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下关内各地的兵力驻防图,马世龙沉默不语,眉头越来越紧,孙承宗见马世龙不说话,只好主动问道:
“世龙,哪里不妥?你尽管说出来,我去求陛下!”
“少,实在太少了!”
马世龙搓了搓手,一脸无奈的感叹道:“现在手里的兵力实在提案少,尤其是蓟镇,怎么才这么点人?还把赵率教总兵抽走了!仅仅靠王巡抚和刘总督这两个文官,总不放心……若是蓟镇被满洲人制住,那就算守住关外之地?北京的防守也是漏洞百出,削弱蓟镇加强辽镇,这是舍本逐末啊。”
“王巡抚被建奴调虎离山,近万人全军覆没,王巡抚自己已经殉国了!”
“这……这可实在是不够了!”马世龙听到这个消息,脸色大变,手都颤抖起来.
“怎么会?我军兵力数倍于建奴!”孙承宗奇怪道.
“纸面上我军兵力数倍于建奴不假,实际上却不是那么回事,这第一,军中吃空饷的多,孙大人你也是知道的,边镇还好些,内地一个兵两个空饷的事情都是屡见不鲜,我军兵力数倍于建奴这句话要打几个折扣的.”
“第二,中原实在太大,我军再多,处处布放就是处处不布放,何况我军不包围建奴的话,那么每一处防御都是对应绝对优势的建奴,实际上每一次战斗却是以少打多——至于包围建奴么,如果关内的军队都是关宁军的素质还差不多,否则只怕会被建奴重演萨尔浒各个击破的事情,不同的是,这次的地点不是关外是北京!”
“第三,我们是官兵,建奴是贼!虽然我承认丘八里面胡作非为的不少,可是建奴可以用刀枪逼着百姓完成后勤,我们行么?建奴可以用刀枪抢劫作为,我们行么?”
其实马世龙想说的是,兵痞们抢老百姓也就抢了,天子脚下说不定一个小商贩都能扯到尚书,亲王之类,兵痞们实在没这个胆子,不过人家建奴是根本不用在乎这些的.
“蓟镇如果在建奴手里,还真是让建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孙承宗也是叹了口气,伸出手指算了算兵力,也是一声叹息!
孙承宗对此也是有些看法的。他本人就是守辽必守蓟地主要支持者,如果蓟镇残破,那么山海关本身的作用都大受影响,更不用说前面的宁远等地。
不过这个涉及到很多不能说的因素,其中已经不仅仅是军事问题了,当年议弃锦州的时候庙堂上就争论不休。文官大义凛然的辩论背后也隐隐有从军饷潜规则分配的影响。
现在辽镇军饷已经涨到一年五百万两,孙承宗自然也知道现在这里面的水1很深,一个小举措都会影响到无数人的利益,别说自己,就是皇帝也不敢随意改动。
因此孙承宗也不愿意和马世龙明说,这种事情他自己回去好好想一想,自然也能明白过来:“世龙认为当以蓟门为第一要务?”
“阁老明鉴,蓟门扼东北入京之要冲,控中原与坝上之险塞,此乃兵家必争之地,建奴不得此地不能窥南,我不得此地无以北进。
无论是现在防守北京。还是将来勤王军大至围歼建奴,我们都不能丢掉蓟门。”
马世龙知道现在京畿兵力捉襟见肘,全民防御已经不可能了,必然有所舍弃,北京是皇帝所在地,不能不保。所以就想集中兵力于蓟镇和三河之间,把后金军牢牢堵在蓟东。
“世龙说地和老夫之意暗合,只是若建奴舍蓟门西进,又该如何?”
“阁老,蓟门天险素有一线天之称,官兵只要移营城外,便可牢牢堵住建奴西进的道路,建奴就算有几个游骑能够强渡,那他们粮草何来?又如何能掳掠东归?末将说在三河设兵站,严守渡口,就是为了防备建奴游骑流窜。”
马世龙随口说道,不过他还是低估了文官们的下限,不是每个文官都是孙承宗这样准备做事的,而且关内的文官们也都没有建州破口的心理准备,所以不是裁汰老弱空额,而是按照比例裁汰——也就是一万兵,空额两万,朝廷要裁汰一万五,不是仅仅把空额变成五千,而是把空额裁了一万,兵也裁了五千…….
蓟州东面有大湖,还是盘山、九龙山和八仙山的交汇地,燕山山脉在这里好似拧了一个疙瘩,只在蓟州留出了一条细细的通道门户,所以此地又称蓟门,有畿东锁钥之称。这条通道在燕山山脊中蜿蜒而行,最窄处仅能容纳双马并肩。在道路上行进时,人的两侧都是巍峨高大的燕山,只能隐隐看见头顶上的一道蓝天,故此地又有“一线天”之称,是通向京畿平原的最后一道天险门户。
孙承宗想了想,觉得除了马世龙的主意,还真是没有办法保住北京的安全了,于是点头说道:
“世龙可愿随老夫陛见,在圣上面前再把这番话说一遍?”
