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报警救人，抓住肇事司机？之后又闪烁其词？”温泽远逼问道。
西桐道：“当然是因为这跟他们无关。”
西桐旁边那女孩子忽然接口道：“他们都以为嫂嫂死在何医生手上，怎么可能会去救自己的仇人？如果今天楠哥被车撞，温先生你恐怕也是喜闻乐见吧？”
何至脸色铁青，一跃而起，指着那女孩怒道：“你胡说什么！”
这女孩虽然口无遮拦，说的却是实情，竟然如此心直口快，毫不遮掩。被指着鼻子的她想必从未遭此待遇，脸色一变，轻轻巧巧捏住何至握拳的手，猛地发力，却被西桐陡然扯到一边，喝道：“西典！别胡闹！”
西桐速度虽快，但何至还是被西典抓的往前踉跄了两步才站稳，他妹妹在一旁怯怯的扶住他，看样子已经被吓坏了，小声问道：“哥，你没事吧？”
何至吃了个小姑娘的亏，还是仇人家的小姑娘，自然恼羞成怒，一把甩开妹妹，指着门吼道：“你们给我滚出去！”
“何先生，请你考虑一下。这场官司打下来不过劳民伤财！听说之前有几个弟兄擅自跑来恐吓过何医生，如果因为这个造成祸事，西家愿负一定的责任。”西桐劝道，但他一看就不是跟人谈判的，加上西典那么一闹，何至的情绪已经膨胀到顶点。
“做贼心虚，如果跟西梓楠无关，要你们来假惺惺吗？”何至怒发冲冠，“给我滚！”
西桐皱了皱眉，西典在一旁吐了吐舌头，显得十分娇俏。她小声抱怨道：“我就说了不要来，你不信吧！”西桐横了她一眼，我站在一旁，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顿了顿，两人还是走了出去。
何至将门狠狠一摔，反身瞪着他妹妹：“谁叫你多嘴，到时候人家叫你上庭作证，证明爸爸情绪不稳定你是不是也要去！”
那女孩被瞪的瑟缩了一下。
“何至，你冷静点。”泽远道，“也许这人说的是真的。你不要太钻牛角尖了！”
何至对温泽远可能比较信服，脸色缓和一点了，望着还虚掩着的门，何至气的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满脸愤怒：“我绝对不放过他！”
我被他仇恨的眼光烫的忍不住揪住了温泽远的衣角。泽远回头看我一眼，他安抚的眼神让我镇定了一点。这时候泽远的电话响了，是婆婆再催我们回去吃饭。
因为他接电话的时候，叫了声妈，何至便立即道：“没事了，是这丫头胆小。你们回去吧。”
我挽着温泽远走出去，走到外面，终于被离开了那压抑的地方，不由深深呼吸着，如果一个人常年生活在仇恨里，想必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
走到停车处时，泽远突然止住脚步，我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才发现西桐和西典在车旁等我们。我看了泽远一眼，他没什么表情。只说：“有话请直接说。”
“以西家的背景，要摆平这件事并不难……”西桐开口。
“对不起，如果杀人犯法，就算摆得平一次，也不可能逍遥一辈子。”温泽远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
西桐被噎住，皱了皱眉，居然就改口了：“你说的对。我们已经加快调查，会在开庭前将肇事司机找出来。
我的意思是，如果是楠哥害死的何医生，我们大可以用别的极端方式封住他们的嘴。”
温泽远不置可否。西桐继续道：“两年前楠哥因故意伤人罪判刑两年，事实上，温先生的手并没有因为那次受伤导致残疾。是你父亲耍了手段。这件事也算扯平，楠哥在监狱里吃了苦头，等于在仇恨里煎熬了两年。也是他罪有应得。请你劝一劝何至，接受西家的好意。”
温泽远想了想，点头说：“我会考虑。”
他打开车门，西桐也转身走。
那西典从头到尾，都带着玩味的笑意看着我，看得我浑身不舒服。
上了车，看到西桐他们的车跟在后面，往相反的方向走了。我扭头问泽远：“他们说的会是真的吗？”
温泽远摇摇头：“这个世界上，很多看起来不可能的事却是真实发生的。可惜片面之词，何至根本就不会相信。”
我瞪大眼睛：“法官相信不就可以了，为什么要何至相信？”
温泽远笑下了：“我调查过，西家靠的是做些不干净的生意起家，这些年漂白了，自然不想扯上官司。更何况惹上一个被逼到绝路上的人，怎么说都是隐患。我只担心何至接收不了。会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
我似懂非懂，看着他说：“你也追查了很久，你能接受吗？”
“错了就是错了，”他看了我一眼，右手伸过来握住我，“并不是坚持就能变成对的。”
