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荡在空中的声音仿佛不属于我自己,有些空洞,有些凄凉,甚至,还有一丝的委屈与无措。
“木易杨,是你吗?”我这样问他。
他眸中闪过一道冷光,眼睛盯着我,神色未变,依旧冷硬,“在下暮扬,有请幽灵宫宫主大驾,我爹已等候你多时,请跟我走一趟。”
分外生疏的语气,分外陌生的神情,他说他不是木易杨。
可是他有和木易杨一样的面孔,和同样清脆悦耳的声音,尽管深沉冷俊了些,却隐藏不住他的习惯——木易杨在认真说话时,常常喜欢用左手四指轻压住拇指,右手的拇指轻压住其他四指。
这样独特的行为习惯,除了他还能有谁?
“木易杨,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我是篮子啊……”我又往他面前迈进一步,整个人几乎要与他相碰触。
他反而往后推开了一小步,讨厌讶异地望着我,不耐烦道:“宫主怕是认错人了,在下暮扬,暮盟主之子,并非宫主口中的什么木易杨。”
“你骗我!”我不知哪来的力气,冲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袖子,使劲拉扯,语气疯狂:“木易杨你个大骗子,你骗了我两次还不够么,你还想再骗我多少次?为什么要装作不认得我?为什么要叫我宫主,我是蓝泽,我不是什么混蛋宫主啊!”
身子下一瞬就被人凌空抱起,不是木易杨,因为他的脸正在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我将头埋进宋邻安的怀中,低低地唤了一声:“宋邻安,对不起,我没控制好情绪,你……”
“我不介意。”他打断我,语气很柔和,比很多时候更加温柔袭人:“阿泽,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要难过,我不会生气。”
虽然不知道他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我却感到十分欣慰,一颗奔腾咆哮起来的心稍稍多了些平静。尽管我很想哭,但是我忍住了,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站在面前的人,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我必须深刻地认清这个事实。
所以,“宋邻安,我们还能平安离开么?”我抬起眼问他,心中的担忧早已溢满,看这情势,凶多吉少。
一只温暖的手覆上我的头顶,轻轻柔柔地摩擦了几下,我听见宋邻安沉着冷静而不失柔和的声音在说:“阿泽,我会护你周全。”
他说会护我周全,那么,他把自己放在了哪里?他要拿命来保护我吗?
我满眼心疼地望着他,紧咬着下唇,半天说不出话,眼泪就两块止不住要淌出来。
宋邻安似乎看清了我的心思,很快安慰道:“别担心,我会和你一起离开这里。”
我拼命点了点头,一字一字地说:“宋邻安,不要顾及我的感受,和他的战争,不需要手下留情……”
他忽然轻笑了一下,笑得如往常那般清爽迷人,叫人不由自主地沉醉。他说:“我本来就没打算手下留情,阿泽,我不会讲私人恩怨私人情感放到正事上,希望你也明白。”
手中的拳头不由握紧了些,我深吸了一口气,豪迈地说:“明白了,那么,宋庄主,请带我杀出一条生路吧!”
“看来你们是不会乖乖束手就擒了,宫主,在下本不想伤害你,奈何你如此不愿意配合我,我也就不必怜香惜玉了。”说完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我伸出一个捏紧的拳头,如果我躲不过,五脏六腑都会被轻易震碎吧。
“慢着!”我大吼一声。
随着我的高声一叫,宋邻安和所谓的暮扬都停了下来,两人脸上都露出迷惑之色。
我笑了笑,走到暮扬面前,抬头望着他,闲闲地说:“暮公子,你方才说暮盟主想见我,可是你带来的杀手个个一副要置我于死地的架势,这……似乎不大礼貌吧?”
暮扬的脸色果然惊变了几分,透出不悦,声音却仍是镇定自若的沉着:“我只是听命行事,盟主怎么说,我便怎么做,只要将宫主带到他面前,我不在乎用什么手段!”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用理会我,继续狠心将我拿下,或者直接杀死,然而他没有,他却认认真真地在向我解释。这么说来,他和他那个盟主爹之间,关系必然有些微妙。
因为之前白剑曾对我说过,那个暮池殷派他来寻我,是得到消息说我会出现在某个地方,据说他听到那个消息时脸色异常好看,心情极度愉快,于是赶紧派白剑带人来请我过去。
白剑不会对我撒谎,所以暮池殷并不想伤害到我。
那么这个叫暮扬的家伙,带来这么多杀手,甚至连白剑手底下的人都控制了,使出的招数一个比一个狠毒夺命,他究竟是想做什么?
