附近的火并不闻不问,只等着坐收渔人之利就好。
这事儿必须要做,不然杨潘两家在广州的基业就废了,岳父大人,您那边有为难之处吗?”
说理说不通,就得动刀子了,东印度公司现在弄不了,先拿徽潮商帮雇佣的匪徒解解气,镇住了徽潮商帮,以大清的商贸作为底牌,应该可以与东印度公司,坐下谈判了。
“星斗,此事虽说可行,就怕徽潮商帮雇的匪徒来历不明,万一惹上了白莲教或是天地会,再或是南方的洪门,咱们以后行事也是麻烦啊!
两广一代,这些帮会的实力不小,动手的时候可要谨慎啊!他们在民间的影响不小,有些匪帮就是这些帮会的枝干,动了一处,就是触了马蜂窝啊!”
潘仕成当年镇压过瑶民起义,当年白莲教的余孽,可没起好作用。自己这个爱婿是个杀星,激起民潮可不是什么好事。
“无妨!做事之前我会知会他们。退!就是与杨家为善,我杨三送上盘缠。不退!就是与杨家为敌,那我只能送棺材了。
岳父大人,您只要安抚好两广的将官,其他事小婿来做,广州商路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无论花多少银子杀多少人也值得!”
广州商路现在很重要,关系到云南的发展,设备、技术、军火,这一段时间都要走珠江水路。长江铜道的关系太过繁杂,偶尔走上一两次还成,走得次数多了,只怕四川总督宝兴会借机发难。
没有稳住德昌一线,拿下宝兴之前,这珠江水路轻易废不得,一旦废了耽误的时间就没数了。万一事情朝最坏的结果发展,杨家在云南能不能站住脚跟也是个未知数。
“好吧!少造杀孽,肆意杀戮毕竟有伤天和,总督府那边我去办,实在不行咱们就弃了广州这边回云南。”
作为商人、作为文人、作为官绅,潘仕成都难以接受杨猛的行事手段,这样做虽说是好办法,可对于以士大夫自居的潘仕成来说,亲身参与这样的血腥,心里的芥蒂还是很大的。
夸赞杨猛行事利落是一回事儿,自己镇压瑶民起义又是一回事儿,瑶民是蛮夷入不得潘仕成法眼,可那些徽潮商人,都是与自己差不多的,万一自己这爱婿,屠刀一举就不停歇,潘仕成心里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情。
“小婿省的!只要坐对了位置,就不会有事,如果他们非要坐门槛上堵门,那就没法子了,咱们要活好,只能拿他们的尸骨来铺垫了。”
潘仕成的表现,杨猛有些不满意,既然坐上了杨家这条船,就该如魏五说的一样,大家和衷共济,才能共享荣华,现在才杀几个人,自己这位岳父就起了恻隐之心?当年他组织民壮平息瑶民叛乱,可没这么优柔寡断。
借着这次也得敲打一下,商场如战场,徽潮商帮的表现就证明了这一点,落井下石啊!姑息敌人就是给自己挖坟掘墓,趁这次机会,借机屠掉几个商家,自己这岳父,也就该全身入水了,想翻身都难!
“行吧!我给你一份名单,这上面的商家,尽量放一放,这些人在朝廷里也是有根底的,两三家合力,我就应付不来了。”
两广的商家,这几年也跟着洋人发了横财,许多商家本就与官场藕断丝连,加上这些财富,这帮人在朝廷的势力,让人忌惮啊!
合潘杨之力,在商场不惧他们,可在官场,自己和云南的杨士勤,只能算是刚摸着门路,离厅堂还远着呢!
