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眼睛一亮,他虽然说不上精通刑律,但是受到高度重视法律制订的皇帝弟弟李治的影响,他也时常研读刑律。所以对刑律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他知道唐律里有这样一条规定:“即同主奴婢自相杀,主求免者,听减死一等。”也就是说,主人的奴仆杀死了自己主人的另外一个奴仆,如果这个主人要求衙门免除这个奴仆的死刑,可以减死一等。
唐律规定:“惟二死、三流,各同为一减”,意思是,死刑和流刑的减等,是刑种的减等,而不是刑种内部等级的降低。也就是说死刑本来有两等“斩刑”和“绞刑”,如果该奴仆论罪应当判处“斩刑”,减一等,那就不是减为绞刑,而是直接减为流刑三千里。这就是刑种的减刑。
因此,只要有证据证明当时晏二郎的主人有这种要求,那衙门就应该减轻处罚,改判流刑,这样也就实现了晏二郎的老母要求的免死罪,她跟着小儿子去流放所一起生活的愿望。根据唐律的规定,长辈愿意跟随判处流刑的人去流放地生活的,可以准许并给予办理户口迁移手续。因此老太太的这个要求可是满足。
现在关键是证据,李恪缓缓道:“晏二郎的主人要求不要判处杀人的晏二郎死刑,证据充分吗?”
“证据都在这里,请王爷过目。”
萧家鼎把所有证言都递给李恪。李恪看了,点头道:“很好,那死者家属有什么说法吗?”
“他们已经明确表示服从衙门的判处,就算不判处死刑,他们也不喊冤。还写了保证书,都在里面。”
李恪脸上露出了微笑,他知道,要做到这一点,是需要付出一些努力甚至代价的,道:“你做得很不错!你今晚草拟出判词,本王明曰升堂审结此案就是。”
次曰早上。
蜀王李恪升堂审案,他带来的书吏都已经把录囚复查的案件有把握当场改判的,都已经呈报给了他。他要用一上午的时间升堂问案,当堂作出改判。
萧家鼎承办的晏二郎杀同主奴仆案也在其中。晏二郎的老母此前已经得到王妃的消息说录囚的事情,因此已经赶回了,这天也守候在大堂之外。当听到蜀王惊堂木之下,改判儿子晏二郎流刑三千里时,晏二郎的老母喜极而泣,颤巍巍跪在大堂月台下,磕头叩谢晴天大老爷。晏二郎想不到能死里逃生,也是哭得个稀里哗啦的,被押解出来时,与老母抱住哭成一团。
中午的时候,吕超的妻子带着孩子来了,萧家鼎把自己的五贯铜钱,装了一小箱子,给了她。她已经知道了判决结果,现在又得了一笔钱,先前又作了不喊冤的保证,自然是没有再说什么。
案件审结,根据萧家鼎判词中的建议,蜀王李恪着令九陇县县令,对拒绝赡养老母的大儿子晏大郎拘捕判刑,并分割其一半的家财作为赡养老人的费用交给老母。
这是蜀王爷的命令,九陇县县令哪里敢有半点拖延,很快就把晏大郎抓了起来,根据唐律的规定:“父母在,别籍、异财,徒三年”的规定,以不孝罪,判处其徒三年,并把一半家财分给了老母作为赡养费。
晏大郎才后悔,大堂上哭诉说同意赡养老母,不要判他徒刑分他家财,但是县令没有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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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益州两个县的录囚完成之后,他们一行人进入了相邻的锦州万安县开展录囚。
县衙的刘县令已经事先得到通知,带着衙门大小官吏出城相迎,然后按照规定派人陪同开展录囚。程序都差不多。
在这个县,萧家鼎又有一件王妃交办的案件要办理。这个案子从现代人的眼光来看,简直是大跌眼镜的。案子是一件通歼案,案犯的双方竟然是夫妻!
事情发生很有戏剧姓,女方在成亲之前,原来是万安县白鹤庵庙的女尼,法名通惠。后来还俗,跟同村的一个男子成亲,已经生了儿女了。结果有一次吃酒醉了,这男子无意中说出了当初他是怎么勾搭上当时是女尼的妻子的。他从小就很喜欢这女尼通惠,通惠出家之后,他很伤心,但是也不死心,经常找机会去寺庙里见她,表露自己的衷肠。开始通惠不理睬他,可是时间长了,通惠被他的真情感动,最后跟他私通了。最后还俗嫁给了他。
通惠的丈夫说了这事,没有想到传到了跟他有仇怨的一个村民耳朵里,那村民就去衙门告发了。结果衙门便把通惠和他丈夫两个人都抓了起来审讯,两人都承认了。因为他们是未婚私通,而且私通的的时候,这个通惠还是个出家人,按照唐律的规定,出家人犯通歼罪,要按照一般人犯通歼罪加二等。既使是出家人在出家期间犯通歼的,还俗之后才案发,仍然要按出家人的身份处理。而且不能用告身度牒抵罪。于是,县衙判处通惠的丈夫徒一年半,从重处罚判处通惠徒两年半!
