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冯讲到这儿显得很亢奋,眼珠子都绿了。也是在地上蹲了太久,他干脆坐了下来。继续说道,我们这疙瘩别的不敢说,打猎的好手有的是。当时就选了村子里一个腿脚好,又对林子摸得透的人去跟踪了。就跟几位老板今天看到的一样,我们当初也是所有人都在林子外头守着。可是呢,那跟踪的人一进去,当天竟然没出来。我们不敢派人进去找,这谁也不知道在林子究竟会走多远,找不到一个又搭进去一个,那不赔了吗不是!还有就是,我们琢磨着没准路程就是很长,一天走不完也指不定。到晚上就由村长指派着轮班守着。可是呢,一晚上人也没回来。等到第二天眼瞅着太阳都向西了,才看见去跟踪的人回来了。
这人呐,可是受老罪了。衣服破破烂烂的,身上到处都是巴掌大的口子啊。已经冻的迷糊了,都不认人儿了。我们又是灌汤又是灌药的,村里也没大夫,都只能按咱的土方子来呗。最后反正也不知道治没治好,人倒是睡了一觉醒过来了。我们赶紧都围上去了,问他到底看见啥了。这犊子,被我们一问那眼泪掉的,好悬没把炕给淹了。最后还是村长好好哄着,才问出来的情况。
这人跟进去之后,很小心。跟打猎差不多。这林子里的动物一个比一个精,都不是动作大小的问题了,根本就不用听声,稍微闻见你点味儿,就跑了。所以啊,这好的猎手跟踪的本事那是非常了得,既然能跟踪动物,要说跟踪人,应该没啥难度。
可是呢,那瘪犊子调研员不知道是不是背后长了眼睛,根本从来就没回头看过。只是一直在林子里走。这一走竟然就走了一天。跟踪的人也是琢磨啊,这是要去哪啊走这么远,仔细观察着才发现了,其实他们根本就没走多远,而是一直在林子里来来回回的兜圈子。这不摆明了就被人家发现了吗?
可是江老板你说,既然那瘪犊子已经发现我们派人跟着了,为什么不直接拆穿我们呢?反而这么跟我们忽悠?
我摇摇头,心说老冯讲的是真是假暂且不知,但那句瘪犊子我还是很同意的。这群人行事的风格没一个光明正大的,全是背地里捅刀,兴许这就是他们的一个什么阴谋。
心里这么想,我嘴上没啃声。这时候我也不想打断老冯。
老冯见没人接话,可能有点尴尬。自顾自的接了一句,江老板啊,我觉得,那瘪犊子是故意这么干的。让我们派去的看见他们的手段,这样村里人才能彻底听话啊!
老冯又要了根烟,继续说,在林子里绕了一天一夜,我们的人已经精疲力尽了。这时候那瘪犊子才真正的往要去的地方走,这次没走多久就停了下来。我们的人赶紧找了棵树躲着,悄悄的看。这一看你们猜看见啥了?看见那调研员,竟然一点一点的用皮带扣挖土,最后把自己埋了起来!你说这是活人能干的事吗?
我们派去的人当时吓的就要尿裤子,本来还以为调研员是要挖什么东西,最后看见那调研员整个人躺在了土里,这才明白,这就是要埋自己啊!
我们派去的人这回彻底呆不住了,撒腿就往林子外头奔啊。你们也知道,这在林子里就怕转了方向迷了路,他这玩命的一跑,彻底晕头转向了。最后折腾了好一番才终于活着出了林子。据说还碰见了狼呢!
我叹了口气,果然跟我预见的一样。让我有点失望的是,这东北的彪汉竟然这么胆小,无非只是埋自己而已。至于吓成这个熊样吗?这他妈要是跟着我进一次宅子,不得把屎吓出来?
我嘲笑了老冯一声,说都说你们东北人胆大,看来不过如此啊。
老冯这才接话道,江老板啊,我是没给你讲太细啊。还有一点我还没说呢!那调研员挖了两个坑!!!把自己埋进去的时候,手还在露在外头呢。指了指我们的人,又指了指另一个坑!这是让我们的人给他陪葬啊!这谁还敢留下啊!!
我一听也是吃了一惊。见老冯已经讲得差不多了,他人也从地上站了起来。我本以为他是打算要带我们出去,谁知一个不注意老冯竟然就地跪了下来。说几位老板,可以不救我啊!我是骗你们了!但村子里的其他人你们能帮就帮帮吧。我知道你们就是为这事来的,不然我不会把你们带到这里来啊!
我看了看秦一恒,他冲我点点头。
我赶忙把老冯扶了起来。听了这么多,我这心里头还是有几处疑虑。于是我问道,那些调研员之后又来过几回?最后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老冯看了看我的眼睛,他的目光被他嘴角的烟给遮住了。半晌才听见他道,江老板,你是真不知道吗?跟你们一起来的那个额头上有纹身的人,就是调研员啊!最后一次来,不就是昨个吗!
你们进村的第一天他就找到我,让我带他来地窖了!那人还特地嘱咐我,什么都不要跟你们说起,我这才装傻充愣啊!那天晚上,我们听见有人闹事,全村的人都跑出来,就是怕调研员有个三长两短的,那我们全村人都得陪葬啊!
我心里咯噔的一声,万锦荣竟然告诉老冯他是调研员?难道多年前万锦荣就是跟那些调研员一起进的村子?难怪把我们带到这里来了,万锦荣是门儿清啊!
我拍了拍老冯穿着厚皮衣的肩膀,说这事我没法给你保证,但你相信我,不是为了这个村子,单纯就是为了我自己,这事我也得管。
老冯的眼泪眼瞅着就下来了,七尺高的汉子满脸泪水,一滴滴的从皱纹上滚过去。谁看了都觉得心酸。
我看着老冯,他身后就是那个大铁柜子。看见柜子我猛地想起来,万锦荣之前来过地窖了,他是特地来烧什么的吗?在这个地方烧东西有什么讲究不成?不然千里之外奔突而来,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想着我又去看铁柜子里,里头只剩下一片灰烬。根本看不出来烧过什么。
我想到现在菜窖里的几个人手上身上都沾了灰,想必在我苏醒之前,他们是烧过东西的。于是我问,你们之前烧了什么?有没有注意到柜子里当时有什么东西?万锦荣肯定也用过这铁柜子烧东西。
秦一恒摇摇头,倚靠在墙壁上。
江烁,老冯讲完了,现在换我来讲。先说说你看见的那栋宅子吧。
那个宅子,是并不存在的。或者说,它现在已经不存在了。你看见的,全部都是这个铁柜子记录下来的残像。那个宅子里你看见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曾在这个柜子里烧过的东西。所以,你问我们万锦荣烧过什么,其实反倒是应该你来告诉我们答案。
秦一恒这么一说,我立刻懵了。里头的东西实在很杂乱。每一样我都有印象,可要从那上头分析出哪一个是万锦荣烧进去的,实在毫无头绪。
我说,我也把我看见的都告诉你们了,你们觉得哪一个东西是?
秦一恒跟白开心怀鬼胎的对视了一眼。白开才站出来道,小缺,刚刚我们是在考验你有没有进步呢,看来啊,唉!万锦荣那孙子,其实什么都没烧。他跟我们的做法一样,自己进了那宅子去看别人都烧了什么。我们呢,不过是照猫画kit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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