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知道得多不一定就是幸福;有时候,看得透不见得就能更洒脱。
在这个女人附属于男性的时代,东方西方都不例外的年代,丁一却无法和这个时代的其他人一样,那么随意。纳一个毫无感情的女人为妾,大约对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不见得是什么为难的事,但对于丁一,就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
不是他有什么道德洁癖,而是这让他感觉到恐惧。
这让丁一有一种自己正被历史车轮,一点点碾碎,然后渐渐融合进这个时代的感觉。
但真的很多事情,并不是丁一说了能算数。
奉天殿上的早朝,礼部尚书姚夔出班奏议的,就是大秦公主万里而来,奉大秦末代君主旨意,下嫁丁一的事:“此事不宜拖延,京师百姓也皆翘首以待,还请皇帝下旨,以全大秦君主之遗愿,教这千年古国不至失了传承。”
“爱卿所言,朕深以为是,礼部这边拟了章程递上来吧!”朱见深也是满脸的高兴,真是普天同庆的一个事,文武两班大臣,连一个跳出来反对的都没有。
“且慢,启奏陛下,此事万万不可,恕臣不能从命!”丁一看着架势不对,连忙出班来,自我辨护。
皇帝没有开口,李贤就先跳出来喷丁一了:“如晋,事关国是,岂能儿戏?”
吏部尚书王翱也出来开口接力:“此法原自如晋所创的,要不然,埃及之汉土从何而来?苏伊士运何的物权从何而来?如晋你放心。绝无人以为你是贪花好色,为国家事。一切且从权!”
丁一听着不行了,李贤他都喷不过。别说还加上个王翱,连忙拿眼色示意着现在也有资格位列朝班的刘吉出来帮手。刘吉尽管对丁一的行径和思想很不理解,但人又不是岳武穆,人在原本历史上,也是有名的刘棉花,他管丁一不愿纳妾到底对不对?刘吉才不去管,对他来说,这就是一个在丁一面前,展现自己能力的机会了。
所以他马上就出班来。作揖道:“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有违纲常!”
他的理由很正义:“家师已有正妻,正是所谓糟糠之妻不下堂,岂能休妻另娶大秦公主?”
“与强汉并存于世的大秦,就算是末代公主,总也不能为妾吧?”
“故之,臣以为,此事不可议!”
这里有必要说明一下。就是明朝是一妻制的,除了皇帝,其他人只能娶一个妻子。
就算是宗室的王爷,也是一样只能有一位王妃。根本不象建虏窃器之后那样,搞什么侧妃。王妃只有一个,以下的都只能封夫人、淑人。必须有生下儿子才能封。藩王迎娶王妃由礼部派员主持大婚。其他都是滕妾。
次妃?是,明朝王爷有次妃。但这跟野猪皮的侧妃是不同概念的。
亲王、郡王都一样,次妃是指继室。申请的条件,是生了儿子的滕妾,并且她的儿子袭了亲王、郡王爵位,而且嫡妃已经身故,才可以申请。【为免引用原文太多占篇幅,容一句带过,见谅。】
所以刘吉这么跳出来,弄了这么一节出来,立时奉天殿上就冷了下来。
朱见深看着,也只好开口道:“刘爱卿所言也有所据,如此,交付部议,尽快拿出这个章程来。”
至于当事人丁一?现时任何军国大事,大明上下绝对不敢轻视的丁某人,这一回是完全被无视了。
甚至到下朝之后,以赴天津查看铁路为名,匆匆离去的丁一,还被马昂拦下劝道:“如晋,便是大字不识的农人,也晓得多子多福的。汝如今于国家、于百姓,皆有不世之功了,武能威震狂胡,文能治理夷蛮,更是探花出身,立言、立德、立功,三不朽皆可期,唯这子嗣一事,当加倍努力才是啊!”
丁一真不知道再怎么说了,和马昂说自由恋爱还是优生优育?等下搞不好马昂问一句“是否有难言之隐?”那丁一真的就丢脸了,这可不是一句“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就能入罪的时代,而是士大夫敢写皇帝吃了春药不上朝的年代!一会马昂要这么问上一句,只怕不用半日,就有人来找丁一进献春药!
当然丁一可以掀桌,也不用派兵什么的了,直接把马昂打一顿,马昂肯定只有挨揍的份。
明朝士大夫本身也有上朝打架这传统嘛,问题是人家要让丁一娶多个老婆,丁一把人打一顿?这样接下去,会流传靖海郡王好男风么?然后丁某人再搞文字狱,把敢于传谣的货全捉起来夷十族?
