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卫珏却觉得,只有沉浸在这无边的黑暗,她才感觉安全,她与黑暗一体,才不会让明晃晃的金砖映出她的狼狈。
眼泪已然流干,身上的酸痛却在渐渐地消失了,如心一样,变得僵冷麻木。
再一次的,她卫家的人再被皇帝羞辱戏弄,成了他掌心揉圆搓扁的物品。
老天爷向来对她不公,这是当然的。
她不由轻笑出声,想当初,她对皇帝尚略略带着些好感,心底想着,也许阿玛的死,卫家的落败,并不怨得了他,因此,她只想远远地避开,避开这皇宫,避开这里。
可现实永远是那般的残酷,她不能避开。
既使不能避开,那便迎面而上吧。
她抬起头来,望着沉沉的大殿,那般的高远宏大,可却没有一处能容身得了她的地方。
忽地,殿内明亮了起来,有人道:“主子,卫主子,衣饰奴才给您拿来了,请您换上。”
衣饰被搭在了屏风之上,屏风外并没有人进来。
既然这皇宫,已成了她的战场,那么,她便战斗下去吧,卫珏扶着屏风,缓缓站起身来,拿了那屏风上的挂着的衣服,一件件地往身上套。
孙辅全站在屏风外边,声音阴柔清凉,“卫常在,奴才在这儿恭喜您了,皇上说了,让您留着。”
他的话,如刀子一般地戳进了卫珏的心窝子里,他等着她张惶,她却淡然出声,“多谢孙公公。”
孙辅全一怔,他以为她已经折沙沉戬,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卫珏慢慢穿着打扮好了,一丝不苟地梳好头发,又将额角的血迹擦得干净,这才慢慢往外走了去。
一出屏风,她便瞧清楚孙辅全垂着眼角暗暗打量着她,她轻轻地笑了,“孙公公,皇上如此待我,你是不是很失望?”
孙辅全吓了一跳,瞬及垂了双眼,“卫主子,奴才只是听命行事。”
卫珏理着衣襟,轻声道:“我不怪你,孙公公。”
等得孙辅全抬起头来,便见卫珏将手摆着,他忙伸出胳膊接着,任她扶着往外走。
在出殿门之时,孙辅全有些迟疑,照道理来说,前边证据确凿,她便应当被定下罪来了,死路是逃不了的,可皇帝却没有发半句话,却将她给幸了,接下来,可怎么处理?送她回自己的寝宫?
卫珏却感觉到了他的迟疑,拿出帕子擦了擦额角,道:“孙公公,如若不然,我便在这儿等着,等您去向皇上示下?”
她的声音平静若夕,他听不见一丝儿的情绪波动,反倒让他心底更为忐忑,便笑道:“哪里的话,皇上既未发话,主子从哪儿来的,奴才便送回到哪儿。”
卫珏便沉默着跨过那门槛,往门外走去,到底刚刚受过摧残,迈过门槛之时,身子便踉跄了一下,孙辅全扶紧了她,道:“主子,奴才给您找辆轿子来。”
轿子抬了来,他扶着卫珏进到轿子里,等那轿帘子垂了下来,卫珏的眼泪才又流了出来。
孙辅全见那轿子越行越远,不由皱紧了眉头,今日这事,可要如何收场才好?难道真去请皇帝示下?
想及皇帝刚刚走出大殿的样子,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正值此时,索额图和两名太监远远而来,孙辅全便迎了上去,向他行礼:“索大人,皆办妥了么?”
索额图道:“孙公公请放心,那几位都安置好了,只是这严华章,皇上特意吩咐,暂且留他一条性命。”
孙辅全想及刚刚殿内那几人的下场,不由打了个寒颤,无论是安顺德,还是严世建,以及那茵儿都好,显见着是不能走出这后宫了。
孙辅全垂了眼眸,低声道:“索大人,您给老奴透个实底儿,他们所说述之事,当真是板上定钉,确凿无二的么?索大人这么急着处置了他们,皇上日后问起,怕不好交待。”
索额图脸上露出丝微笑来:“孙公公,你当我真有那天大的胆子?如果没有皇上开口,在这后宫之中能随意处置人么?总之一句,皇上怎么吩咐,咱们便怎么办差,至于是不是确凿无二,哪是咱们这些做奴才的能关心的?”
孙辅全听了这话,心底更加七上八下,略有几分后悔,心想不应当跟着索额图起哄。
他想了一想,却是笑道:“索大人,您说得是,皇上的家事儿的确不是咱们当奴才的能关心的,索大人,奴才还有事儿,便不阻着您办差了。”
索额图却拦住了他,“孙公公,那珏主子……?”
孙辅全阴阳怪气地道:“索大人,您刚刚还说了,皇上的家事儿,哪是咱们当奴才的能理得了的?珏主子么,还是那珏主子……皇上没发话儿,她便还是那样,行了,索大人,奴才真要走了。”
索额图心底一跳,向他拱了拱手,看着他渐行渐远,身影消失不见,脸上的笑意才慢慢消失,做了这么大一个局,还是不能置她于死地么?听孙辅全的语气,这卫珏没有伤着半点儿豪发?
看来,要用别的办法才行了,如有可能,他不介意象鳌拜一样,用那样极端的方法!。
索额图望着远处云聚云散,捏紧了拳头。
正值此时,有小太监匆匆而来,向他行礼:“索大人,皇上召见,请您随小的去。”
索额图点了点头跟着那小太监离开,直来到了御书房,那小太监才停了脚步,转头对索额图笑道:“索大人自己进去吧,皇上等着呢。”
索额图一脚便迈进殿内,向皇帝行礼,“皇上,臣来了。”
皇帝笑了笑,拿起书桌上的萱纸道:“索额图,你来看看,朕这幅字怎么样?”
索额图眼一扫,便看清了上边书写的那几个大字,克尽已任,他和笑着接过,“皇上的字越来越好了,想当初,臣与皇上是一起学写字的,可现如今,臣却拍马都赶不到皇上了。”
皇帝脸上笑意渐渐消失,道:“这几个字,是朕写得最多的,无论做什么,都要时刻地提醒自己,不偏不颇,克尽已任,那个女人,朕想将她千刀万剐,可朕不能够,老祖宗还不知道此事,对那女人颇有好感,朕不能让老祖宗伤心,首次选秀,已经接二连三出事了,若再出了这样的丑闻,天下人会怎么看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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