两家都是做的官家买卖,一旦在朝廷失了势,对买卖的影响那也是致命的,这个就是潘仕成犹豫不决的原因。
杨猛拿了潘仕成给的清单,派了云南的三百人和荔香园的庄丁一起,将潘仕成护送到了广州城,路上杨猛也差人给杨福良传了信儿,三天之内,选几个大的匪帮动手。
岳父潘仕成所说的白莲教与天地会,杨猛也做了避讳,只让杨福良选择平素名声不是很好的匪帮下手。但这些目标,必须是势力大、实力强的,不然不足以震慑徽潮商帮。
对于徽潮商帮,杨猛也知会了杨福良,自己带来的人对付匪帮,而杨福良的人,则是要屠掉几个贩卖鸦片的徽潮商家,抄家得来的罪证,小部分家产要解到广州城。
搜杀有背景的商家,也不是件易事,这口黑锅只能让两广的官员来背了,相信那小半的家产,和徽潮商家的宅院土地,会引起他们的兴趣。
留在荔香园的四百七十位杨家精锐刀手,云南新军的五百人,就是这次行动的主力,秦子祺带队,杨猛则是带着五百新军,坐镇荔香园。
“子祺,这次出去下手要狠,手段一定要毒辣,海匪、水匪宰了之后,在他们栖身的船上弄上湿草烧了,珠江河道上的烟雾,要让广州城的人看得到。
路上的山匪也是一样,他们栖身的宅子,也一并烧掉,但要给宅子主人金银补偿,让他们回头到总督府告状,告徽潮商帮勾结匪徒祸害良民。
人不要全杀掉,挑一些不知情的软骨头,上一遍刑,打散他们的精气神,这些人就是匪帮的罪证,如果能带出徽潮商帮的人更好,但不能暴露我们的行藏,这事儿你与福良通下气,做的要周密一些。
人杀了之后,把头带到广州城,潘大人那里有人手接应,弄到的财货也别带回来,撒到百姓手里,差几个口舌伶俐的,在百姓之中,散播些对咱们有用的东西,能激起他们到总督府告状最好。”
杨猛相信自己这一番拳脚下来,徽潮商帮直接就会傻眼,岳父潘仕成将成为他们的救星,只要拢住了徽潮商帮,加上米法的意向书,不怕东印度公司不低头。
“三爷放心,事情我一定做得妥妥当当。”
秦子祺第一次带兵,心里也难免有些兴奋,这位毒心秀才,也是跪地接令,颇有一副军旅之人的架势。
“这是云南新军的第一战,一定要带着儿郎们打出士气、打出威风,让那五百老刀手看看新军的手段,这些人我要带回云南,你先给他们上一课。”
荔香园的这五百刀手,不同于新军,他们可都是杨家精挑细选的可用之人,一下死了三十个杨猛很是痛心,这些人可都是杨猛心中,滇西军官的人选。
三天之后,先是珠江主河道,一天之间数十条大小船只被焚,滚滚的浓烟,笼罩了整个河道,烧尸的焦臭味,弥散了几十里,在广州城内,也能看到半空中飘散的黑烟。
广州城郊的几个货栈,第二天也陷入了火海,那烟雾就跟狼烟一般直上天际。看到这些,广州城的官绅们,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脸上露出了喜色,看着城外的烟火,许多官员的心情也跟着在升腾。
“德畬啊!这事儿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广州自开埠以来就是水匪横行,不过劫了你一批茶货,这么大动干戈,就怕朝廷那里有人要指着咱们的脊梁骂了!杀良冒功,想必那些清流说的出来。”
两广总督耆英,虽说话里有些不赞成,可那声音却是带着喜气的。
“杀良冒功,亏这些清流想的出来。自庚子以来,总督大人为朝廷背了多少黑锅,这些清流可看在眼里?
绿营、八旗作战不利,连战连败不签合约怎么行?让那些清流们上去试试?站着说话不腰疼!若不是总督大人善于同洋人打交道,我看这合约的内容还得苛刻!”
潘仕成的这一番马屁,也拍的极准,耆英脸上的笑容也愈来愈多了。
“广东水匪截杀商旅、图谋不法、欲叛朝廷,广州官员戮力而为,剿杀海上悍匪。德畬啊!你看这个折子如何?”
“总督大人手段高妙,德畬不及啊!总督大人,您这笔墨纸张怎生如此简素,德畬新近得了一套宋时笔砚,还有几刀玉水纸,已经放在门房了,总督大人闲暇时节,可以用一下,写字作画颐养一下也是不错。”
几万两的文玩送出去,耆英也不吝啬笔墨,在折子上位潘仕成加了浓墨淡彩的一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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