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身不由己
傍晚时分,如絮般的雪花悄然飘至,包裹了整个世界,远处的高楼大厦、近处的一栋栋别墅,都被埋进皑皑白雪的怀抱,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WWW.feiaz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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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然的雪花,腾旋翻滚着,无声无息的从天而降。眺望着窗外的雪景,田文建拉回留恋的目光,回到房间开始整理合同文件和随身物品,准备一小时后去机场。
“搞这么急干嘛?过几天再走吗。”
安晓彬一边往行李箱里塞香烟,一边低声说道:“好不容易来次纽约,除了工作就是工作,要是个个都像你这样,早就赶英超美奔大康了。”
田文建抬起头来,一脸苦笑着说道:“我也想多呆几天,可问题是没时间啊。船买下来只是第一步,怎么进关?怎么拆解?怎么才能把拆下来的破铜烂铁卖掉?这些后续工作还多着呢。
另外,除了帮老爷子之外,船厂就我一光杆司令。这队伍不拉起来,我们就只能看着废船光着急。别忘了本钱都是借的,几千万的贷款利滚利谁受得了?我可不想辛辛苦苦折腾几个月,最后净是给信用社白打工。”
安晓彬轻叹了一口气,看着窗外的雪景,不无遗憾地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不留你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来日方长嘛。”
田文建微微的点了下头,一边拧起皮箱往外面走去,一边若有所思地说道:“兄弟,陶工他们都是第一次出国,过来还得麻烦你啊。另外这里不比国内,客人要是多了,邻居们肯定会有意见,你帮我在码头边找个宾馆安置他们,反正也呆不了几天,等吴工那边一完,船也该起航了。
“有我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再你们可都是我的财神爷,就算看在钱的份上,我也得把他们给伺候好吧?”
安晓彬笑了笑,一边清理着车上的积雪,一边继续说道:“对了,刘总和潘总那边怎么办?难道真不谈了?”
“我打听过了,华洋号还在印度洋上飘着,一时半会报废不了,他只是有这个意向,这时候我们绝不能急。”
田文建点上根香烟,深吸了一口,看着窗外的雪景,凝重地说道:“再说咱现在不但没本钱,而且心里也没个底。都说拆下来的设备和废钢好卖,可万一卖不出去呢?真要是砸在手上,那哥们我就成千古罪人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稳点的好。”安晓彬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发动起轿车往机场方向缓缓的驶去。
回去后就要卖废品,吴总工一大早就在肖凌的陪同下去了码头,没有他的设备清单,田大***的预售生意就干不起来。正因为如此,田文建走得很冷清、也很匆忙,甚至都没见师傅一面,没跟近在咫尺的七师兄打个招呼。
尽管没有刻意的游览一番,但这几天也没少在纽约市区转悠。除了人和动物之间和谐相处外,对这个世界第一的国际大都市,田文建真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
刚进纽约城时,就会忍不住想钱。第五大道车水马龙,全世界最顶级的名牌都挤在这里。据说大减价的时候,连英国女皇也会开飞机专门来血拼。
往上城走,有豪华得出乎想象的大宅子,里面的灯光象黄金一样晃眼,拉门的黑人穿着一丝不苟的制服,举止优雅。用不着看见住在里面的人,就可以扎实地想到主人价值天文数字的身家。
再往上走,到了黑人区,看到的房子是没有窗子的,看到的人是没有工作的,听到的故事是杀人抢劫、单亲妈妈、吸毒放火,所有的故事都是一个主题:都是没钱惹的祸!
