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夜,没有人意识到什么。.就连丁一自己,也不过是希望不要在同胞之中制造太多不必的杀伤,争取一些可以争取的人员罢了。连那场演讲,也是胡拼乱凑,怎么合适怎么来,但是往往燎原的,便是这么无意之间洒落的星火。
没有人离开,直到第一缕曙光出现,也没有人离开或是走出那北面的庄子。并非他们都有着极高的觉悟,有一部分的人是为着丁一的名号,毫无疑问在他们冷静下来之后,就发现一个问题,不是丁一所提出的穷人的声音,或是立宪什么的,而是丁一的名声:在江湖上,名动天下的丁容城,要比偏居一隅的侯大苟,名号响亮得多!
打过鞑子,考了进士,千军万马救出上皇的丁一,比起造反的侯大苟,也靠谱许多。
按着他们的想法,侯大苟是造反,要是弄不成,到时要杀头连坐的啊;丁容城这听着不是造反——跟着丁容城,就算最后那啥穷苦人的声音弄不成,大约也能混个官做吧?丁容城的**,不是个个都有官身了么?就这么平庸,就这么俗气的理由,他们留了下来。
而那些死去的侯大苟军兵,已在天黑的时候,由丁一领着人,用马运到了东南边的房屋里。这时候从怀集方向,便有七八人骑着马过了桥来,昨夜的喧嚣让怀集县城里的守将,在天亮之后马上就派人过来询问查勘,到底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丁家哥哥,小弟入云龙柳三强,愿领人过去,把这队人结果,作个投名状!”这位就是原来桐油坪里,军兵原来的领头,听着他的话,那二百多条汉子,无不纷纷地和应起来,入伙,交投名状,于江湖上本就是常有的事。
丁一微笑着摇了摇头,对柳三强说道:“咱们不是土匪,不是江湖上的帮派,大伙是为了天下穷苦人谋个出路,才跟着丁某人来做这档事,咱们是堂堂正正的大义,不用搞投名状这等东西的。”
他去见了那队骑兵,在入云龙柳三强带着那班江湖汉子,突然出手把那伙骑兵制住之后。
“我姓丁,叫丁一,我要找侯大苟说话。你们能把话传给侯大苟么?”丁一微笑问着那被拿下的那几个骑兵,那几个听着,茫然摇了摇头,他们哪里能见得了侯大苟?丁一点了点头道,“那你们把马留下来,回去吧,叫怀集的头领来见与我说话。”便对柳三强说道,“放这些弟兄回去,莫要为难他们。”
于是这队被制住的骑兵,就这么昏头昏脑地往回走了,走到一半突然有人回过神来:“丁一?丁容城?”立时有三四人奔了回来,纳头便拜,口中称道,“小弟拜见哥哥!方才有眼不识金镶玉,险些错过了哥哥当面!”
更让人无语的,是其他几人,犹豫了一下,居然也一起奔了回来,还有人埋怨入云龙柳三强:“丁家哥哥在此,你这厮竟也不跟我等提点一句!真真是可恼!”不单如此,这七八个来探查的骑兵,有两人死活是不愿回去怀集了,一定要留在这边跟着丁一。
其他五六人原也是不愿走的,却是丁一劝他们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正是所谓一诺千金重,无论如何,便是要投过来,也总需要把事情交代好啊。”方才劝了这几人回去报信。
那回去的人里,甚至有人这么说道:“怀集里的兄弟们,听着哥哥在此,只怕都不愿跟着柴头领了!”其他人也附和着道,“那是二千余人里,与我等一同来投的兄弟便足足有四五百人……”于是便商量着,如果带着那数百江湖好汉,来投丁一,是破城而出,还是拿下怀集来献与哥哥?
只可惜这话他们走远了方才说起,若是丁一听着,必定是劝他们绝对不能这么干,或者压根就不让他回去了。因为能被侯大苟委来守卫这怀集县的,绝对不是弱者,这处便是广西、湖广、广东,三地结合部,占据了怀集,东可以沿江直下,挥兵广东,也可以北上杀入湖广,这所在的守将,哪里会是庸才?
