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再对黄耀说一句话。
回去的路上,我问陆彦回:“他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有什么原因,可是我觉得无论是什么原因,他害人在先,我们都应该让他受到法律的制裁。尤其是,你都已经被他害成什么样子了?”
“他求我放过他。”陆彦回看着前面,我知道他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他每次有心事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往前看。
“那也不行。”
“他说自己是被逼的。他被陆劲下了套了。他有一次在外面应酬的时候,陆劲也在,他喝多了酒,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把一个女人给睡了,这个女人的身上还有很多处伤痕,似乎是性*虐待之后才有的。这女人说他强jian了自己。黄耀想拿钱来堵住她的嘴巴,这女人死活不肯,说是一点要报警,这个时候陆劲来找他了,帮他把这个问题处理了,只是让他帮自己做事不然就告发他。之前那家附属医院的医生,他并不知情,那个是陆劲一手安排的,他只是照做。”
“所以呢?为了不想坐牢?他就害你?帮陆劲害了自己兄弟?这算是什么狗屁理由,他难道不知道这样骗你也是要坐牢的吗?而且情节严重的话,比强奸罪更加不可饶恕的。”
“他说他知道,可是没得选择。他说他也想不到我的眼睛会严重到这个地步,他只是想让我产生一种自己病重的感觉,没想到会弄瞎我。”
“什么叫没得选择?什么叫没想到会弄瞎你,这药是他配给你的,他不知道会伤害你吗?”
“黄耀对我说,那个时候陆劲让他做这件事情,他的想法就是,如果不帮陆劲,他一定不可能让陆劲放过自己,可是如果害了我,等我知道一切的时候,却是有可能会放过他的。”
我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会放过他?”
“他拿过去的情义一直求我,说是一时鬼迷了心窍,可是他真的不想坐牢。他求我念在自己叫了我这么多年二哥的份上,不要报警。”
“你难道要让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我不同意:“陆彦回这不行,正好趁此把陆劲给抖出来,把一切事情都大白于天下,让这些恶人不能嚣张下去。”
“陆方下个月在香港第二轮融资,外面很看好陆方的股票交易价,如果这个时候传出来这样的丑闻,陆方的融资一定会失败。每次的股票发行都像是一场战争,成败决定了一个公司的生死,如果我把陆劲告了,就意味着陆方很有可能会毁在我的手里。”
“所以呢?就因为这个?你就要放过他?”
“我不是想放过谁的意思,而是我如今已经眼睛受到了伤害,这是既定的事实了,而黄耀一直求我原谅,跟我说他不是故意的,还拿小时候的事情出来说,我就想,不然我放过去,就当还了他小时候替我因为一砖头打人受过的处分,还有那么多年所谓的兄弟情义,从此以后,都一笔抹去了。”
“那陆劲呢?千方百计的害你,难道你不恨他?”
“我不会放过他的,可是现在不是时候,我还没有康复,陆方这时候不能没有人管着。陆劲欠我的东西,我会慢慢拿回来,让他付出代价的。”
“可是……”
“眼下最重要的,是我得看见东西。我眼角膜受损了,就一定要重新找到眼角膜。”
“是不是死人才能捐赠?而且我怎么觉得很少有人愿意捐出来。”
“先从正规渠道着手吧,其实,黑市上也有一种器官的交易,总有些走投无路的人即使没有死,也会卖出来,实在没有办法,我就走这条路。”他说的我心里一惊,陆彦回继而说:“何桑,如果我真的那样做了,也请你体谅我,毕竟我不希望自己一直都是瞎子。我是个生意人,知道这件事情即使再违法,也无非就是,有人愿意卖,有人愿意买,促成了生意的完成。我明白正规渠道要等待很久很久,我可能真的等不了了。”
我皱眉头,没有说话,可是我心里舍不得他,这个时候善念跟爱人之间,我其实肯定是选择陆彦回的,他说得对,有人愿意卖,有人愿意买。如果不是我们买了,也会有其他的人。
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如此棘手。
陆彦回并没有找到可以用的眼角膜。
正规渠道很困难不用提,即使有重症患者命不久矣了,家属也死活不同意把器官捐出去。本来还联系了一个邻市的医院,我们出了很高的价格,那家人都已经同意了,谁知道签捐赠单的时候,临时又变卦了。陆彦回已经放弃了通过医院来找到眼角膜,他私下里托了交际面广的朋友去黑市找。
谁知道对方说,没有。
这其实是很不符合常理的,这位朋友是深谙其道的人,也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我托了好几个熟悉的人打听,其他的器官都是有的,可是一提到眼角膜,对方就一直摇头说没有,还有一个说什么,别问了,肯定不会有的。可是再多问什么,已经问不出来了。”
这件事情,对于陆彦回的刺激无疑是极大的。他没有起诉黄耀,是因为他重情义,他这个人有时候看着特别冷漠,其实外人不知道,他特别重感情,所以便宜了黄耀了。可是陆彦回自己怎么办?为什么其他的都能找到,唯独眼角膜没有?老天难道就喜欢开这样残忍的玩笑,来让我们夫妻陷入绝境?