纽约就这样身体力行地告诉你,有钱真好,没钱真惨。可又不能仅凭这些,认定纽约是个拜金的城市。
因为一转头,就能看见了格林威治村。那里的老房子有上百年的历史,绿『色』的长春藤爬满了一面面红『色』的砖墙,空气里有浓郁的树叶和阳光交织蒸发的味道。
据肖凌介绍,曾有一帮无心赚钱的穷艺术家们,整天晃在这里老旧的街道上,在敞开的木窗子前写作,在窄街角上幽暗的咖啡店里展出不为卖钱而作的画。
渐渐地,这地方出名了。渐渐地,这里变成了旅游区,傻乎乎地围满了各地来的游客。于是,艺术家们搬到了更穷的苏荷区去开辟他们的新天地。等到苏荷区的房价涨了,咖啡贵了,他们又撤退到东村,一个没有富人气氛肃杀的地方。
这一路上,他看到钱和艺术怎么开战。钱要买,艺术不卖!钱一定要买,艺术转身就走。田文建突然发现,在物欲横流的纽约,美元原来也不是万能的。
田文建有点不明白了,纽约,到底是什么?继续看,一路看下去,越看越糊涂。
曼哈顿炫目的玻璃钢筋摩天楼群中,夹着一块绿得象桌球布的中央公园;华尔街、百老汇衣冠楚楚的繁华背后,就是四十二街『色』情的『骚』『乱』;闹市区里车快得吓死人,行人也不理会红绿灯,还有送外卖的破自行车,在车流与人流之间横冲直撞……
再去看一眼纽约地铁,墙上到处是胡涂『乱』抹,扑鼻一股『尿』臊味,钢梁上滴着锈水,轨道间腌着死老鼠,活脱脱一个杀人越货的绝佳场所。
但是,这个脏兮兮『乱』糟糟的钢铁怪物却是全世界运载效率最高的一个公共交通系统:25条线路、468个车站、几乎覆盖市区每个角落、票价便宜、准点守时。
所以,对纽约的感觉,田文建无法用单纯的喜欢或者不喜欢来形容。他厌恶它,却无法不地被它吸引,它的美和丑,它的丰富和单调,它过分张扬的自由和过分警觉的谨慎。
时而衰老得象一个走不动路的老人,时而又焕发出『毛』头小伙的活力;时而残酷得像一部绞肉的机器,时而又温情得象老祖母的微笑;时而像春花般娇艳欲滴,时而又透出秋叶的索寞……
什么都像,又什么都不像;什么都是,又什么都不是。所有的喜怒哀乐,酸甜苦辣,荣辱兴衰,都在同一个时间空间里百态俱陈、百味兼备。也许,这就是纽约的魅力所在。
…………………
315厂厂长兼蓝天集团董事长赵维明的秘书小陈,将电话打到胡报国的卧室时,胡报国这个蓝天集团的掌舵人,正在龙门江度假村后面的江滨公园里,朝着高处的望江亭拾级而上。
只要有可能,每天早上胡报国都坚持到室外去走走,活动活动筋骨,呼吸几口新鲜空气。这并非什么特殊待遇,但对于胡报国来说,却实在是一种奢侈。
在国家部委任职那会,天天被繁忙的事务和找上门来的人缠得抽不开身,难得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和空间。
如今下海了,工作却一样的忙了。随着蓝天集团的蒸蒸日上,找他的人也越来越多。有业务上的,有财务上的,有人事上的……很多人并不上办公室去找他,而是直接到他下榻的度假村房间门口来围追堵截。
他们深知他忙,这里开会那里检查,这里听情况那里发指示,没有几时呆在办公室里。即使偶尔呆在办公室,也常常门庭若市,像医院里的专家门诊,不知什么时候才叫得到自己的号子。常常是早上胡报国还没起床,就有人就贼头贼脑地在他房门外等着。
就在胡报国注目高处的望江亭时,身后的石阶上响起轻巧的脚步声。掉转头去,是一个身着红『色』运动服的年轻女人,微喘着斜倚在亭柱上,那样子还有几分娇媚。
胡报国停住了脚步,回头笑问道:“怎么?你也开始锻炼身体了?”
李芸抚着胸,气喘吁吁地吐着白气,一脸苦笑着说道:“寒冬腊月的,我才没兴趣像你这样上山吹江风呢。”
胡报国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问道:“什么事?”
“甜瓜明天下午就回来了,赵总让我知会你一声。”
戏法个个会变,各有巧妙不同。
对于田文建怎么搞活船厂,胡报国之前有过很多推测。以为他会朝码头业发展,以为他会跑关系搞报税仓库,以为他会依托钢结构公司和机械公司上集装箱项目,以为他会出去招商引资找人合住继续船厂……
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田文建竟然反其道而行,玩了一个漂亮的回马枪,把造船厂搞成了毁誉参半的拆船厂。
说出去真不好听,集团公司都不知道该不该宣传。但不得不承认,这还真是一个投资少,见效快,利润高的朝阳行业。
胡报国可不认为赵维明大清早的找自己,就知会一声那么简单,便若有所思地问道:“赵老板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李芸点了点头,笑道:“一万六千轻吨可不是什么小船,赵老板想问问你,能不能抽出点资金,上一个轧钢项目,跟甜瓜配套,把小扁钢这一块做起来。”
船用钢板都是优质钢板,质量好价格还便宜,难怪赵维明那么上心呢。胡报国沉思了片刻,随即转过身去,看着江北的造船厂,一脸苦笑着说道:“货源在他手上,现在是他说了算,他不给你货,上也没用。”
“那倒是。”
想到眼前这位把甜瓜给得罪死了,李芸便忍不住地笑道:“胡总,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什么?发现个怪才,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胡报国背着江风,点上根香烟,一边陪着她往山下走去,一边淡淡说道:“没想到被那小子一折腾,船厂竟然成了个香饽饽。赵老板能想到,正跟曹伟新明争暗斗的任然也一定能想到。钱是赚不完的,我们就不用瞎掺和了,还是留给开发区管委会当招商引资的嘘头吧。”