尽管这位柴真戈,丁一并不知道是什么人物,江湖上也没怎么听过他的姓名——其实在京师是见过的,只不过丁一着实很难去记住,只有一面之缘的每个人,但正如侯大苟,甚至有人说他叫侯大狗,苟字是造反之后方才改的,但若以他名字粗俗就小看他,大约下场总归是不太好的。
但丁一没有听见那些人的话,他在忙碌安排那二百余人回乡去。
“我等是为生民请命,是为开万世的太平,这等大事同是天下穷苦人的人,不是你我这二百多兄弟能肩负得起的……若是学生能平定广西,至少这广西地界上,必定就能让百姓有个说话的位置……诸位回去乡里,要把这道理与江湖上的兄弟,家乡中的父老讲清楚……”
丁一不厌其烦地跟着那二百多人,一次次的分说,又再让他们复述了,大致上是无误的,便取出银子来,分发下去:“这点盘缠大伙不要推辞,却不是学生与诸家兄弟的,是天下穷苦的百姓,凑将出来,教我等为他们请命……”又叫诸般人等报了自己江湖绰号,姓甚名谁,什么门派,方便曰后联络,这倒是无人作伪,因为他们本是一伙,若是作伪,立刻就被他人揭穿。
拜别之下,这两百多汉子,无不含泪哽咽,纷纷冲着丁一磕头,称道是:“此去必定不负哥哥所托,不负这天下穷苦百姓的托付!只教活着一曰,便要把这道理说与人听,教兄弟朋友,父老乡亲,都不要迷迷糊糊地活着!”
等得他们走尽了,文胖子却略有些微辞:“侄少爷,这些货色,几十个同伴让我们杀了,硬没人提过一句,也没人问过一声,只怕这些人,却是势利得很,见高就拜,见低就踩的货色,如何信得过?”
丁一却笑了起来:“那我们就永远站于高处就好。”
“只是他们传扬出去,虽然方才叮嘱了,不要太过提起侄少爷的名号,只是这些人哪信得过?到时各地衙门、厂卫听着风声,万一这伙人真的去说与人知,有人来军务总督衙门投军之类,只怕不单厂卫,就连风闻奏事的御史,也会**侄少爷……”文胖子在东厂做到颗管事的,这些东西他是想得清楚。
“若有人要以莫须有治我的罪,我是不听十二道金牌的。”丁一的笑意依旧在脸上,并没有什么担忧,“若不是怕做**穆,先前又何必辞官?”他就是因为后勤的问题无法解决,才会广积粮,辞官回容城的,至于进士,这其实是意外之喜的锦上添花罢了。
丁一这二年之中,所完成的是工场和书院。
这解决了装备生产和基层骨干的问题,只要再给他一两年时间,那些书院的几千学生,就有十六七岁,那便是足能济用、受过正规**典培训的军人。而占城等地的海上粮道,经过这段时间,在广东已然有所储备;何况关外还有丁如玉的朵颜卫与陈三统领的都音部落,若是景帝敢以莫须有来弄他,他就敢于两广自治!
黄萧养的一些骨干手下的家眷,都让丁如玉悄悄养在南海卫呢,只要丁一决心起事,至少在军事上,席卷半个广东,不见得就有什么难处。当然,如何治理,如何防守朝廷的攻击,那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不过丁一清楚,景帝是不会在这个时间问他的罪,只要广西的战事略有进展,局势没有再度恶化下去,几百年后,崇祯都能忍得了袁崇焕杀毛文龙了,别说这当口还是一些江湖人,无凭无据的言语,他真的一点也不担心。
文胖子听着丁一分说,笑道:“侄少爷心里有数便好,胖子这嘴就是**……”
“不,你做得对,一个参谋军士长的职责,你的确应该提醒我,如果到时成为千人级别的队伍里的参谋长,你应该在主官决定放这二百多人走之前,就履行你的职责,提醒这么做的后果。”丁一郑重地对文胖子说道,“切记,切记!”
“唯!”文胖子难得规矩地应了,却又问道,“侄少爷,接下来怎么办?”
丁一的笑意愈浓了:“侯大苟不是这些江湖人,他不会就这么出来跟我谈的。那么,我们得让他明白,他有出来跟我们谈的必要,例如是……”
可惜他没有听到刚才回去那几个江湖汉子的对话,否则的话,也许他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至少不会在这时候去出击。但丁一没有想到,那几个江湖人,对于政治和军略上的觉悟,如此的幼稚。
这不是丁一的错,他不是全能全知的神,尽管他要去承受这结果。
但所谓英雄,从不畏惧风浪,从不畏惧敌人。
“过桥,拿下怀集县城。”丁一对着李云聪和文胖子他们,毫不犹豫下达了命令。(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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