马世龙欠身抱拳,感激地说道:“那是自然,阁老提携之恩,末将没齿不忘。”
“呵呵,世龙愿意挺身而出?如此就好。”
孙承宗随即和马世龙入宫面圣,崇祯已经明令孙承宗主持京畿防御,他再次肯定了孙承宗地策划,下令京畿明军全力经营蓟门,兼以防御三河一线为要务……
“朝廷这是想干什么!前线怎么回事,朝廷的大佬们知道么?陛下知道么!”
袁崇焕看了孙承宗的布置,直接恼了,就差没骂脏字了.
“孙阁老这么布置也是为了保卫北京,保卫陛下……”周文郁在旁边劝说.
“想保卫就能保卫了?!都不知道关内的兵是什么样子么?守城尚可,野战根本就是给建奴送包衣的!再说了,按照这种布置,北京保得住,保不住另说,其余地方就任凭建奴鱼肉了!”
“看来还得我们关宁军入京保卫陛下!其他部队靠不住啊!”袁崇焕叹了口气.
“督师!这个万万不可!边军不得入城,这是祖宗制度……”周文郁吓了一跳——你胆子也太大了吧,一点顾忌都没有么?
“拿你说怎么办?京师现在所谓的精锐,比无赖好到哪里去?靠他们能守住城市????”袁崇焕叹了口气,却是恍然大悟:
“对了,满洲也不是铁板一块,可以让喇嘛作为使节,给蒙古尔泰作信使,毕竟皇太极成功了,他蒙古尔泰也很不好过!”
“督师,我觉得你还是……”
“督师,前面又发现一只哗变的勤王军,到处抢掠,怎么办?”
祖大寿一脸苦闷的走了进来,和赵率教一样,这次关宁军入关,遇到最多的敌人不是满人,而是汉人,不同的是赵率教面对的是满洲人驱赶的汉人炮灰,祖大寿则是面对化身为匪类的勤王军罢了……
其实这事祖大寿也是可以理解的,不给军饷,不给吃饱,然后给人家武器,人家没造反已经是很有节操的了——但是你不管行么?满洲人打不过,这些乱兵你也打不了?而且如果放着这些匪类不管,关宁军自己的补给也是会大受影响的!
由于明朝的财政破财,政治**,面对满清,非但没有内线作战的优势,反而和深入敌国一样处处束手束脚,甚至不如在锦州一带的战略形势好。所以崇祯几次都硬逼着在锦州决战,也不是没有苦衷的.
“镇压下去,领头的全部斩首!”袁崇焕叹了口气,对于坚守北京的方针,心里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到底是为什么呢?
“对了,上次北方入关破口的造成改朝换代的是谁?俺答汗,也先?不对!是成吉思汗灭金。”
成吉思汗灭金,确切的是木华黎灭金.
木华黎(1170―1223),又作木合里、摩和赉等,蒙古国磊将、开国功臣,与博尔术最受器重,被铁木真誉为“犹车之有辕,身之有臂。随从击灭克烈、乃蛮诸部,统一蒙古,屡立战功。后加封为征金大元帅、太师国王,赐九族白旗代成吉思汗行施恩威。经6年征战,木华黎征服了金朝大部分国土,于公元1223年4月班师归途中,病逝于山西闻喜县。
木华黎灭金走的就不是中原的东线,走的是中原的中线,而是随着成吉思汗六年(1211),大败金兵于野狐岭(今张家口市西北)、会河堡(今河北怀安县东)等地,尽歼金军精锐,进逼中部(今北京)后.招降招降史秉直、史天倪、史天泽父子及肖勃迭等。九年(1214),从成吉思汗围攻中都,迫金帝献女请和。后受命统军攻辽东、辽西。次年,平东京(今辽阳),陷北京(今内蒙古宁城县西),继取锦州等城。
木华黎包抄占领辽东之后,受命全权经略中原,总太行以南军政事宜,连年进攻河北、山东、山西各地。十四年(1219),破岢、岚、吉、隰、绛诸州。次年,收降真定武仙、东平严实,取河北诸地。一直攻击到长安、风翔才算截至.
木华黎灭金的时候,只是成吉思汗的一只偏师,成吉思汗的主力在西征,同时背后还有西夏,也是同样最初没攻破北京,站稳脚跟之后,招降纳叛,利用汉地的人力,最终夺取了金国黄河以北的土地,仅仅能苟延残喘罢了.
那么和木华黎灭金的时候比,现在又如何呢?袁崇焕想了想,似乎更糟糕些……
虽然后金的力量和成吉思汗没法比,但是明朝现在的力量还比不上金国,当时金国是立国中期被打进来,政治,经济都没有彻底烂掉——至少人家金国“野狐岭之战”能聚集起金兵50余万【这个数当然很虚,但是明军吃空饷的一样不少,也就没资格说人家不是】
乌沙堡之战,獾儿嘴之战,浍河堡之战虽然连续失败,也还能组织军队,防御北京,和现在明朝军队直接哗变也是没法比的…….