这个案子在出家人的圈子里就传开了,结果传到了益州少城寺的方丈耳朵里。上次诗会的时候,这方丈也是多事,就把这件事情当成笑话说给杨王妃听了。王妃听后非常生气,说出家人不象个出家人,这点处理太便宜他们了,应该从重处罚,至少要判这女尼一个流刑,把她流放到几千里以外的烟瘴之地去。但是这个案子是依照刑律判的,判决本身没有错误,杨王妃便把从重处罚女尼通惠的事情交代给了萧家鼎。让萧家鼎想办法实现自己的想法。。
萧家鼎一直很苦恼这件事情。本在古代人眼中,未婚通歼是一种犯罪,可是在萧家鼎这个现代人的眼中,这只是一种生活态度,甚至连道德层面的问题都谈不上。即使女方是出家人,出家人也就选择幸福的权利,她既然没有守住青灯古佛,与心上人私通,说明其尘缘未了,让她还俗嫁人也就是了。而实际上也是这样做的。当然,她玷污了寺庙的清白是应该受到处罚,在萧家鼎看来,这最多不过限于道德上的谴责,还上不到刑罚层面,现在既然都已经判处徒两年半,已经很重了,再要加重到流刑,让她痛苦一辈子,那就太过了。
但是王妃的意见又不能不办,可是他又不愿意按照王妃的意见办。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深入调查,看看这前女尼通惠还有没有其他够得上流刑的罪行,如果有,那就按照发现的新罪处罚,也就可以实现王妃的要求了。
一个女尼,又如何会实施可以判处流刑这样严重刑罚的罪行呢?萧家鼎对此并不乐观,他也就是尽尽人事,办不成也没有办法。毕竟原判并没有什么错误。
萧家鼎来到监牢,提审女尼通惠。
通惠还不知道眼前这位帅哥,是来找茬要流放她来的。讨好地陪着笑看着他。
萧家鼎问了他们通歼的事情,通惠如实回答了。跟案卷判词上写的一样。没有什么出入。萧家鼎又问:“你还做过什么别的坏事没有?要是有,就说出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是我们政斧的……,咳咳,是我们大唐王法的一向的政策……咳咳,一向的规矩!你要是老老实实坦白了,我们会从轻处罚,要是你拒不交代,想蒙混过关,等我们查出来,就要从重从严判处!你听清楚了吗?”
“听……,听清楚了……”通惠被萧家鼎一番听不太懂的话吓得有些身子发抖。
“既然听清楚了,那就好,那你交代吧,你还有什么别的罪行?”
“没有啊!”通惠傻乎乎看着萧家鼎,“我没有别的罪,就这个。我都交代了啊。”
萧家鼎自然不会指望自己一问她就交代出来,便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出家的?在哪里出家?”
萧家鼎跟她聊这些,只是想通过旁敲侧击,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通惠自然不知道他的用意,老老实实作了回答:“在本县白鹤庵出家。在我十六岁的时候。”
“你们寺庙都有些什么人?你知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做过什么违反王法的事情?”萧家鼎想问她们寺庙里别人的罪行,看看有没有跟她有关的。
通惠掰着手指头数了一遍,一个个的把她们寺庙的人都说了。接着说:“我们寺庙的姐妹都很守清规,从来不做什么坏事,不过,听说我还俗之后,我们寺庙里来了一个女尼名叫通云的,她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来了不久,便把她亲姑姑给杀了!幸亏我已经还俗,要不来,还被她连累了呢!”
“哦?杀了她姑姑?为什么?”
“不清楚,不过听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就拿刀子砍死了她的亲姑姑。她就关在死囚牢里。你可以去问她自己。”
萧家鼎可没有兴趣去管这些闲事,他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呢。既然这个人是在通惠还俗之后才到的寺庙,那就跟她扯不上关系,问了也白问。萧家鼎便岔开话题,接着问她一些寺庙的事情。但是看得出来,这通惠是个老实巴交的村妇,没有什么心计,萧家鼎问什么她就回答什么,而回答的事情,没有哪怕一件是违法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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