“我也是这么看的。”
李芸微微的点了下头,狡黠地笑道:“我们红火,开发区才能红火。反之,只有开发区搞起来了,我们二期工程圈的地才能水涨船高。”
某种程度上来说,蓝天控股集团已与开发区管委会,成了一个一荣俱荣的利益共同体。正因为如此,胡报国还破天荒的帮助促成长江大桥的立项。
对蓝天集团而言,只是一个利益问题;对任然、黎志强等市区两级『政府』官员来说,则是一个政治问题。既然走仕途,谁都会想着进步。
除了人际关系之外,政绩对一个官员的升迁尤为重要。要不那些没有政绩的官员,才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搞那些个劳民伤财的政绩工程呢。
调整后龙江政局还是那么微妙,从市委***刘东川担任蓝天工程领导小组组长,任然担任副组长,而市委副***、市长曹伟新却榜上无名中可见一斑。
当然,这么做也是事出有因。毕竟蓝天工程是任然策划的,这个桃子怎么着也轮不到曹伟新来摘。但作为『政府』一把手,曹伟新还是以市长的身份,在蓝天集团兼任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副董事长。
强龙不压地头蛇,纵是曹伟新有三头六臂,面对着这么个背景强硬、财大气粗的利益集团,一时半会儿间还真没什么办法。
想到曹伟新在江城的所作所为,胡报国摇头苦笑道:“任然和甜瓜与曹伟新,都有着直接或间接的过节,与刘东川也只是暂时的利益同盟,把我们都稀里糊涂的给拖进去了,真不知道把曹伟新『逼』急了,会使出什么幺蛾子来。”
市『政府』和开发区管委会是蓝天控股集团的第二和第三大股东,想跟『政府』不发生关系都难。更何况蓝天集团还做得是垄断的生意,没有市委市『政府』的支持是绝对不行的。
天高皇帝远,地方『政府』有着地方『政府』的权限。胡报国背景再强硬,也不能对地方『政府』指手画脚。李芸轻叹了一口气,若无其事地说道:“这时候脚踏两条船可不行,还是一条路走到黑吧。”
胡报国点了点头,说道:“也只能这样了。”
李芸想了想之后,突然笑问道:“胡哥,甜瓜那边马上就见回头钱了,你真没什么打算?”
“言出必行,难道我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吗?”
胡报国笑了笑,接着说道:“不但不会打他的注意,还会想方设法的不让别人伸手。我倒想看看,他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可他是体制内的人,如果人家发现船厂并不是最糟糕的地方,那他这个总经理也干不了几天啊。”
不得不承认,李芸的话还是一番道理的。之所以市里把田文建安排在造船厂,就是因为船厂糟糕得不能再糟糕。如果船厂效益突然好了起来,那无论刘东川还是曹伟新,都不会继续让他呆在那里,肯定会给田大***安排个更“合适”的职务。
任然只是排名最末的副***,而且只分管开发区,在人事问题上并没有太大的发言权。更何况田文建之前的所作所为,已经决定了他在j省官场永无出头之日,根本没有再进步的可能。
胡报国并不关心他升不升官,但他却不允许任何人阻挡蓝天集团的发展。想到的确有这个可能『性』,便冷冷地说道:“虽说这个地球离了谁都照转,但船厂现在还离不开甜瓜,至少一年之内不行。”
“我也是这么想的,毕竟除了他之外,我们实在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我想跟刘东川好好谈谈,你给我安排一下。”
“好的,回去后我就跟他秘书联系。”
胡报国沉思了片刻,继续说道:“另外,通知一下王副总,请他从人力资源部和营销部抽调人员,组建工作组进驻船厂,全力协助甜瓜的工作,技校那边也要打个招呼。他现在光杆司令一个,手下没人可不行。”
李芸想了想,忍不住地笑道:“还是跟他先沟通一些的好,要不人家还以为咱们又要打他的什么注意呢。”
“你看着办吧,我可没时间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胡报国伸了个懒腰,一边做着运动,一边似笑非笑地继续说道:“不过喝点汤还是可以的,肥水不流外人田,让钢结构公司的‘四人帮’和机械公司的老黄去看看,争取搞点便宜的原材料。另外进口权的申请也要抓紧,这个钱可不能让市外贸公司继续赚了。”
还真是个趁火打劫的主儿!
李芸乐了,禁不住地笑道:“接到甜瓜的电话后,吴校长就忙着替船厂招收技术工人。截止昨天下午三点,已有一千两百多人报名了。刨去广告费,技校竟然收了两百二十多万的学费。说心里话,我真没想到拆船竟然这个这么能赚钱的生意。”
“这才刚开始,那小子谨小慎微,手头上也没多少本钱,只能按部就班的来。等他尝到点甜头,那就不是一艘一艘的拆了,一年赚五六千万并不是没有可能的,解决两三千人就业,更不是什么问题。”
胡报国长叹了一口气,一脸苦笑着继续说道:“可惜集团公司资金太紧张,不然我还真想给他放点高利贷,把船厂打造成国内最大的拆船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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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事情终于办完,从明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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