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候喜欢的人,总是像会标杆一样树立在岁月的河流里亘久绵长。
在徐冉冉的心中,张大力就是这样的一个标杆。
当她从高中毕业后,每遇到一个和她有可能谈谈情说说爱的人,她都会在心底把那人和张大力拿出来作比较。
就这样,很多可能就变成了不可能。
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个体,谁也做不到完全像谁,在试着去接受两段感情却都浅尝辄止后,徐冉冉知道她喜欢的终究还是那个和她一样喜欢穿着白色涂鸦T恤坐在她前排的张大力。
那个因为英雄救美而差点被砍断手的张大力,那个敢于站出来为受不-良少年欺凌的同学出头的张大力,那个总是喜欢眺望向窗外眼神里总有那么丝忧郁的张大力。
他总是一副无所畏惧勇于面对一切的样子,坚毅高大得让人只能抬头仰望。
在徐冉冉的记忆中,张大力就像窗外那棵长到了两层楼那么高的梧桐一样挺拔。
也和梧桐一样总是带有那么些落寞和伤感。
他大多数的时候笑起来很灿烂,偶尔很牵强,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藏有心思。
徐冉冉以前不了解他的心思,在后来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到张大力家里的状况后,她了解了。
在一个认识到熟悉的过程中,张大力的形象渐渐地在她心底丰满了起来。
她不知道的是,在那个过程中,有种情感在不知不觉间扎根、发芽、开花。
直到高考成绩出来回校填报志愿的那晚,在想到今后将要和张大力奔赴到不同的远方展开各自远离彼此的新人生时,五脏六腑绞痛到让她忍不住想要蹲下身哭泣的刹那,徐冉冉终于明白了自己对张大力的感情叫喜欢。
盘根错节的喜欢,就好像盛夏的牵牛花萦-绕着矗立木杆般喜悦绽放的喜欢。
这样的喜欢,深入脊髓,填满心室心房,若要分离,痛彻心扉。
只是,人生恰好到了交叉口,在那样的关节眼,她开不了口让他知道。
那一晚,徐冉冉想要把自己灌醉,然后她把张大力灌醉了,她却还清醒着。
她的手紧紧地被烂醉如泥的张大力拽着,她没有挣脱,他没有放手。
她偷偷地亲吻了他,第一口是在脸上。接着,不满足的她又吻了他聚集了全身精气神的挺拔鼻子。最后,她的吻情不自禁地在落在了他的唇上,吐着厚重酒气的温唇,像是有魔力般让她流着泪不愿松口。
那是她此生至今回想起来最幸福的时刻,当然,是在今天之前。
然后,前往不同远方的火车,将两人送往了不同的城市。
他在南,她在北。
南在天南,北在地北。
她知道有个叫赵婷的女孩陪他一起上路,那个漂亮到整个小县城都似乎知道她的存在的女孩,比她还要耀眼,自带着让男生们心甘情愿为她前恭后据的魔法光环。
她听说过她在高二时被四个小混混堵到墙角差点被猥亵,是路过的张大力拿着板砖拍倒了四个小混混救下了他。
正是在那时,张大力的左手胳膊上留下了两道估计一辈子都不会磨灭的长疤,如交叉扭曲的蜈蚣般绞缠在一起,触目惊心,可以想象当时的惨烈。
她也知道赵婷喜欢着张大力,大概是出于对救下自己的英雄的崇拜或是感恩。
事实上,为此而崇拜便关注到张大力的并不止赵婷一个,还有她。
回想起来,当他打着石膏再次坐回在她前方的空了好几天的位置上时,她就该知道,从此她的目光再难从他身上移开。
但那时的她和赵婷一样被许多男孩子追逐,她是高傲的,她不曾预见到曰久生情和潜移默化这两个词的作用方式如是如此的悄悄默默。
等她反应过来时,已是气候燥热让人汗流浃背不愿开口说话的盛夏,一个草木喧嚣青春散场的季节。
那个季节,她很想成为一棵骄阳下的木棉,但最后她变成了一株梅雨中的知羞。
人生中总是有那么多的错过,有的是一声叹息,有的是一滴落泪,也有的大概是一辈子的遗憾。
在大学时,她以为张大力终究会如生命中的每一个过客般最后都变成波澜不惊的发黄回忆,曰渐残缺而模糊。
很多年以后,她还是那么认为。
事实上,关于张大力的一切在七年后已经褪色到让她很多都想不起,甚至连张大力的容貌她都已经记不清。
但心中每次想起张大力还是会微微悸动的她坚信要是在大街上相遇,她会一眼就把他认出来。
于是,她真的把他认了出来,尽管他的轮廓因为岁月的雕琢有些变了样,失了几分干净爽朗,多了几分颓废消沉,比当年更沉重的颓废。
这样的相遇有些仓促,如海啸般迅速泛起的某些记忆让她很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但碍于某些既定的事实,她只能安静地坐下,对他故作镇定的微笑。
然后,从他口中缓缓说出的字句中,她得知了此前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
那些事的真实,有不少被她的臆想所代替,有不少是被别人传递给她的臆想所代替,总之,和事实相去甚远。
那一天她依依不舍地和他告了别,带着满腹的心事。
接下来的几天,她寝食难安,她想从前,她想现在,她想未来。
她犹豫不决,一如五年前的那个夏天,只不过,二十四岁的她有比那时候更多的顾虑。
直到愚人节的那天,在收到诸多开玩笑似的告白却无一心动的她恍然醒悟,这么多年来,一直单身着的她之所以面对那么多人的追求还保持着让人费解的单身,只是因为她想要的只是一个像张大力一样的男生而已。如果可以是张大力的话,那再好不过。
想明白这一切后,她决定做些什么,于是她请了假,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商场买了个《混沌》的游戏头盔,又上气不接下气地抱着游戏头盔回到了家。
她以迎接新大陆到来般的热烈心情进入游戏,却收获了几个小时的失望。
幸好,这样的失望,单位不再是年。
而期盼变成现实的单位,也就是天,度曰如年的天。
当被他牵起手,听他在耳边说他喜欢自己很久了,徐冉冉在心中窃喜地想:张大力,我也喜欢你很久了,我会抓紧你,请你也务必抓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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