我点点头。
事情有了这样的转折，我在去看乐璃的时候跟她说了，她像是早知道似的恩了一声，也没别的反应。
我问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西典的女孩子？”
乐璃怔了怔，说：“你怎么知道这个人？”
我说：“那天我从你那出来，碰到纪献之和她了。”
乐璃绞着手指，说：“是西梓楠的一个妹妹，她来让我去劝劝西梓楠。”
我瞥着她：“那你去了吗？”
乐璃摇摇头。
自从流产后，她郁郁寡欢，我拉着她出去走走，逛着逛着，就到了她工作的酒吧门口，这一带的确没什么地方可以去，而要出去，就要经过这边。
乐璃停下来，望着那块招牌出神。我怕她心里不舒服，提议道：“我们去商场逛逛吧？”
乐璃垂下眼，轻轻的叹了一口，这时候忽然一个小孩扑在乐璃身上，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乐璃身体还发虚，差点被扑倒，吓了一跳。
我低头一看，那仰起脸来笑嘻嘻的小男孩正是卡卡。
乐璃皱着眉，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姑姑还在停车。”卡卡指了指不远处，抱住乐璃大腿道，“乐姐姐，你快回来好不好，爸爸最近都不理我，说话很凶。”一边说居然还一边眼泪汪汪。
乐璃脾气一向不好，对这小破孩居然还很有耐心。看她作势要蹲下身，我连忙拉住她，瞪着她说：“他有父母亲戚，不需要你关照！”
乐璃推开我的手，说：“小湄你别这样，他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卡卡，别去烦乐姐姐。过来。”清脆的声音传来，我和乐璃都抬起了头，看到西典走过来，笑着朝卡卡招招手，她表情极其丰富甚至夸张，但因为只有二十来岁，更显得明艳动人。
卡卡极不情愿的从乐璃怀中起身，走向西典。西典拍了下他的脑袋，取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还抱着女人哭，你丢不丢人！”
卡卡朝她做了个鬼脸。西典直起身看向乐璃，笑道：“那天我跟你说的话，你有没有考虑一下？”
乐璃神色稍冷，过了半晌才说：“我不欠他。”说完转身说，“湄湄，我们走吧。”
西典速度极快，也不知怎地，忽然就已经移步挡在我们跟前，说：“乐璃，西家都已经不介意你们当年的事，你真的忍心看哥哥这样下去吗？”
乐璃侧了下身，直视前方，神色漠然。但我分明看到她眼中起了水雾。我怕她心软。拉着她要走。
西典忽然拽住她，认真道：“卡卡已经没有妈妈了，如果楠哥这样下去，他就会没有爸爸，你知不知道一个孤儿活得多辛苦？”
“这是西梓楠犯的错，为什么要乐璃来承担？”我忍不住插了一句。
“不、”乐璃声音有微微的颤抖，喃喃道，“这也是我的错。但是我还不起了，我还不起，只能对不起卡卡。”乐璃扫了孩子一眼，不忍再看，她侧过头，几行眼泪从眼窝里滚出。
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滑出一道泪痕。
我不知道卡卡是不是能听懂大人的话，但他仰头看着乐璃的神情极其脆弱，像是知道自己是被大人遗弃的孩子。
我心中也不免被触动，孩子是无辜的。他又这样喜欢乐璃，如果……我不敢想下去，甩了甩头，乐璃已经转身走了。
我连忙跟了上去，走出很远，乐璃才说：“我是不是太残忍了？”
我没有说话。
乐璃停下来看着我，泪眼朦胧：“如果卡卡跟了我，长大以后，知道他亲生母亲是死在我和他爸爸手里，他怎么接受得了？！”
我也愣住了，我忘记了这一层关系。
“乐姐姐，乐姐姐！”清脆的童音越来越近，我一扭头，看到卡卡追了过来，他小小的身影跑的很急，这两年来颠沛流离的生活不知道有没有给他造成什么影响。
乐璃忍不住止住了脚步，那孩子扑在她身上，她伸手搂住他，眼泪流的更急了。卡卡说：“乐姐姐，我不想回家，爸爸不理我，他总是喝酒。姑姑要带我回去大院子，我一个人好害怕。”
乐璃推卡卡，说：“大院子也很好的，你的爷爷奶奶叔叔伯伯都在那里。你跟姑姑回去，乐姐姐现在生病了，等我病好了，就去看你好不好？”
我看得自己眼睛也有些湿润了，西典叹了口气，将卡卡抱走，他还巴巴的望着这个方向。
乐璃跌坐在地上，直到卡卡和西典从我们视线里消失，才紧紧揪住我的衣襟，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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