他开始变得焦躁了起来。
我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陆彦回的变化。那个时候之前,他也一直用一根导盲棒,也可以一个人走路,甚至下楼了。可是那个时候是基于自己还有机会治疗的情况下,心态很好,并不让人太担心。
现在不一样了,随着时间慢慢流逝,一天天都等不到好消息,他开始厌恶自己的现状了。
他下楼梯的时候,因为导盲棒没有用好,不小心踩空了一级台阶,人摔了下去。再站起来的时候,一气之下把这个盲杖给一下子折成了两半,这种金属制造的东西,他一下子弄成两半了,可见用了大力气。
我在边上看着,都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我不敢劝他。其实也劝过的,他不定期地给熟悉的人打电话来问是不是有货源了,但是总是失望。时间久了,每次挂了电话都情绪萎靡,我就说:“没事的,总会找得到的,我们那么有钱,难道还怕没有办法吗?”
“没有人愿意提供,有钱有什么用?”他变得失落:“何桑,我会不会就这样一辈子都看不见了,都要这样在黑暗里度过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想抱他,却被他给推开了:“你不用安慰我了,这样毫无作用的安慰只会更加让我觉得是在自欺欺人,何桑,我累了,想休息了。”
这么好几次之后,我都不敢再说什么话了。
真正让我觉得陆彦回这样下去迟早会情绪崩溃是因为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那天他要喝热水,我就把电水壶拿上来给他倒茶,也方便随时续杯。可是当时我去洗澡,回来的时候,正擦着头发,偏偏看到了陆彦回自己在摸索着要拿水壶给自己加水。我眼看着他拿起水壶倒水的时候,分明是往自己脚上倒的。我怕他烫伤了脚,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边说小心,又一边把水壶给抢了过来。
谁知道他已经倒了,热水倒出来,洒到了我的手臂上面,顿时滚烫的开水就让我的手上出了一排的水泡。
我当时疼的真是一下子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冲动洗手间里去拿冷水冲洗,可是已经烫出泡来了,怎么都没有办法消下去,而且一碰就疼得要死。
陆彦回赶紧走过来,他看不见,只能着急地问我:“何桑,你是不是被我烫到了?你怎么样?还好吗?你让我摸摸,让我知道。”
我强忍着痛苦说:“没事,我不疼,就是我这个人比较虚,有一点小痛就大呼小叫的,让你担心了。”
“让我摸摸你。”
他坚持,我没有办法就把手臂伸了过去,他摸到了那一排水泡我嘶的抽了一口气。陆彦回赶紧把手拿开,然后他转身往回走。
地上还有水渍,我怕他踩到了脚下滑到,赶紧跟着把他扶到了床边坐下,又去拿墩布擦干。陆彦回这个过程中一言不发,等我忙完了坐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忽然一下子捂住了脸低下头去:“何桑,对不起,我真的没有用,一点儿小事都做不好,还连累你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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