因为丁一实在不准备这么干,所以他自然也就不好翻脸给马昂来一记勾拳。
“铁路之事,刻不容缓啊,大司马,学生先去天津了,请!”丁一匆匆一揖,上了马车,逃也似的就吩咐文胖子,“快走!”万幸见机得早,这边丁一的车驾启程没一阵,李贤就派了长随过来,要是还没走,只怕就走不脱了。
不过被丁一留在京师的刘吉,却就当真有点遭罪了,因为下了朝,王翱已开始指着他喷了:“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不当人子!”这是孟子提出的三不孝第一条,就是一味顺从,见父母有过错而不劝说,使他们陷入不义之中,这是不孝。刘吉是丁一的亲传弟子,当然事师以父论也无不可的。
王翱是觉得丁一本身的坚持就有问题,刘吉还能出馊主意,所以很愤怒,有他起了这个头,其他一大班盼着丁一纳了大秦公主,可以开战,可以发战争财的士大夫,那当真的是群情汹涌,轮番地喷,换个其他人来,就算李贤这大喷子,必定也是支持不住啊,再能喷,几十人一起引经据典来喷,哪支应得过?
但刘吉却不慌不忙,微笑着就这么任由大家喷,只是笑道:“诸位若是骂着不解气,不妨来上两拳?家师说了,不能恃着修习了强身健体之术,就主动跟别人动手啊,不过若是被打,倒是可以还手的,来来,不行您撞学生一下也可以的。”
丁某人奉天殿上一刀枭首的事迹,大家都记得清楚,更别提沙场上杀神名头了。
被他这么一提,大家才想起,对噢,这厮可是丁某人的亲传弟子啊!要说学得几招,那也毫不意外吧?所以听着刘吉这么说,大家倒是下意识退开了一圈,以防别撞到他,当然骂还是照骂,火力不减。
可是光喷不动手的话,刘吉哪里会怕?刘棉花,不怕弹啊,别说骂了。
这也是丁一敢下把他扔在京师吸引火力的主要原因,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不见得,至少这些士大夫是真拿他没有法子。
丁一之所以急着去天津,不单是为了铁路的问题。
而且是欧洲的局势发生了变化,奥斯曼拿下了君士坦丁之后,必然就展开扩张的脚步。
不要忘记,奥斯曼帝国也是有炮的,尽管笨重,而且只能打实心炮弹,但也是有火炮的部队。丁一记得除了极为笨重之外,射程是一英里,也就是一千六百多米,一颗实心弹是六百八十公斤。
别去嘲笑这种十七吨的火炮要四百人和六十头牛来作为运输工具,六百八十公斤的炮弹,如果几门这种乌尔班大炮齐射,几门就好,几发炮弹过来,少说大半个团就没有了吧?
所以丁一这一次赴天津,是把实际上掌握了京师军队力量的张懋,现驻京师打理着两大都督府事务的陈三,都拖了同行了的。
“不打无准备之仗,火力层次一定要分明,衔接着让敌人根本没有反应时间,这样才能有效减少我方的伤亡!”丁一在车驾出了京师,就很着急地跟两个弟子研讨起这个问题,“舰炮不要计算在我方火力之内,因为奥斯曼太大了,我们不太可能随时处于舰炮的火力掩护之下。”
张懋也是知道轻重的,这时节不敢去跟陈三打闹,皱眉想了半晌问道:“先生这就是闪电战吗?”
“不是,肯定不是。”陈三在边上,还没等丁一开口,就先否决了张懋的说法,“什么脑子嘛?你老是去走马青楼,把脑浆都留女校书身上了么?”
看着陈三教训张懋,丁一倒就笑了起来端起茶杯了,他乐意看到门下弟子的成长。
“闪电战是指从集结部队到发到战争,以突然袭击的方式制敌取胜,集中优势兵力,快速纵深挺进!”陈三毕竟在关外大草原历练出来,军事方面要跟没真正指挥过部队打过仗的张懋是有所不同的,“先生方才说的,是协同,是团以上部队战术层面的东西!”
丁一听着点了点头道:“三儿说得没错,主要是就对方有炮兵,我们不能允许对方的炮兵,有开火的可能,一旦开战,我方迫击炮一定要保持对敌炮兵阵地的打击,利用我方炮兵高射速的优势!”
“先生,您不是说,不想纳那大秦公主么?”张懋是个懒散的性子,属于能躺着绝不坐着的货,虽然开始在准备草拟一个方案,但仍是嘴贱,嘻笑着问道,“反正先生都不打算要大秦的道统了,那还想着大食人这茬做什么?”
“因为拿下君士坦丁堡之后的奥斯曼,大明对它的吸引力,要远远大于它对于大明的吸引力。我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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