杀了我么?杀了我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只有坏处。首先他无法交差,必然导致他爹对他怨恨不满,再者,他杀了我必将引起众怒,还有那么多人慎重破骨符,一个个等着我就解毒救命,倘若他把我杀了,也就是与整个武林豪杰相敌对,绝无益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暮公子,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问完了我就跟你去见盟主,如何?”我半笑着,语调懒懒散散的,有些漫不经心。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宋邻安就已上前拉住我的手,眼睛死死盯着我,眸中透着愤怒。
我说出那话必然就已经想到了会有眼前的局面,于是,我狠了狠心,一把甩开他的手,站到暮扬身边,冷冷地对宋邻安说:“宋庄主,本宫谢谢你一路上的照顾,现在我已经决定要跟暮公子走了,你可以离开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宋邻安压制着怒气,但我依然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心中的不悦。
忍住心头的抽痛,我强迫自己继续笑下去,拂了拂袖子,随意地说:“我说宋庄主不用再跟着我了,还没听清楚么?”语气之冷连我自己都觉得寒心,遑论是不明所以的宋邻安了。
同时我瞥见暮扬脸上满是不解,正讶异地看着我,又看了看宋邻安,最终开口说道:“宫主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我想,只要我问完这个问题,宋邻安就绝对不会想再看见我了,他一定……一定会恨我吧……
我打起精神,吐了吐气,轻抚了下额头,转身面向暮扬,认真的问道:“如果,如果可以,你愿不愿意做我的木易杨,与我白头偕老?”
谁也没想到我会问出这样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吧,可是我就是在下赌注,虽然这不是我第一次在危难之际下赌注,但多少还是有些担心,我也会害怕事情没办法像我想象中的那般顺利。
暮扬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盯着我看了好半晌,似乎在体味我话中的意思。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同时眼角的余光扫向一脸青黑的宋邻安,耐心等待着暮扬的答案。
四周围沉寂了许久,以至于我连头顶上空那个狂花落叶圈的摩擦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可以。”暮扬终于给了答复,是肯定而笃定的语气。他接着说:“宫主才貌双全,机敏过人,在下若有幸能得宫主青睐,实乃上辈子修下来的福气。”
我用柔情似水目光望着他,口中低声呢喃,“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木易杨了。”说完我不顾宋邻安想杀人的眼神,直接拥抱住暮扬,用尽了力气。
然后我听到宋邻安转身而去的声音,听见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宋邻安,虽不起,我不能那么自私,我不能让你冒生命之险,就是是要冒险,也应该是我才对。
所以,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等我终于听不见宋邻安的脚步声,这才缓缓起身,离开了暮扬的怀抱,抬头冲他笑了笑。
“宫主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么,现在可以跟我走了吧。”他脸上闪过一丝狡黠,一双黑色眸子里透出精明之色。
我笑得更加愉快,“暮公子好眼力啊,我这么努力演戏都能被你识破,真是叫我佩服,果然是盟主大人之子,察言观色的能力非寻常人所能匹敌。”
我特地将“盟主大人之子”五个字咬的重重的,目的就是为了刺激他,让他露出庐山真面目。
我就不信他不会露出破绽。
可谁知他完全没有上我的勾,反而一下子就占了上风,不知何时伸手掐住我的脖子,狠狠地看着我说:“宫主,你刚刚也说了,在下察言观色的能力非同寻常,既然如此,你以为你那点小心思能逃得过我的眼睛?既然你能猜出我的心思,那你也应该知道,你把生路留给宋邻安,自己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吧?”
果然是个厉害的家伙,用我的话来堵我,确实不是简单的敌人。
我现在终于明白宋邻安为何会称他为“劲敌”了,不仅仅是他的武功如何高强,还有他的心思,他的洞察力,他的残忍和狠心,都比一般敌人要高上许多倍。
我之前确实小看了他。
那么,这一次,我算不算是下错了赌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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