也就是说,相对于木华黎灭金的力量,其实满洲对大明的优势更大一些,如果已经控制了蒙古的满洲也学木华黎灭金的方阵,在北京以西稳扎稳打,步步推进,那防御北京的明军是出来迎战还是不出来迎战?
金军此战的特点与千年之后的**完全一样,二战法国对德国此也绝对的崇尚,伊拉克更是照单全收,不去防守战略要点,也不组织反击部队,庞大的军队象撒胡椒面一样,撒开一大片,画地为牢,各自固守一方,组成一条所谓固若金汤的防线,任由进攻者自由选择想打哪里不想打哪里,先打哪里,不先打哪里,想什么时候打,不想什么时候打,想从哪个方向打,不想从哪个方向打,大打还是小打,慢打还是快打,想白天打,还是想晚上打,完全悉听尊便!爱怎么滴都行,简直是经典的蠢猪战术……袁崇焕心里鄙视,不过转眼之间又摇了摇头:
但是,和人家比,现在大明的防御战术又好到哪里去?现在大明明显就是防御北京,现在的地方送给满清祸害!问题是人家祸害完不走了?虽然朝廷是汉人王朝,比起金朝的异族统治好一些,可是因为财政问题,哗变的勤王军比起史天泽之流,质量是大大不如,数量上只怕是半斤八两吧!
“不行,还是得回到防御战略要点,逼着清军后勤不足撤退才合适,固守北京,让出蓟门以西,风险极大!”
袁崇焕想到这里,下了决心,其实北京被围也就是有惊无险罢了,大明朝在英宗和嘉靖时代都被围过,也就是有惊无险罢了,万一满人赖着不走,成了木华黎灭金的形式,那才是后患无穷!
想到这里,袁崇焕再次上书崇祯,言明厉害,让崇祯改回各军进入坚固据点代守的方阵,不要大部分精力集中在北京城,放任满洲行动.
崇祯皇帝看了袁崇焕的奏折之后,倒吸了一口冷气,再三思索之后,决定按照袁崇焕的意见办理,立刻解除了孙承宗的指挥权,颁下圣旨让袁崇焕统一指挥勤王军。袁崇焕身为蓟辽督师,有了这份新的任命后,整个京畿地区的部队就全都归他一人指挥。
于是袁崇焕再度调整指挥,把在北京城聚成一团的勤王军,调往各个据点.
首当其冲的就是刘策,自从七个月前刘策被任命为蓟辽总理后,因为袁崇焕的蛮横,就不许他插手蓟镇地任何军务,两任巡抚也捅出一个个篓子,刘策也是对于蓟镇敬而远之,所以这几个月来刘策的部队一直呆在真定镇,从来没有踏进过蓟镇一步。朝廷见刘策实在委屈,有不敢刺激袁崇焕,只好又给了刘策一个保定总督的职务,所以刘策干脆就呆在真定镇管理那边地军务了。
这次后金入寇以后。朝廷却不管刘策的苦衷了,王巡抚殉国之后,反而责备刘策一直在后方躲着,结果刘策急忙点起真定镇的军队勤王,又因为听说蓟镇已经被满洲人攻破,只好不断探察,结果满洲军队却无影无踪,两天前他才第一次踏入蓟镇地界。
刘策路过京师的时候,孙承宗告诉他皇帝对刘策非常不满,觉得他一直躲在安全的后方不上任,刘策听后吃惊不小。连忙请求孙承宗代他实话实说,孙承宗就让他星夜赶来蓟门坚守,以将功补过——反正崇祯这种一根筋的性格,孙承宗也是没有办法的。
这几天来刘策领着真定镇的军队小心布防,后金军一直不见踪影,刘策就以为是自己把后金军阻挡在蓟门以东,心里有些沾沾自喜起来,觉得自己这次立功不小,将来勤王军云集把后金军赶出关外,自己怎么说也是第一等地功劳了。
这次袁崇焕亲自会晤刘策,第一句话就是:
“刘大人,你立刻率部前往密云驻守。”
这个命令把刘策听得呆住了,过了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督师,建虏说不定就在城外。为何要下官去密云,万一满洲因此瞒天过海呢?”
“刘大人你是蓟辽总理,而蓟辽总理地驻地就在密云,所以本部院让你归还驻地防守。”
所以听到袁崇焕的命令后,刘策就忍不住争辩起来:“督师,是孙阁老吩咐下官坚守蓟门的。孙阁老说蓟门万万不可以有失啊。”
“你在这里,蓟门就万无一失?蓟门已经被建奴烧过一次了,还要整修加固,你那点人,不吃空额修城池人数都不够,所以本部院这次带了两万关宁军前来。加固建筑,自然能把这蓟门守得固若金汤,刘大人速速启程。前往密云去吧。”
“督师,孙阁老说要以防守蓟门、三河为第一要务,”刘策还是有些不放心,就又说道:“有督师在,蓟门自然安如泰山,那下官愿前往三